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交領,墨綠一襲,質感厚實柔順,上繡象牙白雲紋,外罩黑金披風,上有菱形紋飾,以銀線鑲邊,這邊是龍玨的新衣裳,穿起確實翩翩瀟灑美少年。


    “嬤嬤!怎麽樣?”龍玨興奮跑出靜安殿,在趙嬤嬤身前轉圈展示自己的新衣,轉圈時,披風下擺微揚,像是一點即振的小鳥。


    雖說馬雲飛帶來的衣裳顏色和龍玨想要的顏色並不完全一樣,但耐不住少年一見這套衣裳就喜歡上,於是也就不管是不是純黑色了。


    龍玨對趙嬤嬤開心道:“是不是比那個黑不溜秋的醜龍好看!?”


    趙嬤嬤這才明白龍玨還記著與翊王之間的不愉快,笑得捂嘴:“好看好看。沒想到你還記著了。”


    “那當然!”龍玨一臉得意,然後他向馬雲飛道謝,“謝謝你。”


    “舉手之勞。”馬雲飛迴禮,一邊想著什麽樣的醜龍,一邊微笑道,“公子喜歡就好。”


    “行了,先換迴來吧,省得弄髒了。”趙嬤嬤微笑提醒。


    “不,我不想換。”龍玨抓住披風上兩邊的袖子搖頭拒絕。


    “既然你喜歡,那便多置辦幾件好了。”趙嬤嬤點點頭。


    “謝謝嬤嬤!”龍玨開心地跳起來。


    馬雲飛在一旁嘴角微微抽搐。


    這一件衣裳費用就當得平常人家一個夏天的吃穿用度,還多買幾件……真不愧是天都島上的孩子,有錢就是任性。


    “馬雲飛,”趙嬤嬤轉身招來馬雲飛,聲音和藹,“下去後,還是要去勸學閣。你的事情我了解了,既然與林家的姑娘有約在先,那我也不好打擾。索性就講講,你的修行大道。”


    “謝梁國太傅教導!”馬雲飛聲音欣喜,上前向趙嬤嬤行禮。


    給大佬辦事就是這點好,有迴報!


    趙嬤嬤上下掃視一遍馬雲飛,已經明白了問題所在,悠悠邁步道:“你修行的是內武練氣之法,走武道。雖我也是武道,但能學多少,還是要看你本事。”


    “晚輩謝梁國太傅教導!”馬雲飛平複心情,嚴肅行禮,跟在趙嬤嬤身側。


    趙嬤嬤點點頭,道:“看你根骨,品相上佳,資質呢,也屬上上,修行的基礎,很是踏實,這些沒有問題的。你的問題出在心湖,你心湖雖然穩定,但因過早入了沙場,導致殺氣濁物亂了心湖明鏡。如若心湖自安,你如今至少一隻腳是可以站在大宗師這層台階上的,但正因心境被汙,所以你如今宗師的修為,也是走到半途便再難有寸進。”


    “雖然心境對內武的影響沒有對外武的大,但畢竟有了汙漬,想要再往上走,不是易事。”頓了頓,趙嬤嬤繼續道,“難能可貴的是,你並沒有自暴自棄。依靠根骨和資質,身體經脈煉得很不錯。所以你七門雖然隻開了一門,三百穴位也隻修煉了二十個,但大開大合之間,隱隱約約已然有了天門之象,具體是哪一座,現在我也說不清楚。不過若是你日後能清理心湖,那便是厚積薄發、鯉魚躍龍門,即使不成封號武,但要看看大尊者的風光,也還是可以的。”


    能得到趙嬤嬤的“可以”二字評價,這就足以說明馬雲飛的不簡單了。


    更別說馬雲飛的第一門本就是武道上最高大的四天門之一,再按趙嬤嬤所說,他的第二門也定是四天門之一,兩座天門已經足夠支撐他走到大尊者的境界了。


    “請梁國太傅教我!”馬雲飛眼神熾熱,聲音顫抖。


    當年他剛以武學天才之姿踏上修行路,便因家族傳統步入沙場,不曾想受奸人設計,導致他心境被破壞,使他如今修為寸步難進!八歲就被稱為家族中興希望的他,如今十六七歲了,卻連宗師一半的路都未曾走到!


