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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耿頭和高表走出船艙,就見一隊隊士兵正挑著食盒搬著桌椅板凳在碼頭空地上擺起了露天宴席,趙遊擊和邢師傅站在一旁高談闊論,高表見狀說道:“冰康先生,我現在就去找趙遊擊探探口風,行不行我都讓他過來說明緣由,絕不會打草驚蛇。”


    老耿頭含笑目送高表下了小火輪,兩人也不避諱邢師傅你一言我一語就商榷起來,少頃高表領著趙遊擊登上小火輪來到老耿頭麵前,趙遊擊單膝跪地說道:“冰康先生,卑職能夠得到黃大人賞識真是三生有幸,我願意替黃大人守住鳳陽府這塊要地,如果黃大人北上勤王有用得著卑職的,隨便派人傳個信,卑職一定率領所有的兄弟北上支援,願為黃大人獻犬馬之勞!”


    趙遊擊話說得敞亮,老耿頭反倒懷疑起黃孛的判斷,微笑道:“趙遊擊如此深明大義實令老夫敬佩,我一定會把趙遊擊這番肺腑之言轉告給黃大人,臨別之際老夫贈送趙遊擊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不管以後時局如何變化,保護好自己才能實現你的宿願!”


    老耿頭話裏暗藏玄機,趙遊擊聽得似懂非懂,但聽出是為自己好,感激道:“卑職記下了,現在天下大亂群雄四起,卑職如果陷入迷茫之中一定到六安尋找黃大人求口飯吃。”


    “哈哈哈,歡迎,歡迎,”老耿頭笑道:“不知你的老夥計聶軒轅手下有多少兄弟想跟我們開赴六安?”


    “最少兩千人馬!”


    鳳陽府總共駐紮著五千綠營兵,黃孛追緝王金奎時帶走了五百精英還剩下四千五百人,在自己的主帥不在跟前時能夠一下子站出兩千人馬要跟隨獨立團,實在出乎老耿頭意料之外,對黃孛當初在鳳陽府施展的招攬手段欽佩不已,強壓下心中的笑意說道:“趙遊擊,那就麻煩你再辛苦一趟,通知這些兄弟們趕緊升火造飯,等一會兒我讓邢師傅到校場點兵,然後連夜就向北爐橋寨開拔,以替換準備北上勤王的獨立團二營,若是建立了功勳跑不了你老趙的一份功勞。”


    一聽有功勞可賺,樂得趙遊擊眉飛色舞,連聲致謝,搖晃著短粗胖身材跑下小火輪,帶著幾名親兵護衛翻身上馬直奔校場而去……


    鳳陽府距離北爐橋寨八十裏,邢師傅和施都司率領這支剛剛歸順的綠營兵次日傍晚就趕到了北爐橋寨,田慶庚聞聽黃孛讓自己率領二營打迴山東登州府高興的揚眉吐氣,等聽邢師傅說還要給自己的二營在壽州全部換成比獨立團火槍營更加犀利的洋槍後更是急不可待,當天晚上就和江守備率領二營拔寨起營開赴壽州。


    壽州距離北爐橋寨也是八十裏,此時的獨立團已經全部配製了戰馬,第二天清晨田慶庚的二營便來到壽州城西門紮下營寨,過不多久就與從水路趕到的船隊在壽州碼頭順利會師。壽州西門碼頭雖然占地極廣,一下子湧進這麽多人馬也是挨肩擦背,再加上聞訊趕來的徐延和老竇頭等一行人,壽州碼頭仿佛過年似的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老耿頭一向處事不驚,瞬間見到這麽多情同手足的同僚也是應接不暇,與田慶庚、老竇頭和徐延打過招唿之後說道:“各位同僚稍安勿躁,聽老夫一言,咱們先把家眷安頓好了再暢所欲言,這五艘小火輪上搭乘的不僅有我和朱桂的家人,還有黃大小姐和黃孛的夫人周鳳,若是怠慢了這兩位巾幗英雄,徐公子非得被趕進淮河不可。”


