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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門緩緩打開,當其衝的大熊和大妞雙雙搶出門外,曹洪心率領的第一梯隊緊隨其後,章馨海和田慶庚居中,何守備押後,也沒見到大熊如何動作,轉瞬間就拉開與大妞的距離衝到道長麵前。


    老道身後雜亂無章站著十幾名彪形大漢,每人手裏都握著一把係著紅綢的飛刀,沒等拉開架勢,一連串密集的棍、刀、劍交擊聲驟然想起。


    一向自負自己武藝高強的道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騰雲駕霧飛向空中的,先是被擊飛七星劍,緊接著半空中就見自己的徒子徒孫人仰馬翻,一個個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少頃就躺倒一地,被一位鐵塔似的大漢打得潰不成軍。


    等大妞和率領第一梯隊的曹洪心來到大熊跟前時戰鬥已經結束,大熊把老道交給曹洪心,自己和大妞一左一右護住章馨海兩側開始向北突圍。


    隊伍很快駛近邪教教眾麵前,先是一排排槍聲,等到了近距離一顆顆手榴彈落在人群當中,炸得眾教眾死傷一片。前麵的被清理出一塊空地,後麵又源源不斷補充上來,高唿著神叨叨的口號拚命朝被俘獲的道長衝去,二營三支梯隊交替掩護一口氣衝出去三裏地也沒擺脫邪教教眾的圍追堵截,等隊伍衝上一座土包時,章馨海叫停隊伍擺成一個“品”字形防禦陣地,讓曹洪心推出老道,高舉七星寶劍高聲喊道:“急急如律令無量天尊,眾教友住手!”


    章馨海這一嗓子仿佛給瘋狂的邪教教眾使了一個定身符,全都收住腳遠遠注視著章馨海和被劫持為人質的道長,一時躊躇不前,章馨海趕緊抓住機會說道:“貧道乃石堂山洞靈真人席執事,號稱居中半仙,雖然長得醜,但是充鬼也充人,充仙也充神,你們的天盤掛號已經通過這位道長之手傳遞給先天爺,如果有誰膽敢再輕舉妄動者,我就滅了他真身化了他魂魄,讓你們永世不得生!”


    天盤掛號是道教裏的一個術語,意思跟現在的通行證差不多,章馨海突然開口說眾教徒熟知的行話,果然裹足不前。


    “這位道友,你也看見了,今日如果不放了我,你們就是插翅也飛不出去!”雜毛老道見章馨海不再突圍,誤以為怕了自己,打起精神得意道:“別看你們火力兇猛,再厲害的歪門邪道都有法術用盡的時候,我就不相信你們的彈藥有打不完的時候!”


    “去你個老雜毛!”緊挨著章馨海身旁的張皮綆不知何時抽出背後的鬼頭刀,用刀麵“啪”地一聲扇了雜毛老道一嘴巴,鮮血瞬間就從道長嘴丫子流了出來,譏諷道:“我不用火器照樣能砍掉你的雜毛狗頭,你老老實實聽我姐夫說話,再不聽話我就扇爛你的嘴巴!”


    小皮綆這一突兀舉動霎時引起一陣騷動,邪教教眾又開始蠢蠢欲動,氣得章馨海打不是罵不是,把七星寶劍放在雜毛老道的脖子上,厲色喊道:“誰再敢動一下,我立刻用七星劍滅了他元神,讓你們灰飛煙滅!”


    說完,章馨海伸出左手中指和食指捏了個造型,嘴裏嘀嘀咕咕也不知念著什麽咒語,嚇得人群中傳來一聲叫喊聲:“住手!居中半仙,你隻要放了我們當家的,我們就讓開一條生路,咱們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章馨海望著喊話的年輕人,估計是這位雜毛老道的徒弟,喊道:“你先讓你的教友們撤到你的身後,然後我再放了你師傅。”


    此時雜毛老道不再言語,兩眼滴溜溜亂轉觀察著四周動靜,青年人見狀急忙令人吹響號角,很快五六萬邪教教眾解除包圍圈讓開通道。


    章馨海先讓壓陣的江守備改為前鋒撤離戰場,等隊伍隻剩下大熊、大妞等親兵護衛後才把雜毛老道放在地上,剛調轉馬頭就見張皮綆掄起鬼頭刀“嗖”地一聲把雜毛老道的頭顱砍飛出去,然後用刀背猛地擊在章馨海所騎乘的馬屁股大聲喊道:“姐夫,快跑!”


