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晏寧麵上鎮定自若,可在離開了三皇子視線範圍後,那道驚慌的幾乎欲蹦出來的心髒卻在持續動蕩,久久不能平息,她還是害怕的。


    親眼見過三皇子為了求她嫁給他而瘋狂自殘的模樣,晏寧對於他一向是敬而遠之,她不清楚,有朝一日,對方會不會惱羞成怒,也一並將她給弄死。


    蘇嬤嬤也是如此,扶著她的手也在顫抖。


    “周夫人……?”


    此時,一道低沉的男音從身後傳了過來。


    晏寧一轉身,便看見了一個俊美的男人正遲疑地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神色擔憂。


    這位,便是二公主的駙馬,傅九。


    是一個自帶魅惑氣息的男人,給她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狐狸,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卻又帶著熟悉之感,恍若一位故人,但晏寧又很確信從來沒有見過他。


    兩人之間不過幾麵之緣,談不上交情。


    不過在麵臨三皇子後,偶然見到一個正常人,晏寧緊繃的神色還是緩和了不少。


    晏寧屈身行了一禮,“妾身參見駙馬。”


    “免禮。”傅九不是個過於拘泥禮節之人。


    他眸光一閃,試探道,“周夫人與三皇子方才……”


    晏寧笑容一僵,“不過是偶遇罷了。”


    她不想鬧得人盡皆知,而且從他的話來看,應該是知道了什麽。


    好在傅九為人也是懂分寸的,笑了笑,便轉移了話題,“公主並不在此處,剛好,我也要過去,便一道吧。”


    他體貼地道,有他這個駙馬在,倒也不會再有不長眼的人衝撞了她。


    對於他的好意,晏寧倒是沒有拒絕。


    至於二公主會不會誤會,兩人心下了然,不會。


    晏寧突然笑著道,“公主緣何又舉辦了宴會,可是身子舒坦了不少?”


    三公主一個月前查出來有孕一月有餘,到現在也兩個多月了,不過孕吐嚴重,已很久沒有舉辦過宴會了。


    “沒有,還是老樣子。”說到妻子,傅九的眼神微柔和了下來,帶著初為人父的喜悅和困擾。


    “公主近來一直很想見你,卻見你夫婦新婚燕爾,不好打擾你們夫妻培養感情。”


    傅九一番話說的極其漂亮,明明是二公主身子不便才沒有力氣折騰人,可到了他嘴裏就體現了她對於晏寧的體貼。


    晏寧了解二公主的臭脾性,笑了下,也沒有全信。


    *


    二公主正無趣呢,哪怕是舉行了宴會,她也沒有出席,就呆在暖閣裏,神色煩躁。


    聽得門外的交談聲,才眉頭微動。


    見駙馬和晏寧走了進來,她才笑了開來,“可算是來了,剛才駙馬傳信來說你被三皇兄那廝給攔截住了,可把我嚇了一跳。”


    晏寧要是在她府中出了什麽事,周隨安可不會輕易地放過她。


    對於這個年紀輕輕卻心狠手辣的首輔,她一向是忌憚害怕的,平時也不敢多去得罪,也不知道晏寧看上了他什麽?


    對於駙馬和晏寧一同進來的情形,2公主並沒有在意,本來就稟報過她了,除此之外,晏寧心有所屬,自然不害怕會發生什麽。


    最重要的是,傅九喜歡的到底是誰,她心知肚明。


    二公主得意地挑了挑眉梢,又摸了摸沒有顯懷的肚子。


    傅九給她倒了一杯牛乳,便識趣地離開了,給她們留下談話的空間。


    晏寧對此也很是厭惡,“他怎麽跟陰魂不散似的,我都怕死了!”


    不停地撕扯著手帕,看得出來心情很是煩躁。


    二公主聞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莫不是怕你的親親夫君誤會?”


    晏寧一頓,“不是!”聲音很大,顯然是惱羞成怒了。


    二公主笑著避開了這個話題,不想和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多談。


    晏寧卻盯著她的肚子滿臉好奇,“你不是喜歡黎大將軍麽,這才幾年,就移情別戀了?”


    當初可是說死也不會給傅九生孩子的人突然懷上了,怎能不令她好奇。


    “……”二公主沒想到笑話突然看到自己身上,她撇了撇嘴,不過倒也沒有隱瞞,“就是突然覺得他也不錯。”


    眼中帶著她都沒有察覺到的情愫,比之以往看向另一個男人的時候更加強烈,不像是感興趣這麽簡單,更像是愛而不自知。


    晏寧倒也沒有點破,她自己都沒有修成正果,憑什麽就要當別人的月老。


    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語氣古怪,“前段時間宜安郡主墜馬之事可是你所為?”