    徐延當初沒有加入獨立團滯留黃家大院時,跟黃淑娟和周鳳整日打打鬧鬧在一起,幾人相處極為融洽,按理說聽到兩人來到壽州早跑上小火輪迎接去了,此刻卻像個木頭人似的呆頭呆腦望著五艘小火輪和船上的洋人,老耿頭見狀忙笑道:“徐公子,這些小火輪都是黃公子送給你的,那些洋人也是黃公子派來教你們如何駕駛火輪船的,人不走了船也跑不了你擔心什麽?以後有的是工夫讓你瞧的,趕緊把船上的所有家眷接進城去,等安頓下來之後我還要給你們安排重要任務。”


    “冰康先生,”老竇頭突然朝老耿頭施個大禮,嚇了老耿頭一大跳,“徐州主生前曾經跟黃公子訂下賭約,賭今年八月左右鹹豐帝逃不逃出京師,現在八月還沒過鹹豐已經逃往熱河,黃公子已經贏下這場賭注,我和徐延其實早已合計好了,無論輸贏都要投在獨立團的旗下,這麽做不僅能夠滿足徐延的願望,還了卻了徐立壯生前的誓言,同時為千千萬萬淮河流域的鄉民找個好的歸宿,還望冰康先生代黃公子接納我們這幫如饑似渴的信眾。”


    “哈哈哈,老夥計說笑了,咱們早已是一家人,說的好像要加入什麽邪教組織似的,”老耿頭扶起老竇頭開懷大笑道:“徐家軍改編獨立團我舉雙手歡迎,聽說你們徐家軍有十幾萬練勇,這麽多人馬全來獨立團可消化不了,黃公子打仗的思維跟咱們可不一樣,不是人越多越好,而是精益求精,有多少火器編製多少人馬。這事咱稍後再談,先讓七娃他們把裝備換了,因為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在此訓練幾日等半仙他們到來後,他們馬上就要北上進入山東開辟新的天地,如果耽誤了行程那黃公子就會大難臨頭!”


    眾人聞聽老耿頭說得如此嚴重,趕緊拋開瑣碎雜事開始有條不紊忙活起來,等安頓好家眷接收完火槍已經臨近午飯時間,老耿頭帶著大嘴、福來和詹姆斯一眾洋人來到田慶庚臨時紮起的營寨,草草吃過午飯便讓雇傭軍開始訓練二營的三千將士。


    趁著訓練的空檔,福來跑到老耿頭麵前說道:“張爺爺,黃姐姐她們什麽時候離開壽州?”


    “怎麽?”老耿頭撫摸著福來的小腦瓜笑道:“著急想到霍丘去當教書先生?”


    “不是,”福來甩開老耿頭的手天真說道:“詹姆斯他們總是問黃姐姐什麽時候離開此地,我擔心黃姐姐一聲不吭就離開壽州會打擊這些洋人的積極性,教起士兵來也心不在焉,她這兩天就要走嗎?”


    老耿頭這才恍然大悟,思忖半響笑道:“福來,你過去告訴洋人,讓他們安心在此地訓練這些獨立團將士,隻要訓練好了,等大小姐和鳳兒離開壽州時就帶上他們一起迴六安。”


    “真的?”


    “嗬嗬,爺爺可不是說假話的人。”


    聽老耿頭這麽一說,福來高興的蹦蹦跳跳向詹姆斯等人跑去,老耿頭望著福來的背影若有所思,自己本想送走家眷後就近設立一個前線指揮部以抗擊即將到來的來犯之敵,照此情形把黃淑娟和洋人分開太遠不僅影響雇傭軍的士氣,還牽扯到幾萬獨立團將士的訓練計劃,看來隻能取個折中方案,把指揮所設在霍丘或者高塘鎮,一方麵可以方便前來換裝訓練的獨立團各營將士,二呢還方便調撥第二兵工廠所生產的彈藥,另外霍丘有小狐仙等黃淑娟的眾姐妹住在那裏,估計住一段時間也不會寂寞,想通此節老耿頭豁然開朗,負手朝田慶庚行去。


    自從獨立團擴編以後,每個營都吸收了大量預備役,以老帶新培養新生力量,二營也不例外。眼前的三千人馬雖然在韓家衝都經過嚴格的訓練,但是使用的都是落伍的前膛燧火槍,不僅射程短,上藥又慢又麻煩,冷不丁換上錚明瓦亮的新式火槍眼睛都不夠使了,一個個愛不釋手摸摸這摸摸那,好像做夢一樣笑逐顏開。