    同齡人的惋惜同情,家族的明捧暗打,其中辛苦,苦不堪言。


    見馬雲飛的身體因激動而微微顫抖,趙嬤嬤繼續道:“心湖被汙,如同武道堵塞,這類事其實並不少見。破開堵塞從而一步登山的人,相信你也聽過不少。因為這些年來,你就是靠著這些老前輩的法子,一點一點磨礪自己,才成長到如今。這種法子雖然有用,但你不知道,當初靠這法子破開堵塞的老前輩們,在武道被堵塞之前,就已經多是半步大尊者了,是走在不同大道上的“先鋒”。你不看情況就照搬照抄,即使破開堵塞,到那時候,你也該是白發蒼蒼了。”


    馬雲飛臉色瞬間慘白。


    不過趙嬤嬤又微笑道:“我有一法,教你破開堵塞,不用那二十年、三十年。”


    馬雲飛立即抬頭,雙拳緊握,眼中滿是堅韌。


    “放下修煉之事,迴家安心陪陪父母吧。”趙嬤嬤緩緩道出方法,“最後送你一言,明年就不要來學院了。”


    馬雲飛錯愕抬頭。


    趙嬤嬤該說的都說了,也就不再管馬雲飛,轉身去陪一臉好奇的龍玨。


    隻是在離去時,她不由得想到了在二十年前生效的那個約定,於是微微歎息。


    若是江湖山門未曾被封,此等問題,哪裏會困住一個武道之才這麽多年、甚至耽誤一生呢?


    像馬雲飛隻是因不明白修煉之事而空度歲月的有才之人還有很多。其中對錯,不是一個甚至千千萬萬個馬雲飛能衡量的。


    “梁國太傅教導,如再造之恩!晚輩銘記在心!”片刻後,明白意思的馬雲飛眼睛微微發紅,他壓下內心感慨,向離去的趙嬤嬤行禮。


    “走原路迴去,有人會送你下去的。”趙嬤嬤點點頭,牽著龍玨進入靜安殿。


    馬雲飛恭敬告退,沿著原路返迴。


    這次上島實屬意外之喜,能得到趙嬤嬤的雪中送炭,他更是心滿意足,甚至內心深處覺得有些受之有愧,所以他不會想到,當他按著記憶迴到天都島往勸學閣的通道處時,會有一名花信年華的女子端著一盤……一盤星辰幣!


    整整一盤!


    星辰幣!


    “公子辛苦。”女子溫柔將那盤長方形狀且泛著獨有熒光的可愛星辰幣遞給忍著咽口水衝動的馬雲飛。


    馬雲飛竭力控製著自己的身體不至於顫抖,雙手緩緩接過一盤的星辰幣。


    “公子隨我來。”女子要推門。


    “且慢!”馬雲飛麵有難色,然後他小心移動到門框處,然後才靠著門框緩緩滑坐到地麵。


    “讓我緩緩。”馬雲飛深唿吸。


    “嗯。”女子掩嘴忍笑,偷看馬雲飛的英俊側臉,好奇道,“公子不是貝克林國馬府的二公子嗎?怎麽也會走不動道了?”


    “姐姐有所不知,”馬雲飛抬頭望著女子微笑道,“雖說是官宦子弟,但家母遵守家父之言,將我兄弟幾個管得嚴嚴實實,每季的季錢都是精打細算的,哪見過如此巨款。倒是姐姐,如此年輕貌美,這步子又穩當得很,想必是才華出眾、深得院長信賴吧?”


    “噗嗤,嘴巴倒挺甜。”女子用袖掩麵嬌笑。


    “是姐姐太甜了。”馬雲飛露出迷人一笑。


    女子一點馬雲飛額頭,笑道:“淨耍嘴皮子!”


    馬雲飛嘿嘿笑著,然後他看著一盤星辰幣,好奇問道:“姐姐,梁國太傅為何賞我如此多錢?”


    “不是趙嬤嬤意思,”女子笑道,“是小太子,你去選衣裳時,小太子說過多給賞錢。”


    “原來他是小太子啊。”馬雲飛迴憶起龍玨,不僅笑著滿意點頭。


    這個小太子,有錢!大方!能處!


