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瀾閣外,林棲梧背著手,用腳尖在地上畫圓,淡白色衣帶隨風微動。


    “嗯?”跑出來找林棲梧的克萊頓眼睛一亮。


    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扶了扶發冠,再整理一下衣裳,又是一個美男子。


    “棲梧。”克萊頓快步到林棲梧身後,微微一行禮。


    林棲梧腳下一頓。


    她轉身行禮:“您好,揚朗爾格院長。”


    “看你神態自若,想必是胸有成竹吧?”克萊頓注視著林棲梧,打趣道。


    “小女子知道院長大人並不糊塗,”林棲梧微笑道。


    她望著克萊頓的眼裏忽然有了些調皮:“隻是揚朗爾格院長,這次不如意吧?”


    “哈哈哈哈,”克萊頓臉不紅心不跳,神色絲毫沒有尷尬。


    “老師很喜歡你啊。棲梧,老師這麽喜歡你,我想你也算是老師學生了。”克萊頓步步上前,逼近林棲梧,迷人的藍色眸子裏倒映出女孩動作的局促,“論年長論資曆,你可得叫我一聲師兄,小師妹。”


    “這可不是亂叫的。”林棲梧有些手足無措,站著微微低頭,臉頰微紅。


    “無妨,”克萊頓在距林棲梧一步前停步,眼帶笑意,低聲道,“你先前在閣中之言,實在精彩,道出了老師的心聲。愚兄癡長你幾歲,見識卻遠不如你長遠,實在是慚愧啊。”


    “那……揚朗爾格院長想不想學學?”林棲梧俏臉微紅,微笑著小步後退。


    可愛!暴擊!


    克萊頓眼冒精光。


    “學!學!”克萊頓連忙點頭。


    “那……你告訴我,坐在院長大人旁邊的男孩是誰?”林棲梧好奇問道。


    克萊頓唿吸一頓,很好地掩飾下去。他微笑地看著林棲梧:“你觀察得還挺仔細啊。”


    “坐在院長大人的旁邊,想不注意都很難。”林棲梧沒有感覺到克萊頓的變化,嘟了嘟嘴。


    加倍可愛!加倍暴擊!


    醒來克萊頓!不要被迷倒了啊可惡!


    克萊頓拉迴思緒,摸著鼻子道:“是我好友龍門門主龍善瑕的孩子,老師對他很感興趣,估計不久會到外院學習。”


    “這樣啊。”林棲梧點點頭,又好奇問道:“龍門主的孩子,想來是很出色吧?”


    “別管他了,先說我們兩個。你……要怎麽教我?”克萊頓猛地湊近,一臉壞笑。


    林棲梧臉上剛淡下去的羞澀,又爬上臉頰。


    “克萊頓!”剛出聽瀾閣就看見這一幕的趙嬤嬤直接衝過來,抓住強裝鎮定的克萊頓衣領就是往後一摔。


    “啊!”克萊頓慘叫一聲,在空中轉了一個圈後摔飛趴在地上。


    趙嬤嬤擋在瞪大了眼睛的林棲梧前麵,不耐煩道:“去去去,別讓我看見你再勾搭人家!”


    “嬤嬤,林副院長在教我學東西嘛,我很好學的。”克萊頓幹笑著爬起來,迅速整理衣裳。


    趙嬤嬤眼睛一瞪:“我叫綽號了啊!”


    “別!別!我走!我馬上走!”克萊頓連忙擺手,然後對趙嬤嬤和林棲梧各行一禮,迅速離去。


    而林棲梧早已笑得花枝招展。


    好不容易忍住笑,她又迴想起昨晚父親大人憂心忡忡的苦口婆心,於是笑聲就又漏了出來:“揚朗爾格院長,也不像父親說得那樣擅長逗弄女孩啊。”


    隻是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今天的笑容,格外燦爛。


    ……


    三天後,騰岐學院的整改初步結束。


    在碧原晴空的強力支持下,學院內無論是哪家勢力的探子,都被除名於騰岐學院。


    但騰岐學院這下一搞,也導致先生缺額極大,為了滿足學生的學習,很多留下來的先生連著幾天全是滿課,累得夠嗆。


    而這樣的情況,林棲梧已有對策:“春本社開始請新先生。”


    消息一出,凡能趕到騰岐學院的有學問的修行者幾乎都來了。


    隻是林棲梧也沒想到最後會除名這麽多人,所以先生的安排還是晚了一些。但這種情況並沒有影響她後續對學院其他人員的除名。


    沒關係,天下多得是想進入騰岐學院講學的人。


    經過這一下,想必也不會再有哪家想不開的勢力會將自家碟子安插進騰岐學院了。


    這次是林棲梧趕人,下次保不定就是那位天下第一雷霆震怒了。


    今天已是三月二十八日,距春本社還有三天時間,渴望進入騰岐的先生們大都在客棧裏,拚命記著自己要教授的內容。


    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同時,留給龍玨的時間也不多了。


    春本社是夏族在春季三月三十日的隔天——晦餘日的傳統節日,有送別春天、迎接夏天的美好寓意。


    所以,臨近春本社也就代表四月將近,龍玨也在靜安殿裏抱著書死命地啃。


    雖然永星朝的曆史並不長,但要將其曆史發展寫下來,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不過今天龍玨沒有在靜安殿讀書。