    雖然相信不是二公主幹的,不過晏寧對於她的人品還是不太能保證,保不齊她腦子一抽,真就這麽幹了呢。


    二公主見晏寧居然懷疑上她了,一時間柳眉倒豎,“你居然懷疑我?!”


    雖然先前因為喜歡過黎將軍,確實使出來不少上不來台的手段去算計過宜安,可自從她成婚後,已經改邪歸正了好不好,而且這段日子她孕吐的嚴重,哪裏有時間去算計對方。


    晏寧居然懷疑她?


    “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二公主咬牙切齒,不就是宜安那個小蹄子曾經幫過晏寧一次麽,這些年來,晏寧為對方擦了多少次屁股,這些都足夠還清了吧。


    她語氣酸溜溜的,看著晏寧的眼神恍若看著一個大渣男。


    “我們這麽久的感情還比不過她的一個大饅頭麽……”二公主咬著手帕委屈巴巴的,明明是她先認識的晏寧。


    見她如此理直氣壯,晏寧徹底放下了心,不是她最好。


    不過聽到了她的控訴,晏寧嘴角還是抽了抽,都這麽多年了,“大白饅頭”的事情還要再提上多少次,真是小心眼。


    說來事情也不複雜。


    當年晏寧還年幼的時候,因父輩產生摩擦,遭仇家暗算,在逃亡的同時,不小心和宜安郡主掉入獵人的陷阱,眾人久久找不到她們兩人,又餓又冷的情況下,明明宜安郡主也餓的不行,卻能夠將藏在懷裏的大白饅頭給了身體更為虛弱的晏寧吃。


    就衝她這一份恩情,晏寧能夠記一輩子。


    籠迴思緒,她笑著安撫了二公主幾句,便跟她去出席宴會了。


    及至暮色到來,眾人方散場。


    站在高樓眺望賓客散去的情景,傅九給嘴角玩味,方才他迴來的時候,可是見到了那位潑髒水汙蔑他妻子的宜安郡主。


    瞧著臉色紅潤,可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樣。


    “哼!沈輕蕊啊……”他近乎於呢喃地念叨出了這個陌生的名字。


    “沈輕蕊?這是誰……?”二公主走進,便聽到了她駙馬在叫著一個名字,一聽就知道是個女人的名字。


    她聲音不辨喜怒,心下卻微惱,罔她剛才還在晏寧這個小姐妹麵前說他好話!


    瞧見妻子粉麵含霜的模樣,傅九心下好笑,一邊走過去扶著她,一邊解釋,“是一本話本子上女主角的名字,突然想起來了,覺得很是感慨。”


    “說來聽聽。”二公主睨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


    傅九好脾氣地將她輕攬過來坐下,沉吟片刻,他突然輕笑開來,“關於男女主角的故事我倒是不記得了,不過裏麵配角的故事還是記得的,不知公主想不想聽?”


    不想!


    二公主本欲脫口而出的話突然止於唇齒,在傅九含笑的眼神中,她哼了一聲,不過還是做出了洗耳恭聽的姿態。


    傅九一手攬著她,一手搭在身後的欄杆上,幽幽地陷入了追憶。


    “上古青丘,是為九尾狐的聚居之地,後隨著時間的流逝,九尾狐族也如上古狐族一般漸漸隕落,凋零,不複當初的輝煌繁盛,到了野狐狸出生,族群裏便隻剩下了他和父母三人……”


    就在這時,二公主凝眉打斷了他的話,“它不是有父母麽,怎麽叫野狐狸?”


    她聽得認真,詢問的也認真,一張小臉繃著,很是不解。


    傅九凝視了她好半晌,才道,“耐心點。”


    他揉了揉懷中人的頭頂。


    二公主不說話了,繼續聽著。


    傅九再次啟聲,不過語氣低沉不少,“野狐狸的父母本是青丘九尾狐族唯剩下的一對親兄妹,為了不使九尾狐族滅於二人之手,也為了保持血脈的純正,本就有情的二人,選擇了兄妹苟合,這才生下了野狐狸這個兒子。如果是這樣,倒也沒什麽,可兄妹倆都是作惡多端之徒,為了增強修為,一直在不停地殺人,野狐狸知道父母所做之事不對,但年紀小,無力阻止,就隻能看著父母越走越極端,再也不能迴頭。終於,在某一天,一位自稱劍尊的男人來到了他們家,以除魔衛道為借口,將他的父母皆斬殺於劍下,野狐狸當時修為低微,被其劍氣波及,受傷嚴重,劍尊發現他之後,卻沒有殺了他,反而轉身離去。也是從那一天開始,小狐狸成為了無父無母的野狐狸,四海為家。”