    “馬公子,”女子推開一扇門,微笑著做請狀,“時候不早了。”


    “對,不覺已經午時段了,是該迴去了。”馬雲飛笑著小心起身,端著一盤星辰幣,在女子的帶領下進入房間啟動陣法。


    不多時,騰岐學院外院勸學閣。


    馬雲飛走出藏有通行陣法的密室,走出勸學閣,往旁邊一看,貝思正癱在椅上,眼睛閉著,不知道是睡是醒。


    但他還放下一盤星辰幣,向貝思行禮:“見過前輩。”


    “咋了?上去一趟就變順~我敲!怎麽這麽多錢!!!”貝思睜眼,剛伸了個懶腰,目光就瞬間就被擺在一旁的星辰幣吸住了!


    “馬雲飛,”好不容易才將注意力從星辰幣轉到馬雲飛的臉上,貝思立刻賤兮兮地悄悄說,“剛才拎你走的那個老太婆,是不是對你說,明年就離開學院?”


    老太婆?


    馬雲飛嘴角抽了抽,有些意外,但一想到這老家夥和梁國太傅吵架的模樣,就深感大佬打架,凡人靠邊,於是點頭道:“是啊。”


    “別聽她的,就留在學院!”貝思朝他眨眼。


    “為啥?”馬雲飛不解。


    “你別管這些有的沒的。”貝思搓了搓手,嘿嘿笑道,“總之意見我說了,所以,把錢給我吧!”


    隻見他一“彈”就起來了,很快啊!然後順勢一個滑鏟直接躺在了一盤星辰幣旁邊。


    然後他一邊陶醉地撫摸著星辰幣,一邊用顫抖的聲線說:“這些,都是我的嗎?!”


    馬雲飛嘴角一抽,心想這家夥哪有前輩的風采,更不想聽這家夥強買強賣的意見。所以他微笑,很有禮貌地從貝思腳朝的方向繞過貝思,強硬地抱起一整盤星辰幣,對著伸出雙手一臉悲切的貝思溫柔道:“不好意思,你的意見,我不要,所以這些錢,都是我的。”


    頓了頓,他用下巴在星辰幣上畫了一個圈,溫柔道:“全~部,都是。”


    於是躺在地上的貝思神情愈加悲切。


    ……


    時間不停留,三月二十九日晨,春本社兩天前。


    某處布下隔音陣法的大房間裏。


    聖會內閣七人再次齊聚。這次郇羞沒有出席,是因為之前由郇羞代為參會的莊佼首座已經趕到。


    七人在房間裏或站或坐,依舊是以素宣魚和文之行二人為首分列兩邊。


    素宣魚看了看手中的時表,然後抬頭道:“開始朝議。”


    聞言,有幾人微微調整了站姿或坐姿,麵向素宣魚。


    “這次的內容是寒燚歸聖會一事。”素宣魚環視眾人,然後拿起放在旁邊桌上外形為普通讀本的書,幾頁幾頁撕下,分別遞給九人,“這是擬訂的計劃。”


    周圍的人接過。


    “叛逆那邊,你打算怎麽辦?”郇茨一邊看方案一邊問。


    “最危險的春天即將結束。”素宣魚答道,“叛逆的觸角被吸引到了麥鳴島,李青煌登封號武的動靜不小,以徐淡鑰和左花枝為首的叛逆已經全部暴露,他們別無他選,隻能繼續朝麥鳴島走。同時,這批叛逆也正是他們在永兆陸最為重要的一批。也就是說,在之後很長的時間裏,永兆陸將會是叛逆力量最為薄弱的地方,這個時候將寒燚送迴聖會,最為安全隱秘。”


    郇茨翻動書頁,緩緩點頭,看來他讚同素宣魚的計劃。


    “叛逆在永兆陸力量變弱的現實,我們知道,他們自己也知道。”文之行一邊快速掃視計劃,一邊淡淡道,“據院部旁事揚朗爾格的匯報,當初他在西時,就被左花枝以驚人的直覺給盯上了。前些日子天都島起錨,引起世界關注,而新副院長的行為,更是加了一把火。如此情況,叛逆也一定會對永兆陸保持高度關注,若是動靜大了,小心前功盡棄。首席掌司,關於天都島的表現,你確定那位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他看完了方案,放下書頁,抬頭看向素宣魚:“上一次揚朗爾格差點被左花枝識破,說明百曲式你們還要完善,寒燚計劃,我想你還是要考慮一下,如今局勢,要怎麽進行計劃。要明白,在修煉之力的加持之下,個人的力量是可以改變很多東西的。”


