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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桂撫摸著左輪手槍愛不釋手,小心翼翼插進腰裏笑道:“自己人就不客氣了,團主,你們剛才說些什麽?”


    黃孛於是把阿姆斯特朗炮容易炸膛的事情簡單述說一遍,朱桂聞聽若有所思說道:“團主,你記不記得咱們當初剛剛研究出的手榴彈也曾經出現類似的問題?藥量放少了炸不開外層的鐵皮,多了又容易傷著自己人,二者雖然不能相提並論,但是道理卻殊路同歸,想解決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不外乎兩個辦法:一是加固炮身,再一個就是減少火藥的藥量,第一個咱們沒辦法辦到,何不用第二種方法試試?”


    “是啊!我怎麽就沒想到呢?”一語驚醒夢中人,黃孛一怕大腿笑道:“那就麻煩朱師傅再辛苦一趟,到戰艦上親自瞧看一番,如果真能夠解決這個問題,那咱獨立團可大啦!”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黃孛見朱桂有辦法解決炸膛的問題心情大好,雖然辦法土點,隻要抓住耗子管它是白貓還是黑貓?說完,黃孛急忙派阿洪等人陪著朱桂返迴戰艦改造阿姆斯特朗炮彈。


    安德森和約翰雖然聽不明白二人說些什麽,但是多多少少也能感覺到跟阿姆斯特朗火炮炸膛有關,見黃孛滿臉興奮地樣子忍不住問道:“黃大人,難道那位太平軍能夠解決炸膛的問題?”


    “你怎麽知道他是太平軍?”朱桂已經盤起了長,黃孛對安德森一眼就能看出朱桂的身份大吃一驚,脫口問道。


    “嗬嗬,黃大人莫要驚慌,我們跟太平軍經常打交道,他們來上海找我們購買軍火都是這樣打扮,把頭藏在帽子裏,所以一眼就能夠看出此人出自太平軍。”


    “厲害!”黃孛伸出大拇指,趁機抬高自己的身價顯耀道:“此人確實出身太平,不過現在已經跟隨我打天下,是我們兵工廠的總工程師,他說把炮彈裏的火藥減少份量就可以解決炸膛的毛病,怎麽樣?這個人很聰明吧?”


    兩人聞聽一起搖頭,約翰笑道:“嗬嗬,這麽做雖然可以解決炸膛的問題,但是卻縮短了火炮的射程,而且威力也大打折扣,有損阿姆斯特朗大炮的威名。”


    “那還能打多遠?”黃孛心虛地問道。


    “估計隻有原來一半的射程,八千多英尺吧。”


    一米合計三點三英尺,八千多英尺就是兩千多米,將近五裏地,黃孛聞聽哈哈大笑,說道:“不錯,不錯,能夠打出這麽遠的開花彈,在大清朝已經算是利器了,隻要安全係數提高了損失些射程也無所謂。”


    此刻的黃孛又恢複龍馬精神,把方漢鼎和鮑鑫叫到跟前說道:“今晚還有最後一個任務需要完成,就是把凱伊船長抵押給咱們的洋樓搶迴來,這麽多人馬擠在一起實在不方便,”黃孛從懷裏掏出那張用英文書寫的抵押文書遞給鮑鑫,“你們倆帶領二百名兄弟和所有的榆木迫擊炮前去交涉,對那些識相的趕走即可,否則就槍炮伺候。這小洋樓從此以後就是咱獨立團的私家財產,想什麽時候來住就什麽時候,省的哪位弟兄迴家接親人連個落腳點都沒有,你倆說是不是?”


    “嗬嗬,還是團主想的周到,”方漢鼎羨慕地說道:“可惜我光棍一條沒有那福氣嘍,要是還有親人的話,跟著朱大哥南下廣州路過福建時順便也接迴家人,那有多美!”