    不用張皮綆叫喊,負痛的戰馬陡然立起前蹄,出了稀聿聿的一聲長嘶,差一點把章馨海甩下馬鞍,四蹄翻滾絕塵而去……


    這一切都生在電光石火瞬間,雜毛老道的死一下子激起成千上萬教眾的怒火,全都了瘋地追殺上來,其氣勢猶如決了堤的洪水猛獸,一直追到看不見二營的影子才鳴鑼收兵。


    此時章馨海一行人也停下狼狽的腳步,指著張皮綆硬是說不出一句話來,氣得章馨海嘴唇直哆嗦。張皮綆假裝沒看見軟磨硬泡糾纏著大熊,嬉皮笑臉說道:“大熊哥,你收我當徒弟好不好?我一定不給你丟臉,到時候我也像你一樣保護少爺,讓他不受欺負。”


    大熊嘴拙,傻笑道:“我不會當師傅,你得問少爺,我聽他的。”


    “問什麽問?不行,黃公子也得聽我的。”還在氣頭上的章馨海插話道:“像你這種無法無天的愣頭青到哪都是惹禍精,等見到黃公子後就交給他,讓他拴根繩子綁在褲腰上,走哪牽到哪!”


    “哈哈哈,姐夫別生氣,”張皮綆晃著小腦瓜洋洋自得說道:“到時候還不知道誰牽誰走哩!”


    “你……”


    “好了,好了,消消火,”田慶庚趕緊攔在兩人中間勸道:“章先生,皮綆還是小孩子,犯點錯誤有情可原,再說那老雜毛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留著他早晚是咱獨立團的心腹大患,早死早托生,省的團主親自動手為民除害。”


    “七娃,你老大不小了怎麽跟他一樣說小孩子的話?那群烏合之眾都是被那老道蠱惑入道的無辜鄉民,本來我想等在登州府站穩腳跟之後再抽出時間前去招安,這下倒好,沒有仇恨也變成生死大敵啦,到時候沒有一年半載別想解開這個症結,無形中又為黃公子增添一個棘手難事,嗨,”章馨海歎口氣說道:“不說這些鬧心的事,你讓曹洪心帶隊,繞開縣鎮專揀偏僻無人的小路行軍,如果再碰見幾夥這樣的瘋子別說七天啦,就是半個月也趕不到登州府。”


    一支三千多人的近代化軍隊竟然被幾支焚香念咒的烏合之眾趕進荒郊野外,隊伍曉行夜宿,一路上還真的再也沒碰見大的地方武裝,幾夥占山為王的土匪剛一露頭,就被二營的氣勢震懾的逃之夭夭,第三天隊伍駛出沂州府進入萊州地界。


    剛剛清靜兩天的獨立團二營又開始卷入是非當中,這迴想躲都躲不了,無論是走在羊腸小道還是官道上,碰見的都是攜家帶口逃難的難民,找了幾位難民一打聽才搞明白,原來前方的膠州城已被撚軍圍個水泄不通,樂得張皮綆眉飛色舞嚷道:“姐夫,前麵既然是撚子弟兄在攻打州城,那咱們說什麽都要上去幫幫忙,要不你把大熊派給我,就憑我兩人就能把膠州城拿下!”


    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沒把章馨海的鼻子氣歪了,色厲內荏說道:“大熊,你跟大妞看住他,若是不聽話就代我揍他一頓!”


