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禎五年十月十七日,天氣陰且多雲。


    日照地區在小冰河時期的深秋遠比後世寒冷的很多,尤其是這邊位於東海之濱,平均氣溫更是比內地要低上三到五度,再加上空氣潮濕,海風一吹那種刺骨的寒意會讓人以為冬天已經到了。


    戰俘們都是一百人為一隊呆在臨時搭建的木屋中,這種木屋很是簡單,就是在地上挖個坑然後支上木樁,在木樁外邊固定好原木,然後在上邊棚著厚厚的茅草,特點是低矮保溫施工快,缺點很明顯那就是潮濕和狹窄。


    盡管如此,這樣的簡易木屋也比帳篷住著舒服。也正是基於這樣的原因,臨清軍和西夷人也都是住這樣的屋子,不過是蓋的更加精致與高大而已。


    夏季搭建,那個時候為了度過悶熱的夏季,這些戰俘在搭建的時候特意在木牆中間留了巨大的縫子用來通風。這會到了深秋季節,那些縫子就成了要命的東西,好在可以用茅草什麽的堵上,這樣一來,天氣冷點反而沒有那麽潮濕了。


    這樣的木屋裏擠著一百人,分為兩排巨大的通鋪,一個一個的戰俘都擠在一起睡覺,直到外邊監督幹活的臨清軍軍士砸門聲響起,這些麻木的人才開始穿戴衣服,準備去外邊洗臉洗手吃早飯。


    隨著幾聲砸門框的響聲,一個個迷迷糊糊的戰俘就開始從被窩裏爬出來,揉著眼穿上衣服,開始往外邊走。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高低等級。


    這個戰俘三隊的木屋裏就是如此,雖然大家都是被臨清軍抓到的戰俘,雖然也是不分高低貴賤都被拉去搬石頭伐木幹各種各樣的雜活,但是各種各樣的霸淩還是在這裏發生著。


    “胡大哥,起床了。”一個精瘦的漢子穿好衣服後,低三下四地對著一個略胖的男人說道:“小的伺候胡大哥穿衣服。”


    略胖的男人舒服地躺在通鋪上,別人都是緊巴巴地擠著睡,他卻和兩個戰俘每人都占了一大片的地方,還有更舒服的被褥和枕頭,再看其他幾個站在床邊的戰俘,都是一臉麻木地給這三個人請安。


    “哎,又要上工了。”那個被稱為胡大哥的略胖戰俘不樂意地說:“我的衣服洗幹淨了嗎?”


    “洗幹淨了。”精瘦漢子接過後邊遞上來的衣服,滿意地說:“這天氣涼點,昨天晚上讓劉老四拿著蒲扇扇幹的。”


    “劉老四。”略胖的男人說:“這老小子總算懂事了,晚上就讓他睡在通鋪上吧。”


    後邊的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走上前來撲通跪下磕頭說:“謝謝胡大哥,謝謝胡大哥。”


    按照臨清軍對於戰俘的管理,所有的人來到這裏都有一套被褥,也有一個屬於他的通鋪位置,但是小團體在劉老四進來之後,還要再重新安排一下,對於這個來了之後天天在地上睡的劉老四來說,給一件濕衣服扇一晚上,就是在給強權磕頭了,這樣的行為就是對於這胡大哥地位的認可,算得上是納了忠誠。


    其餘的人也沒啥表情,都是默不作聲。


    這個窩棚就好似一個大牢房,管理者臨清軍的軍士不住在裏邊,對於這些人也是缺乏足夠的管教,從而在這樣的一群人中就出現了類似於牢頭獄霸的玩意。


    這種事無可避免,隻要出現了權力的真空,人們就會形成一個小的團體,無論這個團體的性質為何,其實都是建立在暴力基礎上的權力者,雖然他的權力獲得很可笑也很被臨清軍係統所厭惡,但是這樣的蛆蟲做到了,而且還脅迫著這些人聽從,先不說臨清軍的管理是否有問題,單說這樣的行為本身就是造成戰俘難以管理的先決條件。


    胡大哥點點頭,一邊的幾個戰俘就上來端水抻衣,服侍著這三個“特權”戰俘起床,然後擁著他們到指定的地方等著吃飯。


    早飯還是很簡單的稀粥與雜糧窩頭,因為東明港離海邊近,所以食鹽較為充足,幾個戰俘還能一起分享一小盆鹹菜,這玩意也多是采集的本地植物醃製而成,算不上好吃,無論是啥菜都是一股齁鹹的味道。午飯和晚飯一般是大米飯配上不多的燴菜,作為戰俘是不許可帶走食物,這主要是防止人為了跑路準備食物,在這個荒僻的地方沒有食物那真的就要被餓死,更別提跑出去了。


