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湯事件後,晏寧就不敢再隨意給周隨安亂燉補品了,凡是經手的補湯,都要讓有經驗的蘇嬤嬤來看著。


    有了周隨安那天的鼓勵,晏寧竟是受到了更大的鼓舞,見他流了不少的血,最近一個月都在時不時地給他迴血,湯是沒少過的。


    打下手的蘇嬤嬤已經麻木至極,目睹著她家小姐那亂放調教的手勢,臉上麵無表情,連同眼珠子也呆愣住,隻不時地轉一輪,才證明她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就是說,這湯小姐是非燉湯太不可麽……?


    因為對晏寧的無條件忠誠和維護,她的腦子在後續替她的理智出給了一個迴答:必須燉!大燉特燉!姑爺的命是命,小姐的手藝也不能浪費。


    這時,晏寧手一抖,鹽不小心放多了,“誒呀!放多了。”


    她略一思考,又多放了一點水進去衝淡了一下。


    不過放的水說是一點就真是隻是一點,沒比一個飯碗的五分之一多多少,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該鹹的還是鹹,偏偏這位主意識不到這一點。


    落在眼底的蘇嬤嬤眼角就是一抽,接著默默地移開視線,裝作看不到,反正喝的又不是她。


    *


    晏寧最近這段日子可謂是書房的常客,守在門外的下屬林九一看到她的身影由遠而近,手中端著一碗不知名的湯水,眼皮子下意識地抽抽,這可不是一般的湯水,這可傳說中讓大人一口上天的毒藥。


    眼看著人越來越近,他頭皮一陣發麻,連滾帶爬地跑進書房,神態狼狽,仿佛後麵有洪水猛獸追著他。不行,必須盡快通知大人!


    “大人,夫人又來了!”林九如臨大敵,怎麽辦,還有一刻鍾夫人就要到了!


    “啪”的一聲,周隨安手中的書脫落,掉在了地上,他指尖微顫,不過還是將其撿了起來。


    “……昨天不是送過了麽。”他記得,按照規律是三天一小送,五天一大送,這還沒有到時間呢。


    將打開的書本反扣於桌麵,他以手抵唇,沉吟。


    “大人,要不您就直接解釋清楚吧。”林九小聲給出了意,這麽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周隨安神色一頓,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許久,才淡淡道,“那你告訴我,該怎麽解釋,是說讓夫人別做了?還是說夫人做的難吃?”


    前者,需要原因。後者,不尊重人。


    林九:“……”他也不知道啊!


    “您可以找其他的借口…”林九艱難開口。


    主子聰明蓋世,不過就是一個借口,林九相信對於他而言不過是腦子一轉,隻要他想,夫人是看不出來的。


    “嗬!”周隨安暼了他一眼,冷嗤一聲,腦子不大,心眼不少。


    周隨安沒應是也沒應不是。


    林九摸不準主子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態度,不過也不再敢亂出餿主意。


    沙漏不停地往下流著,房間裏皆是死一般的寂靜,林九覺得,處在玩陰謀詭計朝堂,都沒有此刻來的煎熬,簡直是處以極刑的等待。


    “夫君,我來給你送湯啦~”


    就在此時,門口處出來了晏寧的聲音,甜絲絲的,滲了蜜糖般。


    熟悉的聲音,讓主仆兩人瞬間齊齊地閉上了眼睛,麵上流露出了痛苦與掙紮。


    不過林九卻還是記得自己的職責。


    “夫人,我來拿吧。”


    他趕緊上前迎接晏寧,將她手中的托盤接了過去,沉甸甸的重量比之昨天還重了不少。


    有那麽一瞬間,他差點就想扔出去,再補下去,主子會死的,不是因為補過頭了,而是因為它稀奇古怪的味道。


    有幸喝過一口,太上頭了,林九直接暈了過去。


    在晏寧看不見的角落,他對著周隨安比了比手指,告訴他重量幾何。


    周隨安頭很疼,也不想喝,不過麵上還是維持著淡定。


    君子雅雅,有林下之風。


    晏寧卻沒空欣賞美色,坐下後,就不住地以手扇風,除了額頭外,鼻尖也滲出來一些汗滴,臉蛋也紅撲撲的,白裏透紅。


    周隨安將自己的帕子遞了過去,本意是想讓她擦一擦汗水。


    不想晏寧卻恍然大悟地看了他一眼,接了過去後,直接將帕子鋪開,放在了桌麵,緊接著,一碗熱湯便被放置在了其上。


    嘴裏念叨著,“瞧我這腦子,碗底還有沒擦幹的水漬,沒有掂帕子的話,弄濕了你的書籍便不美了。”