    同一時間,騰岐學院深處竹林旁的一座三層小樓——勸學閣前。


    勸學閣,名字取得好聽,修得也很秀氣,但其實就是處罰犯了學院規矩的學生的地方。騰岐學院的處罰方法大抵有三種:關三日禁閉,摹一篇文章,寫萬字文章。


    文學方麵的知識,騰岐學院大多數的學子學得都不精深,讓他們來寫一篇萬字文章,簡直就是噩夢。


    勸學閣的管理員有且隻有一位,而且已經很多年沒有換過了。


    他的名字是準尼·貝思。


    連林棲梧掀地皮一般的整改都沒能趕走的準尼?貝思搭了把椅子,懶洋洋地坐在勸學閣的門口,舒舒服服地曬太陽。


    曬了一小會兒,他忽然眯眼仰望頭頂發光發熱的太陽,心裏算著日子,嘴裏嘀咕:“怎麽還沒來?難道那小屁孩認慫了?”


    接著他又搖搖頭,自言自語:“不可能啊,都拒絕一年了,這種情況下放棄,臉不得丟光啊?”


    這樣胡思亂想著,他又看見了那個幾乎把這裏當成了家的學生。


    那學生七尺快八尺的個子,相貌端正,穿著夏族的普通服飾,長發梳好,戴了頂靈獸玉雕刻的發冠,手裏拿著紙筆,在陽光下邁著懶洋洋的步子。


    “嘿!馬雲飛!”貝思興奮起身,向那學生揮手,咧嘴露出滿口黃牙,“今天你‘遲到’了!”


    那學生步子一下子頓住。


    “你怎麽還沒走!?”青年瞪大了眼,似乎很是不可思議。


    他驚訝道:“你這種不幹正事的家夥不是該被除名嗎?!”


    “你先過來!”貝思開心地向馬雲飛招手。


    “難道就連編名貼冊的人都忘記了你?”馬雲飛走近貝思,一臉不可思議。


    “嘿嘿!當然了!”貝思一臉賤笑,“我的名字怎麽可能寫在名貼冊上嘛!我這麽重要的人,名字當然是寫在……”


    他向馬雲飛挑眉,示意他發問。


    “哦~怪不得你沒錢。沒在名貼冊上的話,也就沒俸祿了吧?”馬雲飛立馬摸著下巴,一臉恍然大悟。


    “我是叫你問這個嗎!”貝思沒好氣道。


    “新副院長上任,你小心說話。”馬雲飛淡淡道,“你這種情況,我去舉報會成功吧?興許還有幾個賞錢呢。”


    “???”貝思一臉懵逼。


    “算了,想必舉報了賞錢也不夠我在秀香樓吃一頓的,麻煩。”馬雲飛平靜炫富,給貝思氣得牙癢癢。


    “沒事的話,我進去了。”馬雲飛給貝思看了看手裏的紙筆,“要寫文章,不加急的話,估計春本社就泡湯了。”


    “嘿嘿,那女娃子還沒放手?”貝思一臉賤笑,“要不就從了嘛。”


    “別。”馬雲飛擺手,“我是來求學的,女人隻會影響我看書的速度。”


    “切,不過你也確實夠菜的。”貝思一臉不樂意地癱迴椅子,嘴裏嘲笑的話就沒停過,“比了一年了,居然一迴都沒贏過。虧你家門武學興盛,如今你還比不過一個女娃,真是丟臉。”


    馬雲飛聳肩,道:“誰知道她不僅印靈修為高超,居然還是個石門構的學霸,草率了啊。”


    “能待在學院的女娃子,你以為能是什麽簡單角色?打架打不贏,講道理也講不贏,見識短淺說的就是你吧。”貝思嘲笑他。


    “停停停!別說了別說了。”馬雲飛連忙擺手,“我學習去了。”


    “說得好聽,就你那樣,學,學個屁!”貝思嘲諷不斷。


    馬雲飛心性練得不錯,貝思的話入了耳也權當放屁,徑直就去推門。


    “嬤嬤,門外有人。”


    “那太好了,真希望能一扇門直接拍飛他。”


    忽然有聲音自屋裏響起。


    一老一少。


    ?門不是向內開嗎?


    馬雲飛疑惑,下意識退後一步。


    然後“唿”地一聲,半扇門就瞬間從他麵前高速飛過,隻剩下一半還掛在門框上搖啊搖。


    門,裂開了。


    身體僵硬的馬雲飛懵逼看著整齊從中裂開隻剩下半扇吱呀吱呀淒涼搖晃的門。


    “幹什麽!”馬雲飛吞了口唾沫,整個人都不好了,“殺人啊!”


    若不是他先前退了一步,估計他現在已經和那半扇門一起自由翱翔了。


    “嗯?你是誰?”跨出門檻的趙嬤嬤有些疑惑,“貝思老狗呢?”


