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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孛算盤打得精明,李坊煦也不是傻瓜,暗自盤算黃孛所說的真假,怎麽分析都合情合理,慢慢忘卻剛才的不愉快,笑著釋懷道:“黃大人,道不同不相為謀,咋說咱們還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無論你是打洋人還是我們殺長毛,其實都是為了大清社稷所考慮,剛才你那一腳我就不予計較了,就當被野驢踢了一腳,我李坊煦當著眾人的麵給你賠個不是,幹了這杯酒!”


    “哈哈哈,”黃孛見李坊煦被自己真真假假一番話說得折腰屈服,忍不住開心大笑,針鋒相對說道:“李大人,你知道野驢最厲害的武器是什麽嗎?”


    “爛蹄子嘛。”


    “錯也,野驢最厲害的並不是它的蹄子,而是鞭!”


    話音剛落,全場笑翻了天,連李坊煦自己都笑彎了腰,眾人見兩人冰釋前嫌,都跟著一起起哄,氣氛立刻變得融洽起來。大夥推杯換盞輪番敬黃孛,黃孛趕鴨子上架冒充豪爽,一輪下來就已經頭重腳輕,知道自己再不控製酒量非得壞了大事不可,於是放下酒杯高叫道:“都說話不投機半句多,你們這些文人騷客輪番灌我這個粗人,他奶奶的還有沒有天理可講?今日歡迎酒宴就到此為止,誰願意喝他娘的自己喝去,我還有重要事情要辦,大家若是好熱鬧,就等我辦完事情之後再與你們大戰三百合!”


    “什麽事情?說來聽聽?”李坊煦望著黃孛左搖右晃的樣子笑道。


    “李大人,都說一山難容二虎,這上海縣巴掌大點地方根本容不下咱們兩方人馬,雖然都是為了大清社稷拋頭顱灑熱血,但是碗裏就這麽多肉,你們多吃一口,我們就得他娘的挨餓,我們吃飽了你們洋槍隊也得喝西北風,所以,在沒打敗英法聯軍之前,上海隻能駐紮一支隊伍,你說怎麽辦?”


    “黃大人,你的意思是在英法聯軍返迴上海之前咱雙方必須有一支隊伍離開上海?”


    “不錯,正是此意!”


    “黃大人,這可不行,”華爾急忙說道:“我們洋槍隊所有的糧餉都靠我嶽父支撐,而他的家業都在上海,你讓我們離開上海,誰給我們糧餉?”


    “靠!”黃孛掏出左輪手槍砸在桌麵上咆哮道:“你這個漢奸,不,你這個美奸,道還沒劃下呢你就他娘的前怕狼後怕虎像個娘們似的,還怎麽身先士卒衝鋒陷陣?難道咱倆決鬥一場才能決定哪方去留?”


    不知黃孛酒喝多了還是脾氣大漲,抓起左輪手槍輕車熟路倒出彈倉裏的所有子彈,隨便拿起一顆壓上膛,右手快轉動彈夾突然迅合上,舉起左輪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啪”地一聲就扣動了扳機,竟然沒響,樂得黃孛扭了兩下屁股把槍扔給華爾大笑道:“該你了!”


    黃孛的瘋狂舉動來得太突然,從掏槍到扣動扳機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等鮑鑫等人反應過來之時,左輪手槍已經躺在華爾麵前,嚇得獨立團眾將士驚恐地望著黃孛,大氣都不敢出。


    大堂裏不僅鮑鑫等人害怕,所有的富賈鴻商都倒吸一口涼氣,毛骨悚然望著黃孛,心說要不連李大人都敢踢,原來這小子連自己都不放過,以後若是見到此人,還是有多遠躲多遠,否則非得被這混小子玩死不可。


    要數最吃驚的莫過於李坊煦和施晨豪二位了,施晨豪當場就滑倒座椅下,李坊煦則慌忙站起身搖晃雙手叫喊道:“華爾住手!”