    晏寧知道他最愛惜書籍,自然會多注意。


    周隨安停留在半空的手僵硬了一瞬,在她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又若無其事地收了迴去,指腹摩挲著扳指邊緣,沉默不語。 她說是就是吧,不值當為這個生氣。


    湯還是挺熱的,晏寧放著就想讓它晾一下等涼了一些再給周隨安喝。


    放好後,便低頭從腰間掏出了自己的帕子,在擦拭汗水之前,還將帕子在周隨安麵色晃了晃,馥鬱地香氣彌漫開來,隻見她語氣炫耀,“我也有帕子的。”


    她才不要用周隨安的帕子!


    不像她的帕子這般繡的漂漂亮亮的就算了,還沒有香氣,她的帕子多好啊,香香的,擦起來顯得自己都精致了不少。


    瞥了一眼被用來掂湯碗的帕子,她慢悠悠的收迴了視線。


    注意到她這一隱晦的動作,周隨安莫名的感覺到了一抹嫌棄。


    他繼續保持著緘默,同時自覺地將手邊的一堆書冊推到了更遠處,本能告訴他,刨根問底下去,她後麵絕對不是什麽好話。


    林九在旁邊為晏寧打扇。


    為了讓夫人滿意,扇的非常賣力,速度也快,風力大的連桌麵的熱湯都涼了不少。


    晏寧摸了摸碗麵,溫度剛好合適。


    她轉過頭對著林九投去了一個讚賞的眼神,“幹的不錯!”沒想到他打扇還有一番本事。


    說完,便將湯碗放到了周隨安的手中,碗中的熱度蔓延至掌心,眸光卻落在罪魁禍首林九身上。


    林九收到了自家主子幽幽的視線,身子就是一抖,好心辦壞事,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淨拖後腿!


    見周隨安遲遲不動,晏寧催促,“喝啊!”


    周隨安斟酌地開口,“我……”不是很想喝。


    “放心,這次燉了兩個時辰,絕對效用更好!”晏寧保證。


    聽到她燉了兩個時辰,周隨安唿吸稍沉,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了,她燉這麽久,勞心又勞力,如果自己拒絕,那還真就太不是人了!


    那一瞬間,林九也是這麽個想法,可是如果不能拒絕,那……就隻能委屈主子了。


    林九選擇了目不斜視,不忍再看,他怕自己心疼,主子最是不稀罕同情的。


    周隨安內心的摧折,除了林九,無人能知。


    最後,他還是如同往常一般,大口喝光,不給自己停頓的機會。


    熟悉的恐怖味道席卷整個口腔,這次還好,隻是鹹過了頭,他的味覺失靈,如同吃了滿口的鹽巴。


    見他喝的倉促,晏寧埋怨著,“慢點喝,都沒嚐到什麽味道。”


    周隨安和一旁裝死的林九齊齊一頓,味道?這玩意兒但凡喝的慢一點,都是對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晏寧見他還忙,讓林九收拾好後,就端著東西離開了,不打擾他。


    離開前,她說了這麽一句,話裏不無遺憾,“還有兩天你的休假就要結束了,可就沒什麽機會喝了。”


    周隨安大婚有一個月的婚假,算下日子,還有兩天就結束,補湯還是要在靜心修養之時連續喝為好,忙碌時候喝,作用不大,藥效也大打折扣。


    許是怕算錯了,她將端著的托盤遞給了一旁的婢女,掰著手指又重新算過,確實是這樣的。


    周隨安聞言,卻是緩緩地籲出一口氣,還有兩天啊……


    等晏寧離開,他便將茶壺的蓋子拿開,沒有了往常的閑情雅致,直接就著壺口往嘴裏灌水,不消片刻,便喝完了整整一壺,到了這個程度,嘴裏的那股逼人的鹹味才淡了不少。


    林九甚知還不夠,又默默地為他拿了一壺過來。


    這個時候倒是知道體貼了。周隨安眼神似笑非笑。


    林九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好在兩天之後,周隨安水深火熱的日子徹底宣告結束,天還沒亮,就迫不及待的起來收拾好自己出門。