    不知是洋人聽到黃淑娟不走的消息激起了鬥誌,還是要在幾千人麵前顯擺顯擺能耐,十幾人全都脫下上衣半裸著身子操練起來,一會兒扣下卡簧拉出一把三棱刺刀做出拚殺的動作,一會兒快推進彈藥把幾百米外的靶子打出一個個洞眼,一會兒像變戲法似的卸下槍機把火槍變成短銃叩響扳機,把二營所有的將士看得目定口呆,全都張大嘴像木樁般愣愣地戳在那兒,連見多識廣的田慶庚都不例外,唿哧唿哧喘著粗氣驚唿道:“靠,這還是火槍嗎?”


    “不是火槍是什麽?”老耿頭望著幾千人大唿小叫的樣子也是感觸頗深,擁有這樣的軍隊如果再闖不出一片天地真是愧對黃孛的一番心血,歎道:“七娃,黃公子這次上海之行總共購得了四萬多枝新式火槍,不過你們手裏的火槍是最好的,為了就是讓你們北上之時揮出最大的威力,為咱獨立團打開一個新的天地。”


    田慶庚激動地拎起火槍挺胸抬頭敬個軍禮道:“冰康先生放心,擁有如此強大的火器再不幹出點名堂趕緊撒泡尿淹死得了,省的給咱獨立團丟人現眼。”


    “七娃,你也別說大話,”老耿頭領著田慶庚走到場外循循善誘道:“這次北上山東除了清理地方武裝外,你們主要任務是先期控製住蓬萊沿海的炮台,然後借助你的人脈找幾位向導到大竹島、長山島等島嶼尋找適合架設火炮的島礁,目的就是封鎖住島與島之間的航道,等黃公子率領著戰艦到達登州府卸下火炮之後可以提前布置在上麵,準備抗擊洋人的進攻。”


    “戰艦?咱們也有戰艦了?”田慶庚當初在登州府當遊擊時也見過洋人的戰艦,隻不過那時的戰艦還是風帆的,但是也給田慶庚留下了深刻印象,聞聽黃孛要駕駛戰艦北上登州府驚奇道。


    “暫時是有一艘,不過我相信黃公子用不多久就會搞來更多的戰艦!”一想起黃孛層出不窮的鬼點子老耿頭就樂不可支,笑道:“黃公子真是一位奇人,好像這世界上的東西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你們跟著他會學到很多新的本領,但是千萬不要心高氣傲,”老耿頭指著詹姆斯等洋人說道:“你們以後麵對的就有像他們那樣的敵人,他們不僅擁有跟咱獨立團一樣的火器,而且還擁有大量的戰艦,那些戰艦上每艘都有幾十門甚至上百門大炮,大炮的炮管足有茶碗那麽粗,每門火炮都能夠打出幾裏甚至十幾裏開外,其訓練水平比咱們不知高出多少倍,所以你們碰著洋人時不能像對付對方團練那樣一頓炮火就收工迴家,要多動腦筋,多跟黃公子學習,在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隻有這樣才能打得敵人屁滾尿流,給咱獨立團開辟一塊新的根據地!”


    老耿頭潛移默化深受黃孛的影響,套用黃孛的話把田慶庚說得一愣一愣的,心悅誠服說道:“冰康先生放心,我七娃也不是魯莽之輩,敵人火炮再厲害也不能炸沉一座島嶼,隻要他敢靠近我們跟前,不用火槍,就用咱們的手榴彈和榆木炮就能打得他們找不到北。”


    “嗬嗬,勇氣可嘉,能有這種想法也不算我白費一番口舌,”老耿頭站起身說道:“你們抓緊時間訓練,等章馨海和大熊到來之後你們就可以拔寨起營,這段時間我會給你們多預備一些彈藥,另外黃公子還從瓦埠站給你派來一位助手,聽說他是山東沂州人,有他配合你一定能夠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冰康先生,”田慶庚攔住要離開的老耿頭說道:“那這十幾個洋人怎麽辦?要不等他們教會我們之後我就……”田慶庚做出一個斬的動作,嚇得老耿頭一巴掌拍下去,笑罵道:“你個過河拆橋的家夥,這些洋人都是黃公子花大價錢雇來的雇傭軍,即是朋友又是戰友,他們可不是你們要打的英法聯軍,關鍵時刻他們還會協助咱們一起打洋人,你要是把他們殺了,黃公子非得跟你玩命不可,最輕也得解除你的職務趕迴韓家衝天天摟著老婆孩子熱炕頭讓你永無出頭之日,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嗨!”