    此時華爾已經把槍頂在自己腦門上,嬉笑道:“黃大人,不就是玩轉盤嗎?我從十六歲周遊世界,在墨西哥和克裏米亞打過仗,當過法國的雇傭軍,也當過海盜,什麽世麵沒見過?”說著,也扣動了扳機,竟然也沒響,笑嗬嗬把槍推給黃孛笑道:“來吧黃大人,我華爾可不是被嚇長大的。”


    李坊煦在黃孛伸手之前一把搶過左輪手槍,藏在身後聲嘶力竭喊道:“都瘋了?不就是選擇一種方式決定一方的去留嗎?何必用這種野蠻的方式?再說輸的那方也不是永遠不迴上海,有必要拿自己性命做賭注?你倆既然喜歡玩槍,那就找一個固定目標一決高下,就像轅門射戟那樣,以槍法定輸贏,誰輸了就暫時離開上海,怎麽樣?”


    黃孛聞聽差一點笑出屁來,強壓下內心的激動斜視著華爾,滿眼都是輕蔑的眼神,華爾傲慢地站起身笑道:“黃大人,你別用這種眼神望著我,我射出的子彈比你吃的鹹鹽還要多,你要是敢跟我較量,我可以讓你三槍,隻要我輸一次就率領洋槍隊離開上海。”


    此時的黃孛酒已經醒了大半,對自己剛才冒失的舉動都感覺不可思議,自己怎麽就會扣動扳機呢?這萬一響了不說自己是鑽迴盜洞還是徜徉奈何橋,對不起的人可太多了,伸出叩響扳機的右手低頭凝視,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


    “黃大人,怎麽了?難道你不敢比試?”華爾見黃孛呆若木雞的樣子調侃道:“要不我讓你五槍?”


    黃孛對自己的槍法充滿了信心,但是可不敢小視華爾,畢竟人家是玩槍的老祖宗,萬一一著不慎,自己全盤計劃就得打亂,靈機一動抓起酒壺嘴對嘴“咕咚咕咚”連灌好幾口,抬腿就朝外走,還沒邁出兩步一個趔趄摔倒在地,趁機吐出口中的白酒叫罵道:“他姥姥的糞蛋,誰把尿撒在這裏了?害得老子摔了跟頭。”


    鮑鑫等人不知黃孛在演戲,急忙衝上前扶起黃孛問道:“團主,你沒事去吧?要不讓我跟他比試?”


    “不用,”黃孛搖搖晃晃推開鮑鑫笑罵道:“你瞧他那個熊樣,長得歪瓜裂棗的,像剛生下來就被門擠了,我就是閉著眼睛也能勝他,你們讓開!”說著,黃孛偷偷掐了鮑鑫一下,疼得鮑鑫一咧嘴,這才反應過來黃孛是在演戲,於是鬆開手帶著眾手下退到一旁。


    少頃,大夥全都來到寬敞的後院,黃孛指著百米開外一顆掛著燈籠的大樹說道:“華爾,咱倆就打那燈籠,誰打中了就算他娘的誰贏。”


    黃孛指著那顆大樹是棵千年古樹,枝葉茂密,根莖粗大,估計沒有五六人難以合抱,枝幹上掛了十幾盞五彩繽紛的燈籠,在晚風吹拂下東搖西擺,華爾瞧了一眼笑道:“雖然目標小點,但是有燈光照亮還是不難擊中,黃大人請把!”


    黃孛晃著身子轉過身失笑道:“華爾先生,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打那掛燈籠的線繩。”


    “啊?”華爾驚唿道:“那線繩連看都看不見,如何打中?”


    “嘿嘿,你他娘的看不見,難道我就能看見?”黃孛醉眼朦朧嘲笑道:“既然你射出的子彈比我吃的鹹鹽還要多,那你就先露兩手讓我們開開眼,一槍不行就打兩搶,兩搶不中再打三槍,什麽時候打中了我再湊湊熱鬧,看咱倆誰用最少的子彈擊中線繩,來吧!”


    “嗬嗬,黃大人這是臨死還想拉個墊背的,好!我就陪大人玩玩,”華爾伸手笑道:“把你的霍爾式卡賓槍借我一用。”


    華爾是美國人,當然對自己國家生產的火槍性能了如指掌,張嘴就要來自己得心應手的武器,一邊裝填彈藥一邊問道:“黃大人,如果咱倆打了半天誰都沒打中怎麽辦?總不能一直打到天亮吧?”


