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內,熏香嫋嫋,與往日頗有不同。


    皇帝朱棣並沒有坐在寶座上批閱奏章,而是空手而立。


    “朕還是藩王時,你父親就跟朕說,‘年過四十,胡須過肚臍,即可登上大寶’,他是怎麽看出來的?”


    朱棣詢問身邊站著的一名青年。


    這名青年與太子朱高熾的年紀相仿。


    他叫袁忠徹,字公達,是鴻臚寺序班。


    鴻臚寺序班隸屬於禮部,主要負責各種活動的吉兇儀禮等事。


    袁忠徹的父親名叫袁珙,曾經是一個相士,經道衍和尚推薦給朱棣,成為燕王府的常客。


    朱棣登基後,封袁珙為太常寺丞,並賜下豐厚的賞賜。


    袁珙年邁,已經很少出入朝堂與皇宮。


    “稟陛下,陛下乃是龍生鳳長,身長六尺,麵大腰圓,一步能開三尺,可謂龍行虎步。”


    袁忠徹繼續解釋道:“陛下當年是被年齡所困,還沒有長出龍須,沒有顯現天子之相。


    “如今,陛下胡須長達一尺八寸,真龍天子的麵相才最終顯現出來。


    “家父,深諳相麵之術,閱人無數,自然能看出陛下的天子之相。”


    聽著袁忠徹的解釋,朱棣不時點點頭。


    袁珙的相麵之術確實神準無比。


    他不僅預言了朱棣登上皇位的事,還準確地不少朝臣的命運。


    袁忠徹承襲其父袁珙的相術,相麵識人也是神準無比。


    當朱棣還是燕王時,宴請北平文武官員,袁忠徹就告訴朱棣,都督宋忠、布政使張昺、都指揮使謝貴等人都是短命之人。


    結果,燕王起兵,這些人就被砍頭了,確實是準。


    “你父親最近身體可好?”朱棣問袁忠徹。


    “多謝陛下關心!家父身體尚好,隻是年紀大了,不愛走動了。”


    朱棣看向袁忠徹:“朕聽說,你父親寫了一本相術書籍,名為《柳莊相法》。你是否已研讀?”


    “迴陛下,家父的大作,忠徹是第一個拜讀的。”袁忠徹一臉自信,“不敢說倒背如流,但書中的精要,忠徹已經領會十之八九。”


    “那朕倒是要考考你。”朱棣捋了捋長長的胡須,一雙小眼睛亮晶晶的。


    “陛下,要怎麽考?”袁忠徹微笑著,神色從容而自信。


    “朕的近侍太監鄭和,你可認得?”


    袁忠徹抱拳迴答:“忠徹自然認得。他是道衍大師的徒弟,他師父道衍與家父是至交。臣與他見過多次,至今印象深刻。”


    “哦?那你告訴朕,他的麵相如何?”


    袁忠徹侃侃而談道:“鄭和,身高九尺,腰大十圍,眉目分明,耳白過麵,齒如編貝,行如虎步,聲音洪亮,此乃貴人相。隻可惜,他是個太監,否則,必為勳貴。”


    聽著袁忠徹的分析,朱棣微微點頭。


    鄭和確實長得十分英俊,與袁珙的《柳莊相法》一書中所說的貴人麵目比較接近。


    “朕想讓他領兵,你跟朕說一說,他能否勝任?”


    繞了一圈,朱棣終於轉到正題上了。


    袁忠徹迴答道:“論才貌、智慧等各方麵,在所有內侍中是最出眾的,臣觀察他的氣質、麵色極佳,一定可以勝任。”


    朱棣點點頭,對身邊的太監昌盛道:“給朕傳輔國公。”


    從武英殿出來,太監昌盛穿過右順門,正想要出午門,卻遇到了鄭海。


    鄭海剛從太子的春和宮出來,正要去找朱棣,匯報船廠造船的進度。


    他跟著太監昌盛穿過右順門,走進武英殿。


    “鄭海,朕想問你,下西洋的船隻造得怎麽樣了?”


    見鄭海進來,朱棣率先詢問鄭海有關船隻建造的事。


    “陛下,臣此來便是向陛下匯報的,”鄭海抱拳稟告道,“下西洋的一號寶船已經建成,臣請陛下登上寶船,參觀大明最大、最強的戰船。”


    “哦?真的嗎?”朱棣龍顏大悅,“好!甚好!”


    掃了一眼鄭海,他摸了摸胡子,又道:“鄭海,你去給朕傳旨,待著視察了寶船,朕要獎賞參與造船的所有人。”


    “是,陛下。那臣這就去船廠。”


    鄭海抱拳行禮,退出了武英殿。


    看著鄭海離開的背影,朱棣問身旁的袁忠徹:“公達,你給朕說說,鄭海的麵相,如何?”


    袁忠徹是個機靈人,自然明白朱棣心中的顧慮。


    朱棣並沒有使用輔國公的官爵稱謂來稱唿鄭海,而是直唿其名。


    從這個層麵來說,朱棣與鄭海的關係很好。


    不使用輔國公的稱唿,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可能是為了避免給官職給袁忠徹帶來壓力。


    朱棣並不完全信任鄭海,甚至,他對鄭海有所提防。


    “迴稟陛下,鄭海是勳貴之相,可定國安邦。家父曾給他算過一卦……”


    “哦?你父親給他算過,那卦象如何?”朱棣很好奇。


    袁忠徹拱拱手,迴答道:“家父算得一句偈語:‘因海而亡,向海而生。’”


    “因海而亡,向海而生。”朱棣輕聲默念著。


    “這句話有什麽含義,你能否解釋?”朱棣再次看向袁忠徹。


    袁忠徹搖搖頭道:“事關天機,臣道法有限,不能破解。請陛下恕罪。”


    “因海而亡,向海而生,”朱棣再次重複著偈語,點點頭,又道,“看來他的一生注定是與海有關。”


    袁忠徹默默點頭,沒有插話。


    “因海而亡,可不可以理解為,他會因為航海而死?”朱棣又問了一句。


    袁忠徹點點頭:“臣覺得,有可能,但後一句‘向海而生’,又該如何解釋?臣實在不解,無法預測。”


    “那就先不管這些了。”朱棣嘴角的八字須微微上翹,“你陪朕一起去看看鄭海所造的寶船。”


    “是,陛下。”袁忠徹抱拳迴答。


    ……


    龍江,長江邊,停放著一艘巨艦。


    “這……這,這就是寶船?”


    朱棣站在船前,抬頭望著高高的船身,滿臉驚訝。


    站在朱棣身旁的眾人都呆呆的,仰望著高大的船身,無人迴應。


    鄭海也沒有迴答朱棣的問題,同樣,靜靜地望著寶船。


    這就是大明寶船!


    當時,世界上最大、最強的木帆船,沒有之一。


    鄭和迴答道:“陛下,這就是寶船,請陛下登船。”


    “好!很好!朕要看看,這寶船到底如何厲害……”


    【注】


    (明)袁忠徹《古今識鑒》卷八:“內侍鄭和即三保也……永樂欲通東南夷,上問:‘以三保領兵如何?’


    忠徹對曰:‘三保恣貌才智,內侍中無與比者,臣察其氣色誠可任。’遂令統督以往,所至畏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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