    “至於迎迴寒燚,我不希望在過程中與天都島發生衝突,若是衝突不可避免,我更傾向於將殿下留在天都島。現在的岐巍可是眾矢之的,騰岐學院副院長林棲梧的大手筆,不管是不是那位的想法,都已經戳到了山上老家夥們的脆弱神經。萬一他們咽不下這口氣,發了失心瘋,以為自己可以憑借道義,像騰岐院長一樣逾越‘契約規定’,放出一些瘋狗跑進岐巍亂咬人,這種情況下,騰岐院長必然會雷霆出手。我們聖會這時摻和進去,怎麽收尾?更別說如果天都島不願意送迴寒燚,你又怎麽辦?若是想從這位騰岐院長手中搶人,我想我們還沒有這個能耐。”


    “驅趕四方群雄,留下寒燚;放走叛逆的卡羅特·司徒·路,留下聖會的揚朗爾格?克萊頓。你們覺得那位是傾向我們,還是想要謀求中立?”文之行緩緩道,“既然選擇遵守承諾,那就不要再做沒必要的事情了。”


    素宣魚沉默了。


    “文尊者的話不無道理,那將殿下留在天都島之後,我們又該做些什麽呢?”軒軻彤提出問題。


    全場沉默。


    怎麽辦?把自家老大擱在別人家裏,要得老大被策反了怎麽辦?


    “我們可以不迎迴寒燚,但必須舉行朝見,一是讓寒燚坐實了自己是聖會之主的身份,二是讓聖會內部安定下來。”片刻後,素宣魚輕聲迴答。


    “朝見我沒意見,但必須要在岐巍安排人手。這麽重要的地方,僅憑揚朗爾格和影連城是不夠的。”靠在牆上的軒軻彤皺眉道。


    “如今岐巍的局勢,我們很難保證行蹤的隱秘。”景宇搖頭道,“或許這就是騰岐院長啟動天都島的原因,讓所有人都看著天都島,使我們難有動作。”


    “但正因為岐巍如此受人關注,我們不派人來反倒顯得故意了。”軒軻彤向前一步迅速反駁。


    “我們聖會也是騰岐院長眼中的江湖宗門,”景宇皺眉迴道,“今年是敏感時期,我們沒有動作才不會引人懷疑。”


    天下第一的騰岐院長碧原晴空與江湖勢力的恩怨,天底下沒人不知道。這也正是為什麽沒有人會想到聖會能和天都島合作。


    如果從這個方麵來講,那聖會的計劃確實是成功了,龍玨可以在天都島藏上很長一段時間。年初左花枝的所有行動都是他的個人行為,徐淡鑰很是反對,隻有神話教主表示了支持。


    “但是天都島起錨了!翊王上島了!”一旁的軒軻彤忽然激動拍桌,“這種時候,天都島如此動作,我們聖會難道不會有反應?!”


    “天都島……”


    “聖會難道不該有反應!?”


    “那位……”


    “難道不該有反應!?”


    “停下。”磅礴力量瞬間壓在景宇和軒軻彤身上。


    二人悶哼一聲,同時閉嘴。


    看著說得有了火氣的兩人,文之行直接強力鎮壓,然後淡淡道:“年輕人,說事不要傷了和氣。我認為,不迎寒燚,舉行朝會;調聖會人手,鎮守岐巍,畢竟是我們聖會的寒燚,總會需要的。”


    郇茨一把抓住欲上步開口的景宇,緩緩搖頭。


    景宇一臉不爽地退後,靠在牆上,雙手抱胸。


    軒軻彤深吸口氣,不再言語。


    文之行方才看著素宣魚:“寒燚會一直在天都島嗎?”