    “嘿嘿,你想打我還舍不得子彈呢,三槍之內分不出輸贏就算你勝!”


    要擱往常,黃孛敢誇下海口一槍定輸贏,可是麵對著黑暗之中不停搖晃的細線心裏也沒有十成的把握,別說看不著,就是看著了也是五五開,好在黃孛的槍法並不是靠眼神,而是感覺,對自己的感覺充滿著信心,為了以防萬一才說出三槍之數。


    華爾搖搖頭不再言語,端起槍穩如泰山瞄向目標,等彩燈迴到垂直位置時扣下了扳機,可惜沒打中,彩燈繼續東搖西擺,華爾一口氣打出三槍,全都落空,最後又裝填一顆子彈笑道:“黃大人,你出的這個刁鑽主意實在難倒了我,最後一槍就讓我打打燈籠過過癮。”


    “砰”地一聲,彩燈應聲落地,翻到的蠟燭瞬間點燃了紙質燈罩,黑暗的大樹下立刻充滿一片光明,黃孛一眼就現在火光之上一根細細的線繩,急忙接過火槍裝上子彈,連瞄都不瞄,一槍就把這盞燈籠打落在地。


    黃孛這一槍不僅打得聰明,還打出運氣,正好在彩燈搖擺到中間時被打斷掛線,直上直下落在地上竟然毫無損繼續散著光明,頓時引起滿場驚唿,緊接著讚譽之詞鋪天蓋地滾滾而來,把黃孛美得又連三槍,槍槍中的,三盞燃燒的燈籠把方圓一丈之內照如白晝,仿佛為黃孛精湛的槍法歡唿喝彩。


    現場除了華爾外,熟悉火槍性能的還有像詹姆斯等黃孛雇來的洋人,幾人都看出了黃孛的投機取巧,但是對黃孛神奇的槍法還是心有餘悸,雖然後三槍打得是燈籠,但是所有被打中的目標沒有一槍靠瞄準打下的,全都是隨心所欲抬手就有,簡直是聞所未聞神鬼莫測,把華爾看得直眨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坊煦文官出身,卻一直跟著華爾的洋槍隊東征西討,對火槍也是了然於胸,真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的神技,比洋人教練還厲害,輸的心服口服,抱拳說道:“黃大人,真沒想到你還有這種神技?都說養由基百步穿楊,可惜隻是傳說而已,今日黃大人讓我大開眼界,老夫輸的心服口服,怪不得如此囂張,原來是有真本事的人!”


    “多謝李大人誇獎,僥幸而已,僥幸而已,哈哈哈……”黃孛謙虛兩句之後忍不住意氣風大笑起來,一臉的得意。


    “黃大人,若不是你身居高位,我一定下重金聘你到我們的洋槍隊執掌教鞭,用不上一年就可以讓洋槍隊脫胎換骨,勇冠三軍。”


    “嗬嗬,我這個人野慣了,可受不了那些狗屁條條框框束縛,”黃孛心中暗笑,我這槍法就是教一輩子也教不出一位神槍手來,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打得這麽準,如何教別人?再說就算能教會,也不能教你們這些事後成為獨立團對手的敵人!“李大人,再說像我這樣有大能耐的人,你怎麽能聘用得起呢?”


    李坊煦沒聽出黃孛調侃的意思,還以為有戲呢,急切地問道:“黃大人的意思隻要我們出得起價錢,你就答應我到洋槍隊來執掌教鞭?”


    “謝謝李大人的盛情,免了!”


    李坊煦還不死心,繼續追問:“你說個數。”


    “哈哈哈,你這窮酸文人真是囉嗦,我想要兩千一百萬兩白銀你出得起嗎?”


    “你……”話不投機半句多,剛才還相處融洽的氣氛轉眼間針鋒相對,氣得李坊煦抓起華爾的手就朝酒樓走去,走出不遠突然轉過身冷冰冰說道:“黃大人,說過的話算數,明日我就讓華爾率領洋槍隊離開鬆江府,不過你是不是把我的手下都放了?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見麵還能客套兩句?”