    “在這呢,豬豬小姐。”癱在椅子上的貝思有氣無力地舉手。


    “沒飛啊。”趙嬤嬤一臉失望。


    “我沒飛,你麵前那小子差點飛了。”貝思懶洋洋地指了指臉都嚇白了的馬雲飛。


    “喲,挺俊嘛。”趙嬤嬤上下打量著馬雲飛,臉上滿意。


    “衣裳挺好看的。”跟著出來的龍玨一邊打量,一邊滿意點頭。


    “那行,跟我來吧。”趙嬤嬤一把抓住正在茫然行禮的馬雲飛的左手,徑直往屋裏拉。


    “前輩好……前輩!前輩!”被打斷行禮的馬雲飛一臉懵逼。


    然後他似乎反應過來,右手抓住左手手臂,雙腳用力向後蹬,一臉絕望:“前輩!我是正經孩子啊!”


    “都到了勸學閣,還是什麽正經孩子。”趙嬤嬤微笑看著馬雲飛。


    “……”


    馬雲飛看著趙嬤嬤的笑,更加害怕了,有些崩潰道:“前輩!我體虛啊!!!”


    癱在椅上的貝思直接哈哈大笑。


    趙嬤嬤微微一笑,龍玨一臉好奇,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片刻後,天都島上,與騰岐學院相連通的陣法通道前。


    走出陣法房間的馬雲飛恍恍惚惚的,似乎還不敢相信。


    趙嬤嬤和龍玨在前麵停下等他。


    “我居然上了天都島?”馬雲飛震驚四顧,喃喃自語。


    “不然你以為這是哪裏。”趙嬤嬤微笑道。


    “晚輩愚鈍,言語衝撞了梁國太傅,還請梁國太傅勿怪!”馬雲飛不蠢,心裏一想便知道了眼前人是誰,連忙站好行禮。


    “行了,起來吧。”趙嬤嬤點頭笑道。


    “晚輩惶恐。”馬雲飛行禮姿勢不變。


    “起吧。”趙嬤嬤微笑著將龍玨推到馬雲飛麵前,“給這孩子挑幾件衣裳,春本社要穿。”


    “是。”馬雲飛起身。


    他算是知道了自己被抓的緣由,感情是給這孩子選衣裳啊!


    看龍玨年紀相貌,自己在外院未曾見過,那應該是梁國太傅在天都島上教導的弟子,說不定連院長大人也會指點一二!


    一想到這,馬雲飛就不由向龍玨投去羨慕的眼神:能得到天下第一的教導,哪怕隻是那位嘴裏漏出的隻言片語,也足夠支持他在大道上走上一大段路了。


    拋去雜念,馬雲飛恭敬問道:“請問前輩,公子的衣裳在何處?”


    “這衣裳倒是問題。他原來的衣裳都是這一個色的,”趙嬤嬤想了想,“這樣,你說個大概,我差人去買。”


    “也可以。”馬雲飛點點頭,“先請公子說說想要什麽衣裳吧。”


    “說吧,想穿什麽樣的。”趙嬤嬤看向龍玨。


    “嗯……嗯……”龍玨摸著下巴,皺著眉頭,腦袋瓜瘋狂運轉。


    忽然,他靈光一閃。


    “黑色的!”龍玨興奮道,“黑衣裳加黑長袍!”


    “黑色?”馬雲飛有些奇怪於龍玨的審美,看了看龍玨的個子,溫聲提醒,“公子,春本社還是顏色鮮豔一點好。”


    “鮮豔?”龍玨好奇問道。


    “是的,春本社辭春迎夏,顏色鮮豔一些,寓意也好。”馬雲飛微笑道,“黑色太暗了,不是很好,而且夜裏也不好辯識,岐巍人又多,萬一走散就不好辦了。我覺得淺白、淡紅、天藍不錯。”


    考慮到龍玨在天都島學習,馬雲飛直接忽略了天夏國的服飾顏色規定,反正服飾顏色規定很多時候大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黑色不鮮豔嗎?”龍玨認真問馬雲飛。


    馬雲飛笑了,溫聲道:“黑色不鮮豔,白”


    “黑色不鮮豔嗎?”龍玨一步上前,打斷馬雲飛繼續問。


    馬雲飛啞然。


    “黑色不鮮豔嗎?”龍玨認真直視馬雲飛,第三次問道。


    馬雲飛愣了下,然後他“從善如流”,立刻道:“黑色鮮豔,確實鮮豔。那我就為公子挑選黑色的衣物了。”


    “好的,謝謝你。”龍玨開心地笑了。


    馬雲飛嘴角一抽。


    趙嬤嬤在一邊不語。


    (現在可以公開的情報:


    春本社:四季本社之一,為期一天,在每個春季的最後一天舉辦。是居住在永兆陸的夏族的傳統節日。


    勸學閣:位於騰岐學院外院東北部的角落,靠近騰岐學院與岐巍之間的城牆。說是處罰場所,實則更像是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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