    “不會。”素宣魚搖頭,“院長說,年末會將寒燚下放到騰岐學院。說是免得我們擔心她會策反寒燚。”


    “不在天都島?那學院裏的安全怎麽辦?”景宇忽然問道,“別忘了古家的古雲可是來過一次。”


    “古雲是趁騰岐院長不在才來的,而且九家剛經紅家之變,應不會有太大動作。”素宣魚不確定道,“隻是古雲此人極度好強,這次他吃了虧,有可能會有後續動作。”


    “天都島的騰岐院長在,再大的浪他也翻不起來。”郇茨搖頭道。


    “世界政府和太平殿呢?”一直沉默的莊佼忽然冷聲開口,聲音都帶有一絲絲寒意。


    “揚朗爾格?克萊頓是內院院長,不用擔心世界政府的審查。”郇茨迴道。


    “學院的學子呢?”莊佼轉著毛筆,“雖說衰落了,但裏麵有頭有臉的聰明孩子可還是不算少。”


    “那這些年莊部長在外辦事,可還見得多自稱為騰岐學生的天才嗎?”郇茨笑著問道。


    莊佼想了一下,搖頭道:“很少了。”


    “就是這個道理。”郇茨點頭。


    被各方勢力探子滲透到了極致的騰岐學院,也不用太擔心裏麵有什麽太過優秀的學子了。


    莊佼最後問道:“會內的情況呢?如果僅僅是朝見的話,夕部可能會發瘋吧?”說著,他看向從開會摸魚到現在的軒軻居諸。


    同時,其他幾人也都將目光投向因為吃瓜吃到自己家而一臉懵逼的軒軻居諸。


    軒軻居諸目瞪口呆:“喂喂喂,怎麽都看我啊?”


    眾人沉默,但看著軒軻居諸的眼神依舊充滿著“你不去誰去”的意思。


    “唉,莊小子你說這事幹嘛啊!”軒軻居諸絕望地長歎一聲,愁眉苦臉道,“好了好了,我去說服夕部那些瘋子。”


    聞言眾人才收迴目光,等待下一個人提出問題或者方法。


    素宣魚環顧四周,眾人皆沉默,她知道本次朝議已經討論出了結果。


    她起身道:“各位沒有異議的話,那就開始投票吧。同意迎迴寒燚者請舉手。”


    眾人不語,沒有人舉手。


    素宣魚繼續道:“同意調派人手到岐巍的請舉手。”


    五人舉手,景宇與軒軻居諸反對。


    朝議結束,素宣魚向眾人微笑行禮:“本次朝議到此結束。各位,後天就是春本社了,朝見之日將至,請各位做好安排,另外,岐巍的春本社還是不錯的,也請各位好好放鬆放鬆。祝各位春本社快樂。”


    “多謝。”


    “春本社快樂。”


    “春本社快樂。”


    “……”


    第二天,麥鳴島,亞瑪特蘭。


    人們在歡聲笑語中裝飾大街小巷,在自家門前東西兩側分別掛上寫有“春”字和“夏”字的大紅燈籠,寓意送春迎夏。


    現任政府尊者羅曼的宅邸——希爾諾亞府正門前。


    “上點,再上點,往右偏點,誒,對了對了,就是這樣。”看著剛掛好的位置完美的漂亮燈籠,扶梯子的羅曼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正從梯子上下來的周像嗬嗬笑道:“快去,洗淨手就可以進屋吃飯了。”


    “誒。”周像落地,笑著點頭,旁邊端水等候的仆人立刻上前。


    “軲轆軲轆……”這時候有馬車聲近。


    羅曼轉頭看去。


    雖說亞瑪特蘭在城市規劃上,並不依照永兆陸東方諸國的坊市製,沒有明確的城市功能區域劃分。但能輕易驅車來到尊者宅邸前的人,肯定不會是什麽平民百姓。


    “參見尊者大人。”來者下了馬車,朝羅曼行禮。


    正是申夏國使臣——典客,宋梁。


    “宋典客早好。”羅曼微笑迴禮,用的是夏族禮,“昨日聽聞宋典客新居落成,本該上門道賀的,但臨近春本社,想著明天再去道賀便是雙喜臨門,故未曾前往,還請勿怪啊。”


    “哈哈哈哈!尊者大人哪裏的話。”宋梁笑著說道,“若是大人登門,那在下就算沒有被其他使臣恨死,也要被本朝的言官罵死了。”


    然後他又感歎道:“說起春本社,我們那的春本社啊,是今日布置、明日玩耍,隻有一天的時間,所以隻放今明兩天假。”


    他嗬嗬笑著抬頭望羅曼門前的大紅燈,笑道:“麥鳴島這邊還可以放五天假,實在是羨慕啊。”


    “因為在春夏之交,麥鳴島不僅有夏族的春本社,還有西魯因恩族的奉食節。為了調和這兩個節日,有變化也是當然。”羅曼微笑道。


    “原來如此,多謝尊者大人的講解,我可算是知道了緣由。”宋梁笑道,“那今晚的夜景,就算是約好嘍?”