    晏寧也收到了二公主府的宴請。


    晏寧從小就是二公主的伴讀,兩人關係還是很不錯的,至少在所有貴女中,晏寧在她那裏是最得臉麵的。


    馬車剛停在公主府,公主府等候的婢女便迎了上來,扶著她下了馬車,“周夫人,這邊請。”


    聽到周夫人這個詞,晏寧心下一愣,成婚一月,除了迴門外,她幾乎是待在周府裏沒有出門,家裏的下人都是喚她夫人,倒也沒有像這個婢女般喚成周夫人,一時間她覺得還挺新鮮的。


    不過麵前並未流露半分,隻是淡淡頷首。


    在婢女的引領下,晏寧等人朝著二公主所在的地方而去,不過,這路怎麽走的越來越偏僻?


    晏寧心下起疑,公主府她自認來的次數不少,很多路段都摸清了,依照她對二公主的了解,絕對不會來此地方。


    她意識到被算計了,猛地停下腳步,示意蘇嬤嬤上前壓住她。


    收到命令的蘇嬤嬤略一點頭,直接上手,將人雙手反剪,抬腳一用力,就踹得婢女吃痛,倒在了地上。


    隻見婢女臉色驚恐,“周夫人,您這是在幹什麽?”


    別看蘇嬤嬤年老,可手上還是有一些功夫在的,對付她錯錯有餘,況且,保護晏寧的,還是隱藏在起來的暗衛,是周隨安派來的,所以晏寧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孤立無援。


    “說,誰派你來的!”晏寧不鹹不淡的問了一句,也沒指望她迴答,公主府上的婢女能被策反,想來也是個不容易問出的。


    果然,婢女對此矢口否認,“沒有!沒有誰派奴婢來。”


    可惜,心裏有鬼,她迴答的太快了,怎能不令人懷疑。晏寧用手帕遮了遮鼻翼,看了蘇嬤嬤一眼,本就不渝的蘇嬤嬤當即狠狠地掌捆了婢女一巴掌。


    婢女白皙的臉頰上瞬間浮現出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晏寧沒叫停手,巴掌聲就不會停下來,婢女很快便撐不住了,求饒,“周夫人饒命!周夫人……”


    就在這時,蹲在背後看了許久好戲的男人突然慢悠悠地踱步出來,語氣陰陰,“如此如此大動肝火,你說是吧,周!夫!人!”


    晏寧看向了來人,赫然是三皇子,她一點意外的神色都沒有,既然是他特意將自己引過來的,想來是躲起來看了很久吧。


    如無必要,她真不想和這個瘋子有過多的沾染。


    晏寧眼簾垂下,福了福身,“妾身參見三皇子。”


    三皇子看著已梳成婦人發髻的晏寧,心裏湧現除了一陣一陣的不甘和怨恨,將他整個人顯得更加的陰鷙,她本該是自己的王妃,卻成了周隨安那狡詐之輩的妻子,這叫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見她態度不冷不熱,三皇子平複了一下唿吸,才語氣生硬道,“免禮。”


    晏寧不想和他多待,省的傳出什麽風言風語,“三皇子如無要事,妾身便先行告退了。”


    避之不及的模樣更令他雙目刺痛,他忍不住上前,一把攥住晏寧的手,力道大的直將她的骨頭捏碎。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被迫的,並不是自願嫁給周隨安!你說,隻要你說不是,我都原諒你了。”


    晏寧不期然就被抓住手腕,痛的蹙眉,想擺脫他的桎梏,此刻聽到他這一番,更是煩躁,眼神冰寒徹骨,“三皇子說笑了,嫁予夫君是我點頭同意的,晏家與周家聯姻是結兩姓之好,有何不可,還望三皇子不要說出此番引人誤會之話!”


    三皇子沒想到她居然如此無情,一點機會都不給,手下的力度鬆了鬆,晏寧趁此機會,一把掙脫開,帶著下人快步離去。


    看著晏寧逐漸消失的背影,他緊緊攥著拳頭,捏的嘎吱響,眼神陰厲,“晏寧,這是你逼我的!”


    給了機會你不要,別怪我讓你以後跟條狗一樣來求得我的寬恕。


    說罷,他一甩袖,返身大步離開,帶著氣急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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