    “嗬嗬,李大人氣性還不小,那兩千一百萬兩白銀是咱大清朝被洋人搶走的,我一直對此耿耿於懷,隨口說說而已,並不是真想要這麽高的報酬,隻是想提醒大人,咱華夏最大的敵人並不是什麽太平天國、撚軍,而是外夷,好鋼用在刀刃上,花錢花在節骨眼上,望李大人三思。”


    黃孛揮下手,讓鮑鑫和詹姆斯放走那些被繳械的洋槍隊隊員,為了少生枝節,連火槍一起還給華爾,等李坊煦和華爾率領的洋槍隊離開相悅樓,黃孛朝剩下的富賈鴻商們笑道:“今晚這頓歡迎酒宴讓大夥受驚了,其實我這個人並不像你們看到的那樣飛揚跋扈,內心善良的像小女子似的,對待朋友恨不得把心掏出來。你們迴去之後多替我美言兩句,就說上海城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被我黃孛包了,決不允許任何人受到洋人一點欺負,你們都迴去吧,我還有正事跟施老爺商討。”


    眾人對黃孛的感官也說不上好壞,反正對黃孛是敬畏有加,一個個客客氣氣與黃孛告別,急忙迴去與家人講述今晚所見的奇聞樂事。


    眾人剛剛離開後院,黃孛留下鮑鑫等人守住後院,迫不及待帶著施晨豪迴到大堂,屁股沒坐穩就心急火燎地問道:“施老爺,現在這屋裏隻剩下咱們二位了,你趕緊把那兩個歌妓叫來,讓我看看是不是真像你說的那樣多才多藝,貌若天仙!”


    施晨豪現在腸子都悔青了,要知道眼前這個小大人是這種德性,死也不會把春菊和夏菊介紹給黃孛,不是怕黃孛虐待二女,而是擔心二女不從被黃孛一槍結果了性命,到時候黃孛得罪的不僅僅是全上海有錢有勢的達官貴族,連自己都跳進黃河洗不清,成了黃孛助紂為虐的幫兇。可是,事已至此,施晨豪已經沒有退路可走,硬著頭皮說道:“總兵大人,這兩位歌妓眼高過頂,若是她倆不願意你可不能霸王硬上弓,否則大人會得罪上海所有的有錢人。”


    “嗬嗬,施老爺放心,別看我殺人如麻,但是對待女人卻格外地溫柔,你就放心地去招來吧!”


    “那好,我馬上找老鴇安排,”施晨豪點頭哈腰湊到黃孛跟前訕笑道:“總兵大人,我還有件事情想求大人。”


    “靠,婆婆媽媽的哪來這麽多事,快說!”


    “日後若是大人見到為師,一定替我保守購買火槍的秘密,中堂大人最恨沒能耐的手下,我代表我一家八十口人謝謝您啦!”說完,施晨豪竟然給黃孛行起跪拜禮來。


    黃孛撇撇嘴,心裏暗罵施晨豪老奸巨猾,為了怕貪汙暴露還美其言自己沒能耐,真替曾國藩寒心,這麽大一個人物竟然收下這麽一隻蛀蟲,實在對不起曾國藩的威名,站起身扶起施晨豪笑道:“去吧,我替你保守秘密就是,但願你能領我這份情。”


    “那是,那是,卑職銘記大人的恩德永世不忘!”


    施晨豪迴到相悅樓二樓雅間,找到常仕節說道:“師爺,你趕緊寫封密信,要簡明扼要,就說黃孛正在相悅樓後院**,派一個精靈點的兄弟把信投遞給黃孛的姐姐和夫人,千萬別暴露了身份,事成之後告訴他老爺有重賞!”


    “老爺,如果總兵大人一怒之下傷著春菊和夏菊怎麽辦?”


    “嗨,咱們現在自身難保,哪還顧得了她倆?”施晨豪想想也肉疼,自己下了那麽大本錢連手都沒摸一下,卻稀裏糊塗被攪進這場莫須有的爭鬥當中,歸根結底都是那該死的丘八打亂了自己平靜的生活,讓自己雞飛蛋打,想想就恨得黃孛咬牙切齒,冷哼道:“如果這個丘八真不懂憐香惜玉,對兩位麗人下手,那咱就把這個消息添油加醋傳播出去,讓他在上海變成孤家寡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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