    “嗯。”羅曼笑著點頭,同時側身邀請道,“入府用膳?”


    “這怎當得,”宋梁連忙拒絕,“第一頓飯,應該是在下請大人啊。”


    “那就今晚吧。”羅曼站好微笑。


    “好,”宋梁答應下來,然後行禮告退:“那不見不散。”


    “宋典客慢走。”羅曼點頭。


    待宋梁的馬車行遠,羅曼揉了揉臉,道:“今晚不得安生了。”


    “尊者大人不答應不就可以了?”周像一邊擦手一邊走近羅曼。


    “為了搭上申夏國這條線,我可是給了他不少情報,他昨日又花大價錢買了我家旁邊的宅子,今夜應該是把申夏國的迴應帶來了,不安生也就不安生了。”羅曼感歎。


    “因為上次神話突襲列國使臣就他一個人知道的事,各國使臣可是頗有怨詞啊。”周像輕聲道。


    “放心,我有辦法。”羅曼笑著點頭,“實在不行,就躲到海岸別居去。”


    他向府內走去:“走,吃飯。”


    “好。”周像跟在後麵,學著宋梁的語氣笑著說道,“這怎當得啊。”


    羅曼在前麵笑罵。


    ……


    騰岐森林領,火武台。


    翊王叉腰望著剛修補好屋頂的木屋,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嗯~”翊王滿足地長舒一口氣。


    陽光不錯,翊王悠閑在草地上散步。


    “唉,沒有老婆管,沒有老大管,就連屋頂壞了都可以晚幾天修,懶在家裏是真的舒服。”翊王臉上掛著舒坦的笑容,心情好極了。


    直到那一聲:


    “汪!”


    翊王頓時僵住。


    “汪汪!”


    他朝聲音來源看去。


    “汪汪汪!”


    一條不知從哪蹦出來的通體黑色、額上有一撮惹眼的金色毛發的小狗正蹲在草地上,大大的眼睛裏全是他。


    翊王懵逼,這什麽玩意?哪來的?要知道火武台周圍全是禁製,等閑不入內,可不是什麽東西都可以上來的!


    他釋放神識,探查小狗,發現對麵沒有惡意,而且還莫名有一種……父子般的親切感?


    見鬼的父子般親切感!龍怎麽可能生出狗來!


    翊王臉抽了抽,臉色僵硬。


    “汪汪汪汪!”小狗又興奮地叫了一聲,然後直接帶著哈喇子飛快衝向正在思考龍生的翊王。


    翊王頓時震驚,連忙擺手:你別過來啊!!!


    ……


    永兆陸東北部,一個不大的炊煙嫋嫋的村子村口,雄雞昂首挺胸站在大開的低矮村子柵欄門旁,像敬職的衛兵一樣審視著它麵前的六人。


    六個人,一位中年男子,五個孩子。


    “葉叔,多謝照顧。”英俊青年行禮。


    “葉叔,多謝照顧。”青年身後四個孩子一起行禮。


    “還是過了春本社再走吧。”身材修長的中年男子輕聲道,“再陪陪家中長輩。”


    “家主囑咐守孝隻守四十天,現在已過了時間,實在不敢叨擾。”英俊青年平靜道。


    “唉,既然具旭的決定如此,你們的心意已決,那我也確實不好再留你們了。”輕歎一聲,中年男子對五人行禮。


    是平輩禮。


    五人也以平輩禮迴之,手上動作很穩。


    “與助,我最後再叮囑你幾句。你如今不僅是家主,還是大哥,在外闖蕩,一定要照顧好弟弟妹妹們,每日都要教導他們讀書,講道理。在路上,不要好奇管事,遇事也要冷靜,不要衝動,多思考。行為舉止不要死板遵禮,要懂得變通。盡量走官道,不要去走那靈族邪道出沒的鄉野小道。”


    “進入靈族領前,要妥當安置弟弟妹妹們,這很重要。還有財不露白,貴重事物不要輕易示人。吃食方麵,一定不要過於簡單,你和弟弟妹妹們都還是長身體的年紀,差不得,更餓不得。最後,若遇事不能解決,立刻迴來。如果太遠,就往天都島去。待明年開春,契約到期作廢,我們就能出來了,在這之前,你們要好好生活,在修行大道上更勿要停留,時不我待,要抓住機會。”中年男子溫柔說話,說著這些早說過了許多遍的話,像極了嘮叨的家長叮囑將出遠門的孩子。


