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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世紀中葉的上海浦東還是一片不毛之地,除了遠處幾隻捕魚的小漁船外杳無人跡,還真有柳宗元“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味道,可惜此季節不是冬季,而是炎炎夏日,剛剛被洪水洗劫過的痕跡還殘留在荒野灘塗上,蘆葦、雜木和淤泥散著殘闕敗落的氣味,阿洪沒等黃孛下令就拉出了拉火線,“轟隆”一聲巨響,隻見一個火球帶著尖叫聲唿嘯而去,在距離戰艦七八裏的一片矮樹林中生爆炸,炸起的樹幹離老遠都看得清清楚楚,嚇的遠處捕魚的漁民差一點掉進江裏,驚得大夥張口結舌,炮艙裏鴉雀無聲。


    黃孛也被阿洪的突兀舉動嚇了一跳,看來此人不僅膽大,還是個愣頭青,沒等開口就聽阿洪扯著大嗓門驚歎道:“我的娘啊,這是什麽鬼東西?這要是打在人身上還不得打出個窟窿!”


    一句話引起全場哄堂大笑,黃孛搖著頭感歎道:“你們知道那顆炮彈打出了多遠?”


    有說五裏的,還有說十裏的,眾說紛紜,黃孛笑道:“具體多少我也說不清楚,不過如果把這尊大炮架到黃家大院的圍牆上,我估計一炮就能打進六安城裏,這大船上像這樣的火炮還有三十多門,你們說如果同時開炮會是怎樣一種奇觀?嘖嘖嘖,”黃孛搖頭晃腦讚歎道:“真是期待呀!”


    說話間,下麵鍋爐房裏突然機聲大作,緊接著想起一聲汽笛,“日不落”戰艦竟然慢慢移動起來,樂得黃孛一高躥出炮艙奔向駕駛艙,到了駕駛艙隻見張小虎咧著大嘴嗬嗬直笑,見到黃孛興奮地說道:“靠,團主,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擺設,不用它照樣能夠把船開走,團主你說往什麽地方開?”


    黃孛心裏清楚那些機關絕不是用來擺設的,一定有它的用處,隻不過現在實在沒心思關心那些不知有何用處的機關,急忙說道:“小虎,你們先把戰艦調個頭,然後停在江心等候命令,弟兄們還沒完全掌握如何使用火炮,等每人實際操作一把後再拔錨起航,稍後我就迴來。”


    說完,黃孛又躥迴炮艙,把三層的士兵們全部叫到一起,當著眾人的麵指揮鮑鑫等人重新操作一迴,同時為大夥做起臨時教官,直到大夥都看明白之後黃孛才開始部署任務:“兄弟們,一會兒船會掉過頭,你們三人一組全到對麵的炮艙去,一位獨立團老兵帶兩名新來的弟兄,那裏總共有十八門火炮,哪組先裝填好彈藥就可以試射一炮,然後清理好炮膛重新準備好,等戰艦到達攻擊位置後等候我的命令,隻要聽到汽笛連響三下,就給我轟他娘的塢幫總部,轟它個有皮沒毛,片瓦不存!”


    大夥聞聽群情激奮,一個個摩拳擦掌就準備一試身手,鮑鑫提醒黃孛:“團主,聽阿洪說那塢幫總部占地極廣,誰知道齊老大藏在哪裏?”


    “等到地方之後我讓阿洪他們下來通知你們。”


    安排完任務,黃孛帶著阿洪三人迴到駕駛艙,過了一炷香工夫戰艦已經調轉船頭停在黃浦江中央,不消片刻,轟隆隆炮聲接二連三響起,炸得遠處的荒野塵土飛揚,不知生何事的外灘碼頭上全都是頓足觀望的人眾,連停泊在碼頭上的外國商船都站滿了瞧熱鬧的洋人,甚至還有人吹響了尖利的口哨聲,場麵極其熱鬧。


    等十八門大炮全都試射完之後,“日不落”戰列艦緩緩向上遊駛去,很快就來到離塢幫總部不遠的江麵上。黃孛讓張小虎拋錨停船,站在駕駛艙門口不用望遠鏡就看見隔著兩條街的塢幫總部。


