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咱們是不是押錯寶了?”


    站在在紀綱身邊,錦衣衛鎮撫使龐瑛低聲道:“太子更有可能繼承皇位。”


    “為時尚早,”紀綱輕輕搖頭,“陛下並不喜歡太子,漢王更合陛下的心意。”


    “可大人,如今陛下已立太子嫡長子為皇太孫,”龐瑛輕聲詢問道,“這不是表明,陛下已經決定日後將傳位於太子嗎?”


    “那可未必。”


    紀綱輕笑,嘴角一側微微上揚,露出一個酒窩。


    龐瑛抱拳行禮,恭敬道:“還請大人指點。”


    “太子的嫡長子已滿十二歲,陛下又疼愛他,冊封為皇太孫,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會不會傳位與太子,這又是另一迴事。”


    “屬下不太明白。”龐瑛依舊微微低頭,十分謙卑,期待著紀綱進一步解釋。


    紀綱心情很好,見手下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便繼續分析道:“你我都明白,陛下從心底裏就不喜歡現在的太子。”


    龐瑛點點頭,沒有出聲,繼續等候紀綱的分析。


    “陛下英明神武,上陣可率雄獅百萬,下馬可治國安邦。


    “而太子呢,身材臃腫,又患有足疾,無法上陣殺敵,性子還仁慈而軟弱。


    “你叫陛下,如何能放心將大明的江山交給他?”


    聽著紀綱的分析,龐瑛默默點頭。


    他十分讚同紀綱的分析,太子朱高熾確實沒有當今陛下的雄才偉略,性子也不似陛下,更像已逝的俆皇後,過於仁慈了。


    十一月初十,陛下冊立太子的嫡長子朱瞻基為皇太孫。


    在龐瑛看來,這說明皇帝還是傾向於傳位給太子朱高熾的。


    紀綱又繼續分析道:“之所以,陛下當初沒有封如今的漢王為太子,那是源於當時的文臣反對,還有便是當時解縉的那句話。你知道?”


    “稟大人,屬下有所耳聞,”龐瑛迴答,“當時,大學士解縉對陛下說,‘陛下,您有好聖孫’。莫非陛下,陛下是希望皇太孫日後繼承大統?”


    咧嘴微笑,紀綱輕輕點頭。


    龐瑛有些驚訝。


    皇太孫還小,如今陛下也康健,等陛下百年後,直接傳位給皇太孫這不是不可以。


    可跳過當今的太子直接傳位給皇太孫,這想法也太……


    龐瑛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了。


    “陛下想傳位給皇太孫,這裏麵也是有多重考慮的,”紀綱笑了笑,又補充道,“我聽說,皇太孫出生時,陛下曾做過一個夢,夢到太祖授予他一枚玉圭。夢中太祖還跟陛下說一句話。”


    “什麽話?”龐瑛有些好奇。


    “八個字:傳之子孫,永世其昌。”


    紀綱狡黠一笑,又道:“至於這個夢是真是假,隻有陛下自己知道。不過,陛下對於皇太孫的喜愛,由此可見一斑。”


    龐瑛重重點頭。


    如果當今陛下也如太祖一般長壽,說不定太子也跟懿文太子朱標一樣,走在陛下前麵,那麽,陛下直接傳位給皇太孫,那便順理成章了。


    想到這一點,龐瑛又問道:“大人,那您為何還要押注漢王?”


    眯著眼睛,紀綱微微一笑:“你是否知道,漢王向陛下索要了‘天策衛’?”


    “屬下知道。”龐瑛輕輕抱拳。


    身為護衛親軍十二衛之一的錦衣衛,他對其他護衛親軍是比較了解的,


    天策衛是天子的親衛之一。


    源於太祖朱元璋的侍衛上直親軍,後來,設置為十七衛親軍指揮使司,分別為:


    武德衛、龍驤衛、豹韜衛、飛熊衛、威武衛、廣武衛、興武衛、英武衛、鷹揚衛、驍騎衛、神武衛、雄武衛、鳳翔衛、天策衛、振武衛、宣武衛、羽林衛。


    當今陛下繼位後,廢除了建文皇帝的諸多製度,恢複了洪武年間的舊製,因此,天策衛的名號得以恢複。


    永樂四年(1406年),當今陛下將天策衛等身為自己的親軍。


    “那你可知‘天策衛’這一名號的來源?”紀綱問龐瑛。


    龐瑛一臉茫然,輕輕搖頭。


    紀綱嘴角微翹,微微眯起眼睛:“天策衛的名稱,源於唐太宗還是秦王時的天策上將府。”