    說完,老耿頭搖頭歎氣領著郭大嘴向壽州城走去,等老耿頭走遠了田慶庚才嘟嘟囔囔道:“都他娘的長得一模一樣,誰分得清誰是敵人誰是朋友?”田慶庚泄一通後,親親手裏的火槍心情立刻大好,仿佛自己什麽話都沒說過似的,樂嗬嗬迴到訓練場融入到熱火朝天訓練當中……


    黃淑娟、周鳳和老耿頭、朱桂的家眷都暫時安頓在壽州衙門,緊挨著衙門是乾隆時期被定名為總兵署的校場,徐延的水師大營就駐紮此地,本來熱火朝天的校場卻隻有少得可憐的人馬駐紮其中,老耿頭好奇地站住腳詢問門口的守衛:“他們都去哪了?”


    “軍師先生,”也不知守衛聽誰說的眼前的老頭以後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全都恭恭敬敬向老耿頭抱拳說道:“聽說黃團主給我們送來五艘洋人的小火輪,大夥都去瞧看熱鬧了。”


    “徐延呢?”


    “他就在衙門裏陪著黃孛的家人。”


    老耿頭告別守衛走進衙門大堂,就見徐延端茶遞水和黃淑娟、周鳳說笑著,老竇頭則陪著高表坐在太師椅上品茶閑聊,見老耿頭走進大堂徐延急忙搬把椅子放在周鳳身旁,等老耿頭做好之後遞上一杯香茗急不可待問道:“我剛才聽兩位姐姐說了,團主繳獲了一艘洋人的戰艦,她倆把那艘大船誇得快趕上牛魔王了,真有那麽厲害?”


    “厲不厲害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它比壽州城的城樓還要高,有風可以日行幾百裏,無風也能日行百裏,從壽州到鳳陽就是一頓飯工夫,”老耿頭抿了一口香茗又道:“那大船全身披掛鐵甲,陽光一照錚明瓦亮,最大的火炮足有水桶那麽粗,最小的都比這茶杯大,一炮就能把城門樓夷為平地,我數了一下,大大小小總共有一百零八門火炮,暗合上位天罡三十六星,下位地煞七十二星,你說厲不厲害?”


    一番描述不僅聽得徐延目瞪口呆,連老竇頭和高表都端著茶杯麵麵相覷,老耿頭笑道:“這龐然大物黃公子說了,以後要多置辦幾艘組成一支海上水師戰隊,你就是這支艦隊的領,你一定趁著洋人沒走之前謙虛求教,否則被別人搶了飯碗別怪爺爺沒提醒你!”


    “張爺爺,咱們什麽時候迴六安?”周鳳歪著頭微笑道。


    “嗬嗬,是著急路過霍丘看望你們的好姐妹小狐仙她們吧?”


    “才不是呢,”周鳳扭捏著身子看著黃淑娟哂道:“我怕淑娟妹不舍得洋人住在此地不走哩,害得我也得天天聽鳥叫。”


    “我讓你多嘴,”黃淑娟抓住周鳳的胳膊就開始膈肌癢癢肉,弄得周鳳咯咯直笑,“咯咯咯……我不敢了……癢死我啦……”兩人瞬間打鬧在一起,直到現周圍人全都注視著自己才停止嬉鬧,老耿頭搖頭笑道:“咱們暫時還得在壽州城住上幾日,一是讓洋人教會田慶庚的二營如何使用火器,二呢教會徐延他們如何駕駛小火輪,等章馨海和大熊他們到了之後咱們再趕赴霍丘,以後我就駐紮在那裏守護六安和韓家衝,到時候你們是迴韓家衝也好留在霍丘也罷,都得跟時局變化才能做出決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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