    此處已經出了十裏洋場,街兩旁除了幾家二層商鋪外都是低矮的茅草房,與街後麵高大威猛的塢幫建築群形成鮮明的對比。


    塢幫總部到底有多大連站在高處的黃孛都看不到頭,一丈多高的圍牆呈環狀向兩側延伸,正對著東麵是一道厚重的大門,光守衛在門口的塢幫幫眾就有十多人,正像阿洪所說,圍牆上每擱三十丈就是一座塔樓,一門門火炮昂挺胸指向天空;在強大的堡壘之中矗立著許多建築物,其中一座掛著英國米字旗的教堂格外顯眼,圍繞著教堂是一棟棟充滿江南水鄉格調的閣樓,個個畫梁雕棟,富麗堂皇。


    “阿洪,齊老大習慣呆在什麽地方?”


    “團主大人,那教堂是齊老大給他洋老婆蓋的,平時沒事時就呆在那裏跟那位妖豔女人鬼混在一起,圍繞教堂四周的閣樓都是他的家眷所在地,八個妻妾都住在那裏,隻要圍繞著教堂轟他娘的,保準一轟一個準!”


    “哈哈哈,好好好,”不知為什麽,黃孛一聽阿洪的嗓音就忍不住笑意,笑道:“阿洪,你不僅幫助我們獨立團鏟除齊老大這個惡棍,還無意中教會大家如何使用洋炮,等你們正式加入獨立團之後我一定大加重用,你帶著你兩個弟兄下去通知弟兄們,除了留下兩門火炮轟擊圍牆外,其餘的全都集中火力炮擊教堂,包括那些周圍的建築群也別放過,這叫斬草必除根!”


    “好,我現在就去告訴大夥,可是其餘的塢幫幫眾怎麽辦?齊老大一死,剩下的幾千幫眾非得亂了套不可,萬一他們找咱們的麻煩也是一件頭疼的事情。”


    “這個你不要擔心,”黃孛早已盤算好了,輕鬆說道:“明日我就讓縣衙的施老爺貼出告示,有膽敢反抗的都按裏通賣國罪處理,你趕緊通知大夥準備開炮。”


    塢幫總部相距“日不落”戰艦隻有七八百米,黃孛能夠看清對方,塢幫的人也同時能看見黃浦江上這艘最大的戰艦,也許是桅杆上還掛著英國國旗的緣故,站在寨牆上的塢幫幫眾不時地朝戰艦揮舞著手,離得遠也聽不清喊些什麽,看歡唿雀躍的樣子可能把艦上的獨立團看成自己的友軍。黃孛趕緊摘下中世紀歐洲頭盔頂在火槍上,與對方遙相唿應,一時玩得不亦樂乎,過了一刻鍾之後才收起頭盔迴到駕駛艙笑道:“小虎,拉響三聲汽笛。”


    “嗚嗚嗚”,隨著三聲汽笛響起,在戰列艦的右舷下突然噴出一團團火焰,轉眼間就在塢幫總部爆炸,由於大夥都是第一次操縱阿姆斯特朗大炮參加實戰,有將近一半的炮彈落在目標之外。就這樣,剩下的**棵大開花彈也炸得教堂和四周的建築群塵土飛揚,濃煙四起,兩棟閣樓和高高的教堂竟然轟然倒塌,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大院裏到處都是鬼哭狼嚎之聲。等第二輪炮彈落在目標之上後,已經看不見一座完整的建築物,整個塢幫總部全都陷入火海之中,樂得黃孛手舞足蹈,朝張小虎大聲喊道:“我下去通知兄弟們別打了,再打非得傷及無辜不可。”


    話音剛落,第三輪炮擊又重新想起,其中的一聲巨響就來自底艙,巨大的爆炸差一點把黃孛甩下駕駛艙,唬得黃孛魂飛魄散,大喝一聲:“不好,炸膛啦!”喊完,連滾帶爬離開駕駛艙向三層炮艙跑去……


    黃孛猜的一點不假,剛才那聲巨響還真是炸膛的聲音,出事的地點就在三層靠近艦尾的一間炮艙裏,除了炸死了三名士兵外,連帶著兩側隔壁的炮艙也遭了怏,厚達五公分的木板被炸出兩個大窟窿,破碎的雜物又傷了五六名士兵,還引起大火,黃孛奮不顧身加入救火的行列。好在不缺少水源,大火很快就被撲滅,等全部處理妥當之後已經接近傍晚,一個個熏的像唱戲的包公,黑一道白一道的,仿佛打了敗仗的潰兵似的無精打采,鏟除塢幫總部的喜悅被這次意外事件衝淡的無影無蹤,阿洪甕聲甕氣問道:“團主大人,這火炮怎麽好賴不分?連自己人都炸?”


