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屋內兩人在說悄悄話。


    “慎之,你們會在舊港呆多久?”


    “等到季風到來吧。部分船員的傷還沒好徹底,我們短時間內不會離開舊港。”


    施若綺翻了個身,輕輕趴在鄭海的胸口上。她輕聲問道:“這麽說,使團船隊會等小雲迴來才返迴大明,是不是?”


    “如果小雲在夏季風盛行前能迴來,那麽,我們會等他。如果到那時小雲還沒迴來,那我們就直接返迴大明。畢竟,錫蘭山國國王這個事不能久拖不決。”


    鄭和船隊關押著錫蘭山國國王亞烈苦奈兒與一眾王室,這是一件棘手的事。


    一旦處理不好,這個事可能會影響鄭和使團在南洋與西洋往後的活動。


    時間拖得越久,可能問題越多。


    剛離開錫蘭山國時,船隊的官兵就想處死錫蘭山國王。如果長時間留在舊港,萬一哪個犯渾的大明官兵弄死了錫蘭山國王,那就麻煩了。


    鄭海跟施若綺陳述其中的利弊,聊了許多可能性。


    夏季風到來後,如果錫蘭山國王的消息傳開,那麽,原本難以橫渡大洋的錫蘭山國軍隊,或許,會借著季風追過來。


    雖然這種可能性不高,但並不能完全排除。


    即便錫蘭山國的軍隊不來,萬一他們發出懸賞令,雇傭海盜來對付鄭和船隊,那也挺麻煩的。


    再者,此番西行,跟隨鄭和、鄭海一同訪問錫蘭山國的船隊死傷慘重,士氣大不如前,人心思歸,越早返迴越好。


    “慎之,我想帶霞兒與你一同返迴大明。”


    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望向鄭海,施若綺的眼眸中有期待也有擔憂。


    “霞兒那麽小,這一路的顛簸,她受得了嗎?”鄭海有些擔心。


    鄭海與施若綺的女兒名叫鄭霞,如今才一歲多。


    沉默了一會兒,施若綺再次看向鄭海,眼中充滿了堅定:“俗話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爹說,我一歲多就跟著他出海。我相信,我能做到的,霞兒也能做到。”


    “一歲就跟著你爹出海?”鄭海有些想笑,卻不好笑出來。


    施若綺抬頭,白了鄭海一眼:“怎麽,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想我爹?”


    “信,我信!我當然相信!我們家二姐,從小就與眾不同!”


    “那好,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施若綺一句話就算下決定了,語氣果決,像個說一不二的大掌櫃。


    鄭海可不像施若綺這般果決,依舊有些不放心:“孩子這麽小,你就不怕她受不住這海上的風浪?萬一,霞兒在路上哭鬧,或者,在船上生病了,那該如何是好……”


    “有什麽好擔心的,我爹說,兒孫自有兒孫福。要是真有什麽,那也是她的命!”


    施若綺見鄭海登她,又補充道:“再說,小孩子哭鬧不是很正常嗎?如果真生病了,那有病就治,你們船上不是有很多醫官嗎?大明的醫術可比舊港強多了……”


    聽著施若綺的迴答,鄭海忽然覺得,他這妻子的神經太大條,這母親可不怎麽稱職……


    歎了一口氣,鄭海問道:“二姐,平時小霞是誰照看的?”


    “我爹和奶娘啊,”施若綺脫口而出,好奇道,“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沒事,早點睡吧。”


    ……


    清晨的雞鳴聲打破了寂靜,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當鄭海還躺著床榻上酣睡之時,雞鳴山上的鍾聲已經敲響。


    咚——咚——咚——


    雞鳴寺的和尚們正在大雄寶殿做早課。


    同樣是和尚的道衍大師,已經在皇宮中參加早朝。


    道衍大師每次上朝都換上官服,下朝後又換迴和尚的道服。


    近年來,朱棣要道衍大師發表意見與看法的次數越來越少,道衍大師主動發言的次數也變少了。


    道衍大師對朝堂上的事少有過問,反而更加關心佛教的發展問題。


    好友袁珙去世後,他似乎也覺得自己老了,慢慢淡出了朝政。


    平時,除了給皇長孫朱瞻基講講學,道衍大師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佛教事務與佛教學說的編修上。


    不再像從前那般倚重道衍大師,朱棣更倚重自己培植起來的勢力。


    今年二月,都察院左都副禦史陳瑛被問罪處死後,皇帝朱棣對錦衣衛指揮使紀綱越發重用。


    對於紀綱這等人物,道衍大師既不像一些人敬而遠之,也不像另一些人那樣對紀綱另眼相待,更多的時候隻是微微一笑,不鹹不淡。


    雞鳴寺的和尚,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


    道衍大師為官,上朝為官一天就當一天顧問。


    陛下問,他便答;陛下不問,他便當什麽都沒看到、什麽也沒聽見。


    時間一天接著一天,很快就到了永樂九年的六月。


    這一天,道衍大師正在房中閱讀南宋朱熹的文稿,一名和尚跑進來稟告道:“師父,太子殿下來了,說有要事求見師父。”


    放下書卷,道衍和尚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白眉微微下壓,一雙病虎三角眼微微眯了一下。


    手握著念珠,輕輕撥了撥,他自言自語道:“到底是什麽風,把太子爺給吹來了?”


    進來通稟消息的和尚不敢搭話,靜靜等候著道衍大師的迴複。


    “你去迴複太子:如果是有關解縉的事,那請太子殿下迴去吧,貧僧已不問俗事。”


    過了一會兒,迴複太子的和尚再次返迴,稟告道:“師父,太子殿下歎著氣離開了。不過,離開前,太子殿下要徒兒轉告師父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道衍大師微微抬頭,有些好奇。


    迴話的和尚湊近道衍身旁,附耳輕語。


    道衍大師微微皺眉,放下手中的書卷,緩緩起身,慢慢走到窗前,輕輕推開木窗。


    一陣風迎麵吹來,裹挾著空氣的燥熱,連同遠處的蟬鳴一同送了進來。


    望著天空,道衍喃喃自語道:“這夏天的風,是不是提前了?”


    太子朱高熾乘坐馬車,悻悻地離開了雞鳴寺。


    就在太子離開後,雞鳴寺旁的尼姑庵迎來了一群宮女。


    “小主,小主,好消息!”


    丫鬟小蘭一邊喊,一邊跑,像一朵飄逸的白雲,飄進了徐妙錦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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