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宓起初沒醒,由他抱著鬧了些大的動作,還以為是在船上,生怕兩人纏在一起要翻進水裏,兀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對上了他昏暗中仍舊明亮的雙眸


    “做噩夢了?”聞濯往他麵上摸了把,跟哄著似的問。


    沈宓緩了兩口氣,冷靜下來搖了搖頭,“沒有,怎麽沒點燈?”


    “怕光晃著你。”聞濯解釋道。


    沈宓此刻正坐在他大腿上,半邊身子靠在他懷中,腰身被他單手錮的牢實,夏夜裏緊貼的體溫灼熱,短短片刻就將衣衫透出了汗。


    他衣衫前襟原本在船上就讓酒給打濕了,折騰一個時辰晾的半幹,此刻又浸上汗,貼在胸膛上格外黏糊。


    他伸手堪堪扯開前襟,聞濯正好也將手邊的火折子吹亮,刹那間,那些留在皮膚上的深色斑點在光亮底下印的格外刺眼。


    沈宓一直罵他是個牲畜也不是沒有根據。


    這些痕跡觸目驚心,沈宓一邊低眸查看,一邊皺眉伸手按上去,好在它並不如樣子那般折磨人,丁點兒不疼。


    聞濯趁著他這會兒功夫,已經將車廂裏的燈籠掛了起來,照亮了整個內裏,才俯首過去好好瞧了瞧那些渾像梅花花片一樣的印記。


    “疼不疼?”他並未用齒列下太重的力道,但瞧見紅紫一樣的淤痕,還是很懷疑。


    沈宓伸手掰起他的下巴,警告道:“你再來一迴,就得疼了。”


    聞濯聽到這話啞然失笑,逗著他說:“還想再來呐?”


    沈宓惱的用腦袋撞他,“跟誰也不跟你!”


    聞濯架起他身,讓他兩腿分開而坐,環抱著他的後背,膝蓋故意往上蹭了蹭,“你說什麽?”


    沈宓腿根原本抽筋的酸痛,他這麽一弄,原本撕扯的那股痛感又緊跟著湧上渾身,隱隱約約也感覺袍子底下落了一片泥濘,迴過神,才發覺聞濯並沒有給他清理幹淨。


    他羞憤的紅了麵,照著麵前人的眉骨狠狠咬了一口,咬的聞濯發出抽痛的嘶聲,才肯鬆開齒關。


    上頭教他咬了兩排不大的牙印,痕跡深的發紫,還破了層皮,可見他羞惱的程度。


    聞濯邊捂著額頭,邊喊冤,“怎麽又咬?”


    沈宓夾了夾雙腿,克製住重重洶湧的潮浪,又貼著粘稠的衣物極其不爽,怒目瞪著他,“你到底留了多少!”


    聞濯見他抬著身子,立馬窺透了事件始末,隨即好聲好氣給他重新並起雙膝,側攬坐進懷裏,扯了扯他的腰帶,“那不穿了,迴去我用披風裹著你。”


    沈宓還沒這麽幹過。


    這跟在屋裏不著寸縷的感覺壓根兒不一樣,這可是在外麵,還會有府上下人看著。


    “不行!”他拒絕道。


    聞濯沒轍,探手往下徜徉一把,收了滿指自己的東西出來,對上沈宓極其羞惱的目光,如數把那些蹭在了他的長褲上。


    “現在裏外都沾了,你還要穿著麽?”


    沈宓真想一口咬死他。


    不過事實證明,幹淨的衣物裹上,他渾身都舒坦的多了,雙膝並攏稍微壓著,便不會再髒。


    到了王府,哪怕被聞濯攬進懷裏抱著進門,也沒人敢抬眼多瞧。


    兩人一路越過院子進屋,沈宓的心才鬆下,髒的衣物也沒有換,丟下那件披風,便徑直下了屋後的浴池。


    聞濯就站在池暗看著他,目光灼灼,似乎要將他盯穿。


    以往清洗都是他手把手地來,還從未見過沈宓自個兒動手,今日難得他作壁上觀一迴,沈宓卻有些艱難。


    他是金枝玉葉的身子,從來由著人伺候慣了,全番交給自己的話,他心裏總有些別扭。


    “你下來。”他看著池畔的聞濯說。


    聞濯衝他伸手,見他穿過池中朝他挪步過來,隨即挾上他的下巴,“想讓我幫你?”


    沈宓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他態度之中的不滿。


    仔細迴想今夜至此,他好像一直都沒有問過畫舫上的事,明明應該好奇,卻半句也不曾提及。


    這會兒這種居高臨下想要他告饒的姿態,真的與從前見到姚芳歸與他談事時一模一樣。


    他在吃醋。


    想明白這個,沈宓無奈抿了抿唇,忽而就不氣了,他舒展開眉目,抬眸望著聞濯,“對,隻想要你幫我。”


    聞濯卻頑劣地笑了笑,“含著不好嗎?”


    沈宓眯了眯眼,往前挪了兩步,抬手抓著他的衣領,一把將他拽了下來,又在他水中起身時,連忙貼過去哄道:“洗幹淨了這次,再由你弄,好不好?”


    聞濯很難拒絕這樣的要求。


    於是說到做到,替他用水清洗幹淨後,又將他抵在池邊折騰良久,臨了逼他好好留著,抱他上岸到榻上,從屋裏找了個暖玉做的小玩意兒讓他自己用上。


    沈宓可以體諒他這些惡行的由頭,於是背對著他故意用給他看,臨了穿整齊衣服,站在他麵前,狠狠撩撥了他一把,隨即側臥進被衾,看著他笑眼盈盈,“不躺過來麽?”