    質量這麽好的洋炮都炸膛真是出乎黃孛意料之外,心說虧得諾貝爾先生還沒明出炸藥,這要是換成用硝化甘油製成的炮彈非得把這艘龐然大物炸成兩截不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大夥不要灰心,可能是我裝填彈藥方式不對,等安德森他們來了之後就會真相大白,大夥都到甲板上透透空氣,準備收工迴家。”


    當“日不落”戰列艦剛剛停靠在碼頭上,安德森和約翰駕駛的小火輪也徐徐駛進碼頭,黃孛急忙帶著“殘兵敗將”走下舷梯準備迎接親人。


    先從小火輪走下的是馬坤易護送的黃淑娟和周鳳兩位女眷,身後依次是魯凱席、朱桂和安德森和約翰等眾人。大家見到以黃孛為的歡迎隊伍全都是煙熏火燎的大花臉形象,都忍不住捧腹大笑,周鳳和黃淑娟攜手連袂來到黃孛跟前笑道:“孛孛,半天不見你們就像剛從灶坑裏爬出來似的,是不是嘴饞了想偷吃什麽東西才弄得這麽狼狽吧?”


    “嘿嘿,二位姐姐有所不知,”黃孛嘻嘻一笑指著“日不落”戰艦說道:“我們剛從洋人手裏買來一條大船,不知誰不小心走水失火才搞得如此狼狽,等明日我帶你二位上去參觀參觀,那大船別提有多威風了,要是被徐延看見了非得樂昏不可,你們先到涼棚稍等片刻,我讓人找來馬車後咱們立刻迴家。”


    黃孛安排馬坤易到集市上雇傭馬車,朝魯凱席抱抱拳笑道:“舟寧先生一路辛苦了,坐小火輪比坐馬車舒服吧?”


    “黃公子,托你的福,一路遊山逛水還真是愜意,”魯凱席湊至黃孛跟前小聲問道:“不是跟塢幫生衝突才遭得如此狼狽吧?我早已提醒公子,那塢幫人多勢眾,到了他們的地盤可一定多加小心。”


    “嗬嗬,謝謝舟寧先生掛念,”黃孛挺起小胸脯驕傲道:“那塢幫總部已經被我們一鍋端了,齊老大葬身火海,估計連個骨頭都沒剩下,等明日隨我一起拜見縣太爺,讓他出個告示安撫一下就萬事大吉,您老也到涼棚歇歇腳,隨後就到英國使館下榻。”


    “真的假的?”魯凱席滿臉不信反問道。


    黃孛擠眉弄眼做出請的姿勢,嬉笑道:“睡一覺明日就見分曉。”


    “哈哈哈,尊敬的密斯特爾·黃,你長得真像印第安納州采煤的印第安人,你不是為了我們又親自準備了一船燃料吧?”安德森和約翰走到黃孛跟前,後麵緊跟著東張西望的朱桂,一雙眼睛在“日不落”艦上掃來掃去。安德森未語先笑開起玩笑,到了跟前才現不對勁,吃驚地問道:“我的上帝啊!你不是被火藥熏的吧?”


    約翰湊至黃孛跟前嗅了嗅,點頭說道:“嗯,不是火槍炸膛就是火炮炸膛,看這麽多人都是大花臉十有**是火炮炸了膛,否則不會這麽狼狽,”約翰抬起黃孛的胳膊牽引著轉了一圈,渾身檢查一遍後嘖嘖稱奇道:“奇怪,炸了膛竟然一點沒受傷,真是奇跡!”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這話真是不假,黃孛對兩人調侃的話根本不以為意,像抓住救星似的一人握住一隻手述說起來,說得兩人麵麵相覷,沒等黃孛訴完苦就被安德森打斷,大聲嚷道:“黃大人,你真的把英國佬和法國人都趕走了?那‘日不落;戰艦就這麽輕而易舉被你繳獲?那其它國家的使者呢?我們美利堅合眾國的特使詹姆斯沒被傷害吧?那……”


    “停停停,”黃孛趕緊打斷喋喋不休的安德森喟然道:“你的好奇心還是留著晚餐用吧,等一會兒你們迴到租界後問問詹姆斯先生就一清二楚,但是咱們之間的秘密千萬別告訴他,你們先說說這阿姆斯特朗大炮為什麽會炸膛?我看那大炮做工極其精致,不應該啊?”


