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村在那天之後被封了起來,裏麵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進過一次警所審訊室,經過審問,更是直接進了拘留所,再按情節嚴重性處以不同日數的拘留。


    賣銀不構成犯罪,多以行政處罰和罰款的形式實現。


    可組織、強迫、協助組織賣銀的——


    “將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並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四朵金花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了。


    不過因為這次護佑孩子的善舉,齊鳴禮認為她們落實了一條減刑表現——“在日常生產、生活中舍己救人。”


    他親自攥寫報告希望這樣能答謝她們護著齊罐罐的恩情。


    可嚴興業阻止了他。


    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就這麽看他寫報告,卻按住了他,不讓他去提交報告。


    齊鳴禮轉過來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你知道這幾個嬌滴滴的女人還做了什麽惡事嗎,我覺得她們不配減刑。”


    “說說看。”齊罐罐被找迴來後,他也沒有理由非要審那些人,所以一切的審訊都還給了預審科的同事,現在審到什麽地步了還未跟進。


    “好些姑娘不小心懷上的孩子你知道怎麽處理的嗎?”


    他給了齊鳴禮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運氣好點的孩子能被生下來充作村子的又一代預備軍,運氣不好的那就生不下來了。


    別看四朵金花好看得跟天仙一樣,心狠的時候堪比男人。


    “你閨女要是沒找迴來,你信不信等個十年八年,她會成為下一個‘媽媽桑’。”


    說完他最後拍了拍這個年輕人,打算揚長而去,齊鳴禮卻叫住了他。


    嚴興業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怎麽判都不是他們的事了,為什麽會來告訴他這些?


    嚴興業就知道自己瞞不過他,認命地迴頭和他解釋。


    “我有些同學來問我這件事的進展,”看齊鳴禮費解的眼神,他解釋,“他們在政.府大樓裏工作。”


    “他們比我們這些當警察的還緊張,你說是為什麽,別忘了十年前她們就發跡了,認識的人不乏現在位高權重的,你說從政當官的怕什麽?”


    怕名聲敗壞,齊鳴禮心裏補充。


    所以有些人不願意讓幾個女人好過,怕她們說出點什麽,讓自己那頂烏紗帽去了。


    嚴興業主要是不想齊鳴禮趟渾水,白皮子的案子比那四個女人的還大,關注度卻比她們低多了,仔細琢磨一下就該明白。


    他人又不是真木訥,該賣好的時候自然是兩頭都不得罪,話帶到老同學的情誼也維係下去了,齊鳴禮也不用白白得罪人。


    齊鳴禮明白這層意思後盛他的情,對他說了聲謝謝。


    嚴興業走後,他對著自己的報告發呆了好一會。


    思考許久,他還在猶豫要不要收報告,梁曹來了。


    自從那天放狠話後,兩個人已經到撕破臉的地步,出警的手續是後續補的,但毆打上級這件事也確實發生了,他等著這人什麽時候發難,也想到了應對之策,可久等不到處罰。


    這一次梁曹更是帶著笑來,還給他泡了壺好茶送到他桌上。


    齊鳴禮一瞬間嗅到他想重歸於好的信號。


    不過哪怕梁曹不打算為難他,他可還記得他為難他的模樣,梁子結下後就不要妄圖修複了,他差點讓他失去了孩子,這筆賬遲早要算的。


    麵對梁曹口不對心的示好,齊鳴禮都表現得淡淡的。


    梁曹狠狠咬了牙,從懷裏掏出了一條中華,擺明了送禮的意圖。


    他最後悔的就是那天讓齊鳴禮點了根煙,還耽誤他出任務,否則現在三個案子裏他也能腆著臉要一個過來。


    如果提前知道齊鳴禮能一個案子接著一個帶出來就好了,一個警察可能一年到頭都遇不上一個案子,偏他來了警所後一個接一個沒完,更關鍵的是這些案子有線索後,他還都能抓到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他的運氣。


    掃黑還在進行,卻又有兩個重量級的洗.錢賣銀案牽扯出來,誰看誰不眼饞。


    想起他好多年不動一下的警銜,梁曹現在老臉也不要了,賣笑給齊鳴禮看,希望他大人大量。


    “我那天完全就是頭腦發昏,要不是我你早就抓住人了,哪還會耽誤到現在,所以我這不是將功贖罪來了嗎,我看你太忙,要不我給你打下手?”


    齊鳴禮先是把煙推過去,這煙可不便宜,收了就是壞規矩的事了,梁曹說完這句話他突然就明白他這次來的真正意圖,笑笑:“我聽局裏的安排,抽不出手的時候會有同事幫忙的。”


    梁曹帶笑的臉幾乎要維持不住。


    他屬實不知道怎麽求人,送禮和陪笑都做了,齊鳴禮不也沒動搖,按他的想法,他一個三級警司來和下屬和好,他就該識趣,但是齊鳴禮顯然不吃這套。


    難不成要求別人?