    聞濯折騰不起他,怕將他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骨撞壞,於是挪步出屋,讓濂澈找來了冷水衝涼。


    待他再收拾整齊進去,沈宓已經睡著了,還留著側身的姿勢壓在被衾中間,麵朝外被朝裏。


    聞濯附身過去,看著他的恬靜的臉良久,越瞧越好看,於是輕輕送上一吻,伸手悄然摸到他身後,扒下了他整齊的衣物。


    隨即將他撈入臂彎,挪步屋後重新沒入換過一道水的流動浴池之中,著手將那枚暖玉取出,順著水流給他淨身。


    沈宓身子不好,他心下雖各式各樣惡劣的想法,卻還是不舍得。


    大抵是累的不輕,這一趟直至洗完,他都沒睜開眼,睡的昏沉,也不像做夢。


    聞濯光是看他心都能靜,挪身榻上,圍著薄衾擁他入懷


    直到天明。


    ……


    作者有話說:


    沈宓:遊魚暗喻什麽,水草又暗喻什麽,你們知道嗎?


    方書遲:別忘了我他媽還在湖裏!


    注:“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唐溫如《題龍陽縣青草湖》


    第129章 日沉樓(三)


    方書遲自混沌的夢中醒來,就讓背後的灼痛刺得冷汗淋漓,他半邊身子疼的沒了知覺,其他地方能動彈的餘地更是少的可憐。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躺在一方幹淨整潔的榻上,有人給他處理了劍傷。


    近來東廠糾察之事他出了太多風頭,京都之中有人想要除掉他也在意料之中,隻是他沒有想到那些人竟然這樣等不及,也不挑個好點的時機動手。


    他扶著床架撐起點身子,花了半晌才艱難坐起來,冒了滿頭大汗,後背的傷口牽扯起來疼的鑽心,他坐在榻沿緩了良久,指尖都在發顫。


    腦海想起了許多事,都與痛相關。


    他想起前陣子池霽破指撫琴的痛,他與他發瘋交纏激烈的痛,還有他執刀穿入他後心的痛。


    最後那一種痛,現在他也感受到了。


    他煎熬地躺著,分毫不能動,就算此刻有陌生的人拿著兵器進屋,他也無法保證能一瞬間起身下榻。


    那麽當日,池霽又是如何從榻上起身攔住他的?


    病痛真的最容易潰破人心房了。


    當日他剖露心聲,施五分真情給他,從他那裏得了個平局的結果。


    今日他迴顧傷痛,生出幾分憐惜,卻隻是把自己往輸的結果上推了好大一步。


    他起初怕的事情一一應驗,他不想促成的局麵,赤裸裸地躺在他心間。


    事實其實很明顯,他的平局隻是池霽判的,而他也清楚,自己根本沒得平局……


    他咬著牙扶著床架站起身,緩著步子往門口挪去,想觀察一下此地情形,可惜還沒摸到門前,外頭的人就突然推開了門進來。


    對方望見他起身,並未有多大反應,原地與他對視幾秒,就收迴了目光,隨即淡淡道:“醒了?”


    方書遲本來在門開之時豎起的防備,在抬眸的片刻間便收了起來,又在對方的波瀾不驚的視線裏,生了一絲複雜,“兄長?”他重重喚道。


    方書白麵不改色地挪步進屋,闔上了房門,“進去歇著吧。”


    他渾身的氣度與多年前大相徑庭,從前或許隻是個儒雅隨和的商人,而今士族的根源褪去大半,隻多了些堅定的肅殺之氣,眼神中的銳利和淡漠,掃到人身上之時,仿佛在審視他活命的價值。


    “兄長什麽時候迴京的?”方書遲還沒等他二人挪步坐下,便撐在原地直接問了出來。


    方書白沒迴答他,指了指屋裏的矮塌,“不想躺著的話,就坐那兒去靠著。”


    方書遲抿唇,並未違抗他的提議,被他在身後盯著,緩步挪了過去,隨即望著他不徐不急地走過來坐到一旁,風輕雲淡地開口:“昨日才迴。”


    方書遲知曉他應當會瞞著近來的行程,而選擇欺騙他,但真正被騙的時候,所有的提前預知也並沒有緩解自己心裏的那陣堵塞。


    他挪開視線,打量了一眼屋中,又問,“這是在哪兒?”


    “京郊。”方書白說。


    方書遲微詫,“在京郊?兄長為何沒進京。”


    “因為你,”方書白看著他又問,“為什麽那些行刺的人會找上你?”


    方書遲很懷疑他此言到底是為了試探,還是真的不知道近來朝廷中發生的這些事。


    二月時他曾去白葉寺參香,說明這半年他並非徹底遠離京城。


    如今悄無聲息的迴京,也說明他或許一直就在暗中,靜觀著京都的一舉一動。


    而且眼下又恰好在他遇刺後,成功救迴他,將他安置在了京郊


    倘若不是早有預料,哪裏會有這樣的巧合。


    “兄長不知道嗎?”他問。


    方書白不動聲色地搖頭,“京都裏的事,我怎麽會知道。”


    “抱歉,是我想當然了,”他垂眸,又問,“說起來,兄長是在何處救下我的?”


    “京郊的一條河邊。”


    “是麽?”方書遲顯然不信。


    攬星湖水並不通往京郊,倘若他真是順著水流飄到郊外的,可能這中間還有別人的將他撈起來,扔到了護城河裏。


    可什麽人的心會有那麽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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