    “您是說,漢王自比唐太宗,”龐瑛咽了咽口水,“您是說,漢王他……”


    突然,紀綱伸出一隻手掌,打斷了龐瑛的話。


    咚咚咚,房門外,響起敲門聲。


    一名錦衣衛走進來,向紀綱遞上一封折子。


    打開折子,紀綱掃了一眼。


    這折子上寫的是鄭和上奏給皇帝奏折的內容,是錦衣衛通過特殊手段翻抄的。


    折子遞給鎮撫使龐瑛,紀綱冷冷道:“被鄭海這麽一拖,等他迴京時,陛下的火氣說不定已經消了。”


    看完折子後,龐瑛附和道:“大人,您覺得鄭海迎娶徐妙錦,陛下會同意嗎?”


    “如果是你,你會同意嗎?”紀綱瞥了龐瑛一眼。


    龐瑛搖搖頭,迴答道:“若是屬下,屬下是絕不會讓如此有名望的輔國公與徐家聯姻的。”


    “那就在這方麵想想辦法,叫李春去做這件事。”


    “是,大人。”龐瑛應了一聲,退出房間。


    ……


    十二月,雲南下了一場雪。


    雪花不大,紛紛揚揚,卻令人有了一絲離別的感傷。


    房間內,燒著炭爐,鄭海輕輕扇著蒲扇使炭火燒忘一些。


    他抬起頭,看向床榻上的徐妙錦:“明天,我就要和三寶啟程迴京了,以後你一個人在雲南,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我又不是一個人,不是還有小蘭嘛。”


    徐妙錦慢慢起身,靠坐在床邊。


    見徐妙錦起身,鄭海連忙道:“這麽冷的天,你好好歇著,別凍著。”


    “不打緊,我的身體可沒那麽嬌氣。”


    “那也不行,你得為肚子裏的孩子多想想。”


    徐妙錦撲哧一笑:“它才多大呀,還早著呢。”


    “頭幾個月,可不能掉以輕心,你好好躺著。”


    “可我不想躺在,我想坐一會兒。”徐妙錦撇了撇嘴。


    輕輕瞪了一下徐妙錦,鄭海放下蒲扇,走到床邊。他想要伸手幫徐妙錦扯被子,又怕自己手髒,在自己的袍子上擦了擦,這才伸手拉起被子,蓋著徐妙錦胸前。


    徐妙錦拉住鄭海的袖子,撒嬌道:“慎之,你今晚陪我睡好不好?”


    “這樣不太好吧,馬家嫂子不是說這些日子最好不要同房嗎?”


    “可你明天就要返迴京城了,你就多陪陪我嘛。”


    “那好吧,你等我一下。”


    鄭海走到放著洗手盆的木架旁,認真地洗了洗雙手,擦幹雙手後,又走到火炭盆邊烤暖了,這才迴到床鋪邊。


    先讓徐妙錦重新躺好,鄭海這才脫掉外麵的長袍,掀起被子的一腳,躺在徐妙錦身旁。


    扭過頭,徐妙錦輕聲詢問道:“慎之,陛下為什麽非要你出使西洋,你不去不行嗎?”


    “因為出使西洋還有其他的目的,必須我去,陛下才放心。”


    徐妙錦癟癟嘴,不高興道:“不就是與諸國通好,懷柔遠人麽?最多再加上一個通商,陛下派其他人去,不也一樣嗎?”


    輕輕摟住徐妙錦,鄭海搖搖頭:“不一樣。”


    “為什麽不一樣?”


    “陛下叫我跟著三寶出使西洋,是為尋找一個人……”


    “找什麽人?”徐妙錦不甘心,“為什麽非要你去找?”


    鄭海歎息一聲,將食指放在嘴邊,做噤聲狀:“這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一個不能提起的人。”


    “那好吧,你當你的西洋副使去,”徐妙錦背過身,“可我不想和我們的孩子分開。”


    鄭海將徐妙錦的身子掰過來,麵對著自己。


    盯著徐妙錦的眼睛,他一臉嚴肅道:“妙錦,在我和孩子之間,你隻能選一個,你選誰?”


    “我兩個都要……”


    “不行!我是認真的,隻能選一個!”鄭海不苟言笑道,“你要麽與孩子永遠生活在雲南,要麽你迴南京,我們偷偷在一起。兩者隻能選一個。”


    “為什麽?”


    “因為我下西洋尋找的那個人,你也認識,他叫——洪允。”


    聽到“洪允”兩個字,徐妙錦愣住了。


    鄭海再次鄭重其事地問道:“孩子和我隻能選一個,你選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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