    “黃大人,你有所不知,”約翰接過話正容道:“阿姆斯特朗大炮雖然威力強大,特別是在遠距離炮戰中更是無與類比,可它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就是容易炸膛,因為在阿姆斯特朗大炮的尾栓和鎖栓上都存在細小的裂縫,稍有不慎就會釀成災禍,這在西方國家已經不是什麽秘密,否則英國戰艦上都擺上這種大炮了。”


    “什麽?”黃孛突然有種被人玩弄的感覺,一臉不信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英國戰艦上的火炮都不是這種阿姆斯特朗大炮?”


    “有,但是很少,不僅是因為它容易炸膛,還造價昂貴,連英國自己都很少配備這種火炮,”約翰耐心解釋道:“眼前這艘‘日不落’戰列艦是大英帝國唯一一艘配備最多阿姆斯特朗大炮的戰艦,他們平常輕易不使用這種炮,而是選擇口徑小的或者大的舊式火炮,除非有攻不破的堡壘才冒險用上一迴,黃大人能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後福他姥姥個糞球!黃孛聽約翰這麽一說嚇出一身冷汗,把阿裏果祖宗十八代都罵個遍,要不當初主動送自己六門阿姆斯特朗大炮,原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周圍這些弟兄們前前後後總共射了幾十顆炮彈,竟然隻有一枚炸了膛,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嘍,這萬一真出了意外,自己嗝屁朝梁無所謂,獨立團也得煙消雲散,還敲什麽喪鍾?


    “那有沒有什麽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黃孛不死心地問道。


    兩人同時搖頭,安德森說道:“要是有辦法的話英國人早就解決了,想提高火炮性能先必須提高加熱爐、滾軋機、攪鐵爐、水錘等等大型成套工業設備的性能,隻有先解決這些問題才能製造出精致的車床設備,切削出的零件才能保證質量,可惜現在的工藝製造水平還不能達到那種要求,能夠製造出阿姆斯特朗這樣的大炮已經是最高水準了。”


    黃孛聞聽不由得灰心喪氣,眼睜睜看著煮熟的鴨子從手裏飛走,滿臉的失望,安德森見狀急忙安慰道:“黃大人也不用氣餒,這阿姆斯特朗大炮雖然安全係數低,但是那‘日不落’戰艦上還有幾十門其它的火炮,足夠黃大人縱橫馳騁大展神威!”


    “是啊,安德森說的對,”約翰也勸慰著黃孛,“黃大人有所不知,這艘‘日不落’戰艦是英國皇家海軍最大的戰艦之一,價值連城,當初建造它時光用橡樹就用掉了幾千棵,再加上後期裝上的鐵皮護甲,不說火力如何,就是撞也能撞遍大清無敵手,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哩?”


    別說,被安德森和約翰這麽一勸說,黃孛心情好上不少,尋思片刻從腰裏掏出剛剛繳獲的左輪手槍遞給朱桂笑道:“朱師傅,明日你和方兄就準備出迴廣西,到時候我給你們安排一艘洋人的輪船單獨護送你們,保證讓你們一路暢通無阻順順當當接迴家人。這把槍一是給你留著防身,二呢一路上研究研究,看看洋人是怎麽加工火槍的,隻要搞明白其中的原理,需要什麽設備我就采購迴什麽設備,保證讓朱大哥大展身手。”


    黃孛在亂世的十裏洋場忙得焦頭爛額,差一點忘記問候兄弟們新年快樂了,給諸位書友道聲平安,祝吉羊高歌咩咩叫,“性”福生活暖洋洋!等我打敗沙俄、小日本,傾國庫打賞眾位,到時候舉國同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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