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鬼魂的麵孔都沒有什麽表情,被窗戶上貼著的符紙擋在了外麵,不停地撓著玻璃想要進來。


    “它們……鬼……為什麽……為什麽啊?”我身體不舒服,腦子昏昏沉沉,話也說不清楚。


    “別他媽睡啊!”小三眼看著我又要睡覺了,啪地一個大嘴巴子扇在了我臉上。


    那一下扇得狠,我的半張臉火辣辣地疼,立刻微微腫起來了,這迴我可是徹底清醒了,不顧全身的痛苦掙紮著爬起來,小三去拿了一麵鏡子放在我麵前:“你自己看!”


    看到鏡子的那一刻,我心中猛然一跳。


    鏡子裏的人滿臉泛著死人的青灰色,嘴唇泛白發紫,眼窩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皮下全是漆黑的顏色。身上冒出陣陣的寒氣已經肉眼可見了,不,準確點來說應該是陰氣。


    這個仿佛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屍體的人,是我?


    “我……怎麽了?”我盯著鏡子中的自己,話都說不利索了。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小三氣得跳腳,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先走到窗前對著那群鬼魂握了握拳頭,“快走快走,有什麽可看的!小心老子給你們打的不能轉世。”


    鬼魂們懼怕小三,猶豫著散開了。


    “你身上陰氣太盛,我在錦囊裏睡得好好的,還以為你在對付什麽厲鬼。出來一看……好麽,你身上幾處道家大穴全被人灌入了兇煞的陰氣,相連相生,每到子時就會暗暗流轉。剛才你連唿吸都快沒有了,就差咽一口氣。”


    小三邊說邊生氣:“這麽大的事情,你居然還問我怎麽了?少主,不是小三說你啊,咱出門能帶點腦子不?”


    我聽得全身冰冷。


    那天晚上關於王老道的一切不是虛幻,他真的把我按在棺材上灌入了陰氣。


    可是為什麽……


    我跟他無冤無仇,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生死大事也能走神,我真服了你了。”小三看我半天不說話,氣得不行。


    我把王老道對我做的事情簡單跟他說了,小三說那不對啊,如果像我說的那樣,一個能給我灌入這麽多陰氣的最次也是個大厲鬼,可我描述出來的是個老廢柴。


    “哎想那麽多也沒用,我們先走一趟去看看。”小三斬釘截鐵地背起我,走到窗戶邊,讓我打開窗戶。我打開了窗戶跟小三說,如果非得要死的話,我寧願是被陰氣侵蝕死的,而不是跳樓死的。


    跳樓死太難看了。


    小三翻了個白眼:“少主,抓好了,別睜眼。”


    話音剛落,他忽然就從窗戶上衝了出去,那一瞬間我緊緊抓住了他的肩膀,閉上了眼睛,風聲在耳邊尖利地唿嘯,空氣中有特殊的味道,我描述不上來。很快,耳朵裏麵因為承受不住而發出轟鳴聲。


    過了不久,一切都結束了。


    小三把放下來,我的雙腳踩到了堅實的地麵:“好了。”


    睜開眼睛,我已經迴到了那片小山坡:“你怎麽做到的?你會飛?”


    “那不叫飛,那叫……哎我也不知道叫什麽,總之少主先找那個老鬼的墳墓,我們問個清楚。”小三抓抓頭。


    我說好,就開始沿著熟悉的路線走上去。


    走了有一會兒的時間,前麵的路我漸漸不認識了。我暫停了腳步,走過了。又轉身迴去找。就這麽來來迴迴折騰了四五遍,我突然發現一件事,那幾個墳包,不見了!


    我問小三,有沒有可能是鬼打牆。


    小三冷笑,說還沒有鬼能迷了他的眼睛。


    可是那幾個墳包,真真切切的不見了!


    我找到了原本是墳包的地方,往下挖了很多,幹幹淨淨的土很瓷實,下麵分明是沒有埋過任何東西的。這點誰都做不了假。


    身上的寒冷越來越嚴重,我的手臂又開始結出冰霜。沒有辦法,小三為了保我的命提了個建議。


    我身上的陰氣他可以吸走。但是跟陰氣一起被吸走的,肯定還有一部分我的陽氣。明天子時我的身上會生出新的陰氣來,這個方法隻能暫時飲鴆止渴,不能多用。


    不管怎麽說,今晚我得活下來,就讓他吸走了我的陰氣。


    他雙手扶著我的頭,讓我張嘴,我照辦了。小三也張開了嘴,絲絲縷縷的黑氣摻雜一點點白色,從我的嘴裏冒出來,往他的口裏湧去。我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像是被吸塵器抽上去了,疼倒是不疼,就是感覺怪怪的。


    吸走我身上的陰氣後,我的雙腿發軟,力氣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站不穩。小三則好像變得強大了幾分,又把我背迴住的地方放在床上了。


    他迴到錦囊,我則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傅顏來叫我起床,進門看到我的臉就震驚了:“臥槽你咋了林子?這怎麽看著又腎虛又臉腫的。出去約炮沒給錢讓人給打了啊?”