    方漢鼎出身福建少林,因為方丈暗通反清複明誌士,被清廷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老老少少幾百口被趕盡殺絕,方漢鼎就成了流落江湖的俗家弟子,一氣之下加入太平軍幹起反清的買賣,至今還是孑然一身,見獨立團許多弟兄都把自己的家人接迴六安心裏也是眼紅熱,一臉的羨慕。


    “方兄莫要嫉妒,連許洪那醜大個都找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就憑咱方兄的一表人才何愁找不到意中人?用不上幾年保證讓方兄成為一家之主,抱著一群小漢鼎悠哉悠哉,豈不樂乎?”


    一番話說的眾人哈哈大笑,等鮑鑫和方漢鼎離開,黃孛言歸正傳說道:“安德森,今晚我瑣事纏身,實在沒工夫照顧你倆,我就不留你們到我那裏過夜了,你們還是迴你們的租界地,順便幫我辦三件事情,爭取明日一天之內全部辦好,明晚咱們再歡聚一堂,把酒言歡!”


    “哈哈哈,ok,別說三件了,就是三十件也給公爵大人辦了,”約翰爽快地笑道:“不過我有件事感到好奇,那凱伊船長什麽時候把小洋樓抵押給你了?他哪去了?”剛才黃孛遞給鮑鑫抵押文書時被站在旁邊的約翰看得清清楚楚,好奇地問道。


    “他呀,多災多難,走私軍火被曾國藩的手下抓起來了,我見其可憐就自掏腰包把他贖了出來,這老頭一高興喝多了,不慎掉進長江裏,要不是我福大命大,也得陪著他去見上帝,”黃孛輕描淡寫就把凱伊的死推的幹幹淨淨,接著說道:“第一件事,你們找旗昌洋行的金能亨給我先換兩百萬美金的支票,除了贈送林肯的五萬美金外,其餘的就當咱們交易的流動資金,明日就把六千枝霍爾式卡賓槍裝船運迴羅店鎮,剩下的錢等約翰從美國迴來後,凡是我要的東西一分不少全部當麵算清,怎麽樣?沒問題吧?”


    這還能有什麽問題?打著燈籠也難找這麽好的財神爺,連貨物都不看就拍板成交,財大氣粗的氣勢讓人咋舌,激動的安德森和約翰滿麵紅光,恨不得抱起黃孛親兩口,忙不迭地點頭答應,安德森興奮問道:“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事情我想讓你們幫我招募一些雇傭軍,最好熟悉戰艦性能的,不知一個月的薪酬需要多少?”


    “黃大人,這看需要幹什麽,如果真刀實槍幫你們打仗,每個人一個月的酬金不少於二百美金;如果隻是當個保鏢,教教怎麽使用火器和駕駛戰船,一百美金即可,你想顧什麽樣的雇傭兵?多少?”安德森解釋道。


    “打仗不需要,就是讓他們裝點門麵,幫我手下的弟兄們熟悉一下如何駕駛‘日不落’戰艦,”黃孛一想起駕駛艙裏的設備就頭疼,歎道:“嗨,你二位不知道,在你們沒來之前,我親自到‘日不落’戰艦駕駛艙裏瞧看了一遍,那裏亂七八糟的什麽機關都有,連我都看不懂的東西更別說我那些手下了,所以就想雇些洋人來教教他們,不知你倆熟不熟悉這種混合動力的戰列艦?那些橫七豎八的裝置都是幹什麽用的?”


    “黃大人,駕駛艙裏的操作設施分兩部分,一部分是控製蒸汽動力的,一部分是負責風帆的,像絞盤的繩索,升降的動力等主要控製開關都在駕駛艙裏。”


    黃孛聽約翰這麽一說恍然大悟,原來張小虎和孟元沒見過的東西都是控製風帆的機關,點頭笑道:“原來如此,所以我要雇的人必須熟悉如何使用風帆,人越多越好,酬金就按每月二百五十美金結算。”


    “哈哈哈,”約翰開心地笑道:“不用冒生命危險就可以得到這麽豐厚的報酬,要不是我已經有更大的買賣,我也把自己賣給黃大人。”


    “嗬嗬,那可不行,我還等著你給我運迴電報機呢!”黃孛解釋道:“我之所以付這麽高的報酬,一是幫我解決燃眉之急,二呢我隻雇傭一個月,給少了怕影響咱們的大計。”