    大妞不騎馬都高出張皮綆半個身子,聞聽大嘴一咧,抓住張皮綆的脖領拎到空中,憨笑道:“你個毛頭小子,怎麽張嘴你倆閉嘴你倆的?那我幹啥去?還是你姐夫通情達理,這小屁孩就交給我了。”


    正鬧著,一名探馬疾駛而來報告道:“章先生,田營官,前方出現一支人馬堵住去路,他們可能誤把咱們當成增援的清軍,已經架起十幾門土炮,得趕緊找一位熟識撚軍的人前去解說,否則我們隻能停止前進或者繞道而行。”


    不用猜,章馨海已經猜到堵在前麵的一定是張樂行的撚軍,一路上碰上的難民估計都跟撚軍攻打膠州城有關,還沒等章馨海下令,被大妞舉在空中的張皮綆連聲喊道:“讓我去,撚子裏不認識我張皮綆的人還沒出生呢,快放下我,你個醜八怪!”


    大妞是大熊的心頭肉,張皮綆這下可撞上槍口上了,話音剛落,但聽“啪”地一聲,大熊空中接過張皮綆照屁股就是一巴掌,雖然大熊已經手下留情,可是張皮綆也架不住比熊掌還壯實的芭蕉大的手掌一擊,打得張皮綆哇哇直叫,強忍著淚水罵道:“你個大狗熊,連老子都敢打,你等著,拜師?拜個屁師,等我長大了不換迴這一掌誓不為人!”


    張皮綆的刁頑一時弄得眾人束手無策,章馨海陰沉臉沉思片刻說道:“七娃,把他綁在馬鞍上,大熊插上咱獨立團軍旗跟我上前交涉去。”


    “你個醜姐夫,三角眼,蒜頭鼻子,等我見到我姐姐一定告你一狀,讓你天天跪搓衣板磕頭求饒,讓你天天食不飽腹衣不蔽體,風吹雨打千錘百煉……”


    “哈哈哈,”章馨海一行人走出很遠了還被張皮綆口無遮攔的詛咒罵得哈哈大笑,章馨海臉上笑著心裏卻憋屈的要死,自己能說會道偏偏拿張皮綆一點辦法沒有,唉聲歎氣說道:“看來這皮綆隻能交給黃公子來管束了,他鬼主意多,或許有辦法治他。”


    很快,章馨海眾人來到兩軍陣前,二話不說讓大熊揮舞著大旗打出信號,不一會一騎飛奔而來,到了近前抱拳問道:“你們是六安黃公子的獨立團?”


    “正是,請問張旗主現在何處?”


    “請跟我來。”


    章馨海帶著大熊和大妞隨著撚軍向膠州城駛去,離老遠就聽炮聲隆隆,過了半個時辰來到撚軍的大營,一位高大駝背的大漢站在一麵繡著“張”字的帥旗下打量著章馨海等人,周圍圍著一群將領。


    章馨海和大熊從未和張樂行謀過麵,見眼前的陣勢就猜到此人就是撚軍的大旗主張樂行,趕緊翻身下馬抱拳禮道:“這位英雄就是大名鼎鼎的張旗主吧?在下章馨海,承蒙黃公子抬愛,被封為獨立團軍師,冒失打擾張旗主還望見諒!”


    “哈哈哈,原來是徳宇兄,百聞不如一見,果然長得出奇,”兩人雖然沒見過麵,但是都有所耳聞,特別是看見大熊和大妞兩位鶴立雞群的人物,張樂行立刻猜到三人的身份,一邊還禮一邊豪爽地笑道:“這位是大熊,那位是大熊的老婆大妞,也是許洪的親妹子,果然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與眾不同,快快請進,剛才我還念叨你們呢,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就到,真是喜煞人也!”


    張樂行雖然對章馨海的外貌感到好奇,但一點沒有嘲笑的意思,全是真情流露,章馨海也不以為意,含笑跟隨張樂行走進大帳。


    大帳不大,桌椅案幾各式家具一應俱全,也不知從哪裏搶掠而來瓶瓶罐罐擺滿了一桌子,一張茶幾上竟然還擺放著一座西洋鍾,滴答滴答的鍾擺聲仿佛走進老財主的臥房,看得三人眼花繚亂。


    幾人分賓主落座,張樂行開門見山說道:“這膠州城我們已經攻打了三日,由於牆高壁厚,到現在也沒拿下,正好你們來了,趕緊伸把手幫幫忙,用你們的火力幫我掃清城牆上的大炮,我張老樂一定稟告黃公子為你們記一大功。”


    此次章馨海拜訪張樂行,就想借助撚軍的勢力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快到達登州府,沒想到自己還沒張口反被張樂行搶了先機,愣怔片刻恭敬道:“張旗主,咱們也不是外人,我就實話實說了,我們這次來實在是遇到了難題,想求張旗主行個方便。”


    張樂行坐直身子疑惑道:“你們兵強馬壯的還有過不去的坎?是缺錢還是缺糧草?請講!”