    傅九眸中暗線流轉。


    野狐狸永遠記得,當初那個自稱劍尊的男人對於他父母的無波無瀾,卻在離開時,吐露出了一句話,“兄妹亂倫,實在是有違天道。”但千不該萬不該,就是傷害無辜的人。


    他看向野狐狸的眼裏是屬於一種悲憫,可惜……


    遲疑片刻,劍尊還是將一枚護心鏡贈給了野狐狸,助其防身而用,殺他父母,自己不後悔,卻也未必不憐憫於無辜的幼狐,不過,他能做的就隻有這麽多。


    年輕氣盛的劍尊一心除魔衛道,卻不知道,他這一番行為,卻也在無形之中結下了經年因果。


    “後來呢?”二公主推了推失神傅九,催促。


    “後來啊……”傅九歎息道。


    “在劍尊走了之後,野狐狸握著對方給的護心鏡,無異於是小孩抱著金磚招搖過市,毫無自保能力,就在這種情況下,早已被暗處的窺伺的猛獸覬覦,準備殺人奪寶,野狐狸本就受傷,便是有著得天獨厚的九尾狐血脈也難逃一死,護心鏡被奪。”


    “啊……!”二公主捂著嘴,小聲驚唿。


    傅九將人攬得更緊些,“不必憂慮,九尾狐族生有九尾,既是有九條命,是為天道饋贈。野狐狸斷了一尾後還有八條命,還死不了。後來他努力修煉,等實力強大後,便將當初奪去他一命的猛獸給殺了,魂飛魄散,護心鏡,再次被他拿了迴來……”


    “後來某一天,一個受傷嚴重的女修闖進了野狐狸的領地,野狐狸本不欲多事,可女修卻在昏迷之前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擺,求他救救她。女修有著一雙很幹淨純粹的眸子,讓多年來深處於殺戮詭計中的野狐狸一愣,多年來,頭一次動了惻隱之心,將她撿了迴去。女修受的傷很嚴重,許久才醒來,在養傷的那段日子裏,是野狐狸這一輩子最快樂輕鬆的時光,女修很粘他,總是會撒嬌讓他為自己做一些細碎的小事,也很聒噪,時時跟在他身後叫喚著他,小尾巴一樣,野狐狸嘴裏嫌棄著她,心裏卻甘之如飴,日子就如同流水一般過去,兩人誰也沒有問對方的身份。”


    二公主聽後,以為是大結局了,她感慨地結尾,“從此,他們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恩愛白頭。”


    不想身旁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讓她很是莫名其妙,她說得不對麽?


    傅九緩緩的說出了另一個結局,“可是有一天,女修突然消失了,不知去向,野狐狸隻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的住處,茫然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本因為救女修而損失了兩條命的野狐狸在一次比試受傷後,也失去了關於她的記憶。後來,同樣失去記憶的女修突然兩野狐狸捉到,就為了知道青丘寶物所在何處,她愛上了她的師兄,想利用寶物讓對方動心,嚴刑拷打中,野狐狸死不鬆口,最後那一刻,他突然恢複了記憶,想起了所有,卻再也沒有見到女修的機會,他死了,魂飛魄散。後來,女修功虧一簣,惱羞成怒地將野狐狸扒皮抽筋,皮毛做成了披風。”


    二公主:“……”


    傅九將妻子正對自己,眼中帶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如此,還算美好麽?”


    當初海誓山盟的姑娘,為何會將野狐狸轉頭就忘,愛上了他人,還是與其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劍尊。


    何其荒唐!何其可惡!


    野狐狸至死都沒能夠明白。


    被傅九的眼神看的一怔,二公主不知為何,心頭一痛,她突然俯身抱住他,“你別傷心了,我不會像那個女修一樣的。”


    聞言,傅九身子一僵,不過還是緩緩地迴抱住了她。


    許久,他突然道,“所以,你是不喜歡那位黎將軍了?”


    二公主無語,“這都猴年馬月的事情了,還提這個做什麽。”她都是有夫之婦了。


    她語氣不好,卻讓傅九眼中綻開笑意。


    懷孕後,二公主很容易犯困,哄好了小心眼的丈夫後,她便打起了瞌睡,靠著傅九睡著了。


    傅九將人輕輕抱迴了寢室。


    看著她熟睡的麵容,傅九眸中笑意不再,浮現出了與他外表不符的冷冽,他冷嘲道,“如果是這樣,那就麻煩了……”


    站起身,他慢慢地離開了房間,她還不足以動搖自己設下的任何布局。


    也就沒有聽到,身後的妻子突然呢喃著一個名字,“阿九!”


    光影昏暗中,二公主做著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夢境,嘴裏一直念叨著一個名字,“阿九,阿九……等等我……”


    一切皆為虛幻,夢醒時分,二公主一次又一次忘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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