    但孩子們並沒有覺得煩躁,他們都很安靜地聽著。


    “謹遵葉叔教導。”英俊青年聲音誠懇。


    他身後四個孩子中年齡最小的女孩忽然踮起腳尖,靈動的眼眸希冀望著村子的深處。


    “他們怕哭鼻子,被你們笑,沒敢來。”中年男子注意到小女孩,於是上前蹲下,溫柔撫摸她的頭,微笑道,“隻讓我帶來祝福。”


    女孩感受著溫暖大手的撫摸,輕輕咬了咬唇。


    中年男人起身,溫柔看著五個孩子。


    “希望以後,即使我們遠在聖域,也能在世界上聽到你們的聲音,如此響亮。”中年男子微笑祝福。


    英俊青年用力點頭,然後和四個弟弟妹妹各自背起包袱,大大小小的五個孩子,步履堅定地離開聖域,去往遠方。


    五人身影在視野中越來越小,陸陸續續有人來到中年男子的身邊。


    “來了?”中年男子溫柔歪頭用臉頰貼著靠在肩上的女子,摟住她的肩,輕聲道,“他們走遠了,看不到了。”


    “還看得到。”女子指著遠處很小很小的小黑點,輕聲說。


    離別的悲傷中,中年男子看了看身邊輕聲抽泣的人們,忽然他握拳上舉高過頭頂,大聲道:“不要悲傷!不要難過!要相信他們!他們可是最後的紅家人!”


    “紅家人,就是一群將不可能變為可能的人!”


    ……


    深夜,天都島,靜安殿。


    趙嬤嬤費盡心力好不容易把龍玨哄上床乖乖睡覺,然後拉上羅幃,把放在桌上的衣裳再次整理了一下,悄悄退出靜安殿。


    感受到趙嬤嬤離開後,龍玨悄悄睜開了眼。


    ……


    天夏署州桂魚郡開必縣縣城廢墟北邊臨時軍營中。


    兩鬢斑白氣質儒雅的郭國公熊耿身著官服,負手在沙盤前,冷漠看著沙盤中央高聳的白色建築,沉默無言。


    他們已經試過很多次登頂這座白色建築,但無奈實在是找不到路,完全上不去。就算是用天船投放人員,也會莫名其妙投放到了周圍。感覺就像是有個龐大的陣法籠罩在白塔上,隔絕了所以人的染指。


    現在由天夏國特執衙門和世界政府政府特執部兩方木境石門師組成的攻堅小隊正夜以繼日地檢測白塔的情況。


    這時年輕校尉掀開門簾,走到熊耿身後行禮:“國公,夜已深,今日該迴了。”


    “不迴。”熊耿頭也不抬。


    “明日春本社,署城郡郡守陳書暢在郡城擺宴,請國公”


    “開必大地動,桂魚郡半座郡城,五座縣城,二十六個村子,”熊耿轉身,泛著寒光的眼睛盯著年輕校尉,聲音寒冷,“全沒了。”


    年輕校尉額生冷汗。


    身材並不高大的熊耿注視年輕校尉,眼神核善:“記得他署城郡,也是朝廷劃定的重災區吧?”


    年輕校尉忍住身體的顫抖,立即跪下大聲道:“大災當前!署城郡郡守陳書暢不行政務!意圖行賄!請國公指示!”


    “殺。”熊耿轉身繼續看著沙盤,語氣平淡。


    “是!”年輕校尉大聲答應,退出主帳,不敢停留,立刻點出一隊士兵快馬向署城郡而去。


    熊耿獨自站在沙盤前,大帳內的蠟燭無聲燃燒著。


    “今年的春本社,沒有桂魚郡的份了。”熊耿抬頭,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


    “那他們,也就不要再想過年節了。”


    (現在可以公開的情報:


    春本社:夏族傳統節日,原用來懷念逝去的先輩的節日,現是送春迎夏的美好節日。


    奉食節:西魯因恩族傳統節日,意為尊拜神明,在每年的春末。


    星辰幣:世界政府發行的貨幣,可在府國內流通,與各國貨幣匯率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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