    “沒問題,”安德森拍著胸脯說道:“這麽高的酬金,明日上午我們就可以給你招來百八十位,那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我想雇一條去廣州的輪船,隻能拉我們自己人,一個月之內必須返迴,價錢你倆就替我做主了,隻要保證他們安全價錢無所謂。”


    “這點小事等我讓金能亨辦理支票時順手就辦了,他本人就有一家船運公司,到時候我和約翰親自護送他們到十六鋪金利源碼頭登船,再招來幾名菲律賓傭人伺候著,讓他們像貴族似的享受旅途的愉快,如果他們辦事順利的話半月之內就可以返迴。”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在黃孛的大手筆下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三人又合計一些細節便分道揚鑣。此時馬坤易已經雇來十幾輛馬車停靠在碼頭上,眾人正忙著把金銀財寶一箱箱搬到馬車上,安排完所有大事的黃孛渾身輕鬆朝涼棚走去……


    涼棚裏除了黃淑娟和周鳳兩位女眷外,一群小商販隔著幾步遠正起勁地向黃淑娟和周鳳推銷自己的商品,老簾頭和幾位獨立團士兵守衛在四周警戒。所謂的小商販並不是指買賣小,而是年紀不大,都十三四歲,其中甚至還有兩位梳著朝天辮的小姑娘,有推銷特色小吃的,還有叫賣小件洋玩意的,逗得二女咯咯直笑,見黃孛走進涼棚周鳳急忙招手笑道:“孛孛,這上海真是開化之地,男男女女混在一起當街叫賣,真是笑死人了。”


    茶棚裏的店主隻負責供應茶水和幾樣點心,黃淑娟和周鳳被小販們哄的歡天喜地,不管對不對胃口每樣都買上一份,把大圓桌堆得像小山似的,琳琅滿目什麽都有,什麽奶油小胖、醉雞、梅幹菜扣肉、芋餃,甚至魯迅筆下孔乙己最喜歡吃的茴香豆也擺了兩盤。黃孛坐到周鳳身旁揀起一粒茴香豆扔進嘴裏笑道:“這都是洋人來到咱們大清之後帶來的風氣,如果二位姐姐有機會去西洋國逛逛風景,保準讓你們看一眼就嚇得耳熱心跳,無地自容,那大街上都是光著大腿走路的洋女人,那才叫膽大開放,嘖嘖嘖……”


    黃孛口不遮攔隨口說著,伸手又去抓茴香豆,突然現二女怒目而視看著自己,才知道自己沒有把好門,說漏了嘴,趕緊幹笑兩聲賠笑道:“嘿嘿,我都是聽約翰說的,到底有沒有我也不清楚,你倆快嚐嚐,這茴香豆的味道還真是不錯!”黃孛殷勤地把茴香豆放在周鳳麵前,沒等收迴手就挨了周鳳一筷子,疼得黃孛一咧嘴,嬉笑道:“親愛的老婆大人,我真的是聽約翰說的,要不我去把他叫來當麵對質!”


    正說著,一位身著青衣小帽的年輕人走到飯桌旁,深鞠一躬小聲說道:“黃大人,我是施老爺的跟隨,施老爺想拜見大人。”


    黃孛正苦於不能脫身,聞聽高興地說道:“你家施老爺現在何處?快快請他過來相見。”


    年輕人環顧四周一遭,上前兩步低聲說道:“黃大人,我家老爺有重要事情想跟你商談,此地人多口雜能不能換個地方?”年輕人朝身後示意一下,說道:“施老爺就坐在那頂藍呢轎裏,不知黃大人現在下榻何處?”