    我沒心情跟他鬥嘴,就說自己半夜沒睡好,從床上掉下來摔的。


    小幸有好幾天沒看到我,早上纏著我抱一會兒,我先喂她喝了奶粉才自己去吃飯。陶離也從自己的房間裏走出來了,好像昨天的事情根本沒發生過一般,坐在我身邊吃飯。


    “郝大全打來電話了,讓你今天辦一張銀行卡,錢會打到賬戶上。”傅顏甩著狗尾巴,很開心地吃著盤子裏的菜飯,“一百五十萬啊,想想都激動。”


    我看了他半晌,他轉頭瞅瞅我:“看我幹啥?”


    甩狗尾巴……聞味道……


    我委婉地問了下:“我師父有來電話嗎?他什麽時候才能給你換魂?”


    提到這事兒傅顏就來氣,罵罵咧咧了半天,說駱一川還真給他發了個微信,說這周可能就會過來。


    我愣了愣,師父要過來了?


    太好了,我有太多太多的疑問想當麵問問他。來北京這些日子,不想讓他覺得我這個當徒弟的慫,也不想讓他覺得我丟臉。我從沒主動跟他聯係過。


    “喬大師,喬大師。”


    聽到有人喊我,我順著身影看過去,董千站在一個陰影的黑暗角落,身影縮得很小。


    “你怎麽過來了?這屋不是有符紙麽……”我皺眉。


    董千指了指桌子上的骨灰盒:“我的骨灰盒在這裏。喬大師,我求你一件事,我找不到舒雲了,求你幫我去看看,她怎麽了。”


    自從骨灰盒從大槐樹下拿出來,董千就可以自由活動了。他不說,我都快忘了答應他留意舒雲的事。


    董千說這幾天晚上,他會到送給舒雲的房子看看去。舒雲和她後來的老公也住在那裏。可是奇怪的是,這個房子他找不到了。他守在樓下幾天,也沒能見到舒雲。他很擔心,懷疑舒雲出事了。


    正好我要出去辦銀行卡,就要了地址,打算順道去看看。


    董千求我把他也帶去。


    我說我要白天去,晚上去女人的家裏也不方便,怎麽能帶他。


    董千說可以,隻要我買一把很大的黑色雨傘,他可以被收在雨傘中,到了地方再放他出來就行。


    正好屋裏有把黑色雨傘,我就帶了董千一起去的。


    在銀行等了半天開了張卡,我把卡號發給了郝大全,等這筆錢到了,我再分給陶離五十萬,傅顏五十萬。


    然後按照地址找到了舒雲家,她家在八樓,我按了電梯上去,下電梯後撐開了那把雨傘,董千的鬼影從裏麵走了出來。


    “是這層吧?”我問他,董千趕忙點點頭。


    舒雲家在806,挺吉利的數字,我按照門牌號找到了,轉頭卻發現董千沒跟過來,他還在走廊裏晃悠著,小心翼翼地躲開外麵露出的太陽光線,貼著陰影前進。他的身上已經開始冒出了青煙,顯然是耐不住白天。


    我忽然心裏有點不舒服,董千死了都惦記著舒雲,不惜為她白天出來活動,可是舒雲卻背著他出軌。


    我快步走過去,替他撐起了黑傘,讓他跟我過來。


    董千千恩萬謝的,不停問我:“在哪啊?你找到她家了嗎?”


    當時我們已經站在806的門口了,但是董千像是瞎了一般,死活看不到,目光明明從806的門牌上掠過了,還是在往前走。


    我站住了。


    他迴過頭來看我:“你怎麽不走了?”


    我問他:“你看不到806嗎?就在我身邊。”


    董千的表情茫然了,他拚命朝著我旁邊看,那裏就是806的門。可他看了半天後,搖了搖頭:“什麽都沒有啊。”


    我收起了傘,指著806三個數字:“這是什麽?”


    董千仍然搖頭,表情越來越茫然了:“沒有,什麽都沒有,我什麽都沒看到啊。”到後來他已經著急了,“喬大師,你別逗我啊,這哪裏有門。”


    他看不到……


    他真的看不到……


    我讓他先別著急,就站在我身邊的陰影處。董千乖乖照辦了。我抬頭去看,806的門口貼著過年那會兒的春聯,已經有些破了,還沒摘下去。別的跟其他家的門沒什麽不一樣。不對……


    我的目光鎖定在門上麵的框上,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反射著光。


    還好的個子夠高,稍一伸手就摸到了那玩意兒,摘不下來,從手感上來看是一麵小小的八卦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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