    看守一百人戰俘的臨清軍一般為一個十人隊的輜重兵或者遊騎兵,他們也是住在百人一屋的木屋中,基本上人人都有木床,居住的環境要舒適很多。


    看守者的木屋堵在戰俘木屋的大門口,為了防止有人夜襲或者有人逃跑,營地外還挖掘了壕溝,每天晚上還有放哨的遊騎兵與收編戰俘組成的巡邏隊,這些戰俘們沒有什麽丟掉性命的差事也有兩年半就釋放的大前提,在東明港開始接收戰俘之後,還是沒有出現逃跑的事,這是不劃算的事。


    吃完了簡單的早飯,戰俘們破天荒地被喊到了校場上,七百多個戰俘稀稀拉拉的抵達之後,就看到了大量的臨清軍拿著上了刺刀的火銃分列在兩側,高台上是一臉肅穆的李國藩,對於這個人戰俘們也多多少少見過。


    等人到到齊了之後,李國藩就在台子上大喊道:“登州叛軍已經悉數被圍困,我大明官軍甕中捉鱉,不久之後就能還登州百姓朗朗乾坤,大明威武。”


    臨清軍也跟著大喊著“大名威武”,這些戰俘們也是如此。


    “爾等本為叛軍,我軍不以為你們是罪人而殺之,反而給吃食,病了給醫治,被解救後應當好好幹活雪洗身上的汙點,可是最近的工作幹的太差勁,這都快冬天了,還是沒有什麽進展,為了懲戒你們的不務正業,傳我臨清軍將令,開始執行十一律,每十個人裏抽出來一個去兗州挖煤,無論被抽到的人是誰,幹什麽,是否冤屈,都要被抓去挖煤,容不得解釋,缺下來的空額,將會從戰俘中再調運。”李國藩喊道:“好了,各個監工隊長去執行吧,到時候會有軍法隊抽查,下去吧。”


    沒有明白怎麽迴事的戰俘隊被分別帶走,隨著各個監工隊長下達命令,有些懵逼的戰俘們才開始躁動,但是早有防備的臨清軍亮出了明晃晃的刺刀,直接下令誰鬧就直接把人抓走挖煤,那些躁動的戰俘們想想自己還有九成的概率沒事,也就紛紛站好,被人點數拉出來。


    因為誰都知道派去挖煤是啥下場,雖然也能獲得釋放,但是那種可怕的傳聞還是能讓人嚇傻。被拉出來的萬念俱灰,而沒有被拉出去的則是暗暗竊喜,結果自然是所有人都在後悔為啥之前不好好幹活。


    個別不肯接受現實的倒黴者,揮舞著拳頭想要跑,就被緊盯著的臨清軍用火銃木托打倒在地用麻麻繩栓手拉扯到一邊站著,那些被選出來的人眼見也逃不過去挖煤的下場,隻能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一個百人隊的戰俘要被拉出來十個,其餘的人也是默不作聲,不知道是在竊喜還是哀怨。


    “冤枉啊,冤枉啊,我不服,我不服啊,軍爺,你聽我說啊。”戰俘三隊的劉老四撲倒在地,他竭力地想要掙開麻繩束手,可是迎來的就是銃托。


    “住手。”軍法官帶著兩個遊騎兵走了過來,那個準備下手的臨清軍戰士看到軍法官前來,也是立正行禮。


    “兄弟先不要打。”軍法官王天琦抱拳迴禮道:“我來聽聽他有什麽冤。”


    那劉老四恍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趴在地上急切地說:“大人,大人,小人冤枉啊。”


    “劉老四,你這廝,還叫什麽冤?”一個臨清軍軍士說道:“平日裏你就喜歡躲著偷懶,幹活的時候還老摔倒裝病,這次抽簽你運氣差,那是活該去挖煤。”


    軍法官王天琦看了看趴在地上哭泣的劉老四再看看義憤填膺的臨清軍軍士,作為第一批張元彪親自冊封的軍法官,他還是較為細心地問道:“說說看。”


    退一步萬丈深淵的劉老四指著躲在隊伍後排看笑話的胡大哥說:“大人,我自打來了這邊,屋裏的漢子就不許我睡在通鋪上,稍有不滿意就被他們毆打,那晚上誰在地上第二天全身都是痛,就是這樣,我才在上工的時候沒有力氣,大人,你可要為小人作主啊。我家裏有兩個孩子,是被叛軍抓走扛東西的,我的孩子還在家等著我迴去,我就想著熬過這兩年迴去團聚,怎麽會跟大人們對著幹?大人給我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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