    黃孛抬頭越過人群,就見一乘四人扛抬的藍呢肩輿停放在馬路旁,轎旁除了轎夫外還站著一位穿著長袍馬褂之人,黃孛收迴目光沉思片刻說道:“你迴去告訴你們老爺,再過半個時辰就到英國使館會麵……”


    話猶未了,先在公共租界響起零星的槍聲,起初斷斷續續,緊接著槍炮聲密如鼓點,嚇得年輕人麵如土色,黃孛心知肚明這是方漢鼎和鮑鑫與霸占凱伊小洋樓的塢幫幫眾交上火,剛想安撫幾句,突然從身後的‘日不落’戰艦上傳來更猛烈的爆炸聲,把黃孛驚得一高從凳子上蹦了起來,神色緊張望著‘日不落’戰列艦,等聽到第二聲、第三聲炮響之後,黃孛懸著的心才放下來,生怕朱桂和阿洪等人重蹈炸膛的覆轍,重新坐迴位置。


    槍炮聲不僅驚嚇住前來傳信的年輕人,連四周推銷貨物的小販門也是一哄而散,周鳳抽出腰裏的九節鞭倏地站在黃孛身後,神色緊張地問道:“孛孛,這是怎麽迴事?難道太平軍又打到上海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年輕人恢複震驚抱拳恭敬道:“黃大人,現在上海實在不太平,要不我轉告施老爺改日再登門拜訪?”


    “哈哈哈,不知台甫怎麽稱唿?”能替自己老爺做主的下人可不是一般人物,黃孛不動聲色問道。


    “多謝黃大人看重,小人姓荀名禮秋,字崗讀。”


    “你是本地人?”崗讀諧音跟上海罵人話“港督”差不多,有笨蛋和傻瓜的意思,此人若不是大智大愚就是一個繡花枕頭,黃孛好奇地問道。


    “不是,我是蘇北淮安人。”


    “噢,”黃孛思忖片刻笑道:“崗讀兄,剛才槍炮聲都是我的部下每日必做的晚課,休要擔驚受怕,你迴去告訴施老爺,我們暫時下榻在英國使館,等一會兒跟著我一起迴去麵談。”


    經荀禮秋和槍炮聲這麽一攪和,黃淑娟和周鳳對剛才的不愉快早已忘在腦後,等裝完金銀財寶,朱桂帶著阿洪等人也從戰艦上返迴,黃孛和朱桂並肩坐在一輛馬車上,黃孛微笑道:“怎麽樣?改過的炮彈安全了吧?”


    “沒問題,就是縮短了火炮的射程,我已經教會他們如何控製藥量,”朱桂轉過頭小聲問道:“團主,阿洪這個人你從哪裏找的?”


    “怎麽?此人不聽話?”


    “豈止不聽話,簡直是個愣頭青,”朱桂心有餘悸說道:“說好了等我改造一顆試驗一顆,他倒好,沒等我改造好就開始胡亂射擊,這要是再炸膛一顆,那你我隻能來世相見論嘍!”


    “哈哈哈,”一句話笑得黃孛前仰後合,強忍著笑意說道:“此人外號何大膽,沒有他不敢幹的事情,因為暫時還沒加入咱獨立團隊伍,有些話我也不好說深,等你迴來之後一定讓他脫胎換骨變成一位遵紀守法的獨立團勇士。”


    很快隊伍就迴到英國使館,早已得到消息的安守備熱情地把大夥接進院內,黃孛安排好黃淑娟和周鳳便站在大門口迎接施晨豪,琢磨此人心急火燎拜訪自己到底有何意圖?


    施晨豪四十多歲,中等身材,夜幕降臨還穿戴一身公服,頭戴金頂,腳踏烏靴,外罩七品的補服,見到黃孛大禮拜見:“卑職施晨豪冒昧拜見黃大人,這麽晚了還打擾大人的清靜,卑職真是過意不去,請大人宥恕。”


    黃孛扶起施晨豪豪爽著笑道:“施老爺客氣了,中堂大人是我的爺爺,你又是他的學生,咱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就稱唿我黃公子即可,再說我也不是喜歡清閑之人,一踏進上海地界就他娘的打打殺殺,本想明日再拜見你,沒想到被你捷足先登,快請!”


    施晨豪沒想到文質彬彬的黃孛說出的話像兵痞一樣,對眼前這位戴著古怪頭盔,攪得上海不得安寧的殺神心有餘悸,急忙給黃孛引見身後的長袍馬褂者,說道:“這是我的師爺常仕節,平時多跟洋人打交道,我就一起叫來聆聽黃公子教誨。”


    黃孛微笑著抱拳還禮,領著二人走進大英使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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