    “張旗主,我們既不缺錢也不缺糧草,我們是被山東多如牛毛的地方武裝逼入絕路,隻求張旗主為我們指引一條捷徑!”


    於是,章馨海把二營遇到大漢德主和離卦教的荒唐經過添油加醋講述一遍,最後說道:“張旗主,不是我們獨立團膽小怕事有好生之德,實在有難言之苦,我們攜帶的彈藥都是黃公子從上海不遠千裏捎來的,用掉一顆子彈就少一顆,我怕到了登州府與黃公子匯合之後,遇到真正的敵人打起來沒了後勁,那我們獨立團就危險啦!”


    聽章馨海這麽一說張樂行才恍然大悟,過了半響笑道:“半仙兄不用再多說了,我完全理解你們的難處,當初在瓦埠站黃公子已經給我和龔瞎子上過一課,說等條件成熟之時就率領獨立團走出大別山開創一片新的天地,為此把廬州府都拱手讓給了我們撚軍,當初我還以為他年輕氣盛說說大話而已,沒想到說到做到,好!”張樂行用力拍了一下桌麵說道:“你們幹得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我老樂一切為你們讓路,這膠州府攻不攻下都無關痛癢,山東這麽大有的是地方讓我們縱橫馳騁,來人啊!”


    話畢,一位將領掀開帳簾走進大帳,張樂行下令道:“你調集兩萬人馬為章先生他們開路,一路上逢山開道遇水造橋,不能讓獨立團的兄弟們浪費一粒彈藥,等把他們送進登州府地界後再原路返迴交令。”


    “遵命。”


    等將領退出大帳,張樂行認真問道:“半仙兄,我有一事不明,還望先生賜教。”


    “旗主請講。”


    “那英法聯軍把清妖打得屁滾尿流,不管他們包藏什麽禍心,暫時看來都是對咱們有利,你們卻反其道而行打起了洋人,讓清廷有了喘息的機會,你們這不是幫清妖的忙,最後傷得還不是自己嗎?”


    張樂行話不多,卻一針見血說到點子上,獨立團想不失去這支友軍必須正麵迴答張樂行的疑問,章馨海遲疑半響說道:“張旗主,你和龔得都是黃公子的莫逆之交,今日我就鬥膽跟張旗主交個底,我們明裏是打洋人,暗裏卻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我們要打的是清妖!”


    張樂行聞聽兩眼放光,側臉彎腰洗耳恭聽。


    章馨海見狀微微一笑,抱拳道:“張旗主,我說的這些都是黃孛的臆斷直言,有不當之處還請旗主海涵。”


    “嘿嘿,沒關係,請講!”


    “我們之所以心急火燎趕赴登州府,除了要與黃公子匯合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現在的英法聯軍可能已經跟清廷握手言和,黃公子就想在這個消息還沒有泄露出去之前先拿洋人開刀,等清廷跟洋人聯合起來對付我們之時,我們已經站在道義的高度上,到時候無論我們做什麽,清廷都會背著千夫所指的罵名觸犯眾怒。清廷如果向我們搖尾乞憐,就說明他們怕了我們,不堪一擊;若是執迷不悟,我們趁機豎起立國的大旗也算出師有名,鏟除大清國就是早晚的事情,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一番說辭說得張樂行拍手叫好,眯縫著眼笑道:“等先生見到黃公子之後替我捎句話,就問他我和龔瞎子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什麽話?”


    “一年之後黃公子真的豎起自己的大旗自立國號,我哥倆就改換門庭供他驅使,看看黃家大院的黃公子到底能夠打出一片什麽樣的天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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