    他思考著所裏還有誰,能間接幫他要到案子,齊鳴禮望著桌上的報告突然計上心頭。


    他沉吟著,好一會才說:“我現在確實有點力不從心。”


    梁曹瞬間抬起頭,期待地看著他,有戲!


    “賣銀案我可能沒時間接觸更深,可能需要有個人跟預審科的同事一起跟一下後續,”他看向梁曹,“如果領導不嫌棄它案子小的話盡管拿去。”


    “!”梁曹笑出褶子,“包我身上!絕對讓她們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他這話就有點搶預審員的活了,齊鳴禮忽略掉這點口不擇言後,故作隨意道:“因為這次那四個女人陰差陽錯救了我女兒,我想著做人不能沒良心,不知道能不能借這個事幫一下……”


    “小齊啊,你還真是心善,”梁曹不走心地誇了句,隨即明白什麽,說:“她們這個情況好像能減刑,我要是接手了這個案子,保準能替你還了這個人情!”


    “那就麻煩領導了。”齊鳴禮心中石頭放下,笑了下,有種一笑泯恩仇的氣韻,讓梁曹心花怒放,直接道:“叫什麽領導啊,叫老梁!”


    齊鳴禮不置可否,緩緩折起自己桌麵上的報告,放迴抽屜裏。


    案子很快交接到梁曹手上,他也如齊鳴禮所料很快為四個人寫了減刑的申請。


    申請通過的時候,嚴興業卻找上了齊鳴禮,一副不知道他到底怎麽想的樣子。


    “你和梁曹什麽關係就不說了,反正我也不知道這裏麵的彎彎繞繞,但案子給就給了,怎麽申請報告還送上去了呢,是不是你攛掇的?”


    看齊鳴禮不說話的樣子,他就知道這事是他促成的。


    “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不是說讓你不摻和了,咱們按部就班結案不好嗎?”一連三個問題是他對這件事走向的疑惑。


    也不需要齊鳴禮多解釋,他就開始教育他。


    “你好我好大家好就行了,你非要整這一出,你是覺得自己站太高了?”


    “這個人情我總要還的,還有——”


    “有本事做,沒本事承擔後果?”


    他說的是誰,嚴興業一下聽出來。


    床上叫小蜜,床下恨不得對方爛死在地裏不叫世人看破那層人皮下的禽獸模樣,哪怕他是個男人也覺得過於虛偽了些。


    “你倒是……聖人……我竟然不知道你還存了這樣的光風霽月,齊鳴禮你這人……”嚴興業搖搖頭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那些女人有錯怎麽判怎麽罰讓法律來,表現好減刑更是在情理之中,反正這案子是梁曹的了,什麽事都該他擔著。”


    這話一出,嚴興業都語塞,是啊,案子都是梁曹的了,後續要是有什麽為難的事情也是他該煩惱的事,和齊鳴禮又有什麽關係呢。


    齊鳴禮把自己摘了個幹幹淨淨,卻把梁曹坑了個徹底,他自己也已經盡力阻止了,也怪不到他頭上了吧……


    嚴興業興衝衝地來興師問罪,最後施施然迴自己辦公室。


    齊鳴禮剛才其實有句話沒說,那就是在他看來嫖的人和被嫖的人一樣可惡。


    因為他們的需求才助長了這樣畸形的產業發展,怎麽不算罪魁禍首,可現在他們竟然要穩坐高台去審判,去重刑加罪……


    狗知道了都要搖頭。


    將案子交出去一個後,齊鳴禮身上都輕鬆了不少,哪怕不能準時下班,他也能比之前加班時候提早一些迴家。


    齊罐罐被他送迴應修明住處,這一迴去倒頭就睡,他下班迴家還在睡。


    文雯和悠悠都守了她一天,哪怕她睡到現在都不敢叫。


    昨晚那麽驚險,想來孩子也沒得睡,她們心疼得不行。


    她甚至睡不安穩,睡覺還皺眉。


    誰家三歲不到的孩子睡覺會皺眉的,文雯更難受了。


    最後還是齊鳴禮迴來將孩子叫醒,才停止了她無休止的夢魘。


    是的,齊罐罐又一次做噩夢了。


    這次夢境並不可怕,隻是讓人愁苦煩惱,所以孩子媽也就沒發現。


    齊罐罐被叫醒後呆呆的,齊悠悠趴在她身邊,衝她晃了晃手。


    也就是這一下,讓她知道自己迴家了,眼前是熟悉的家人。


    “姐姐~”齊罐罐軟糯道。


    “在呐!”


    “罐罐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文雯關切地上前,其實在她迴來的時候應修明就給孩子看過了,不過不再問一遍她是不會放心的。


    齊罐罐輕輕搖頭。


    夢醒時分,夢境也逐漸褪色,影響隨之大打折扣。


    齊鳴禮把孩子撈到身邊,給她擦臉,讓她清醒。


    一家子人終於能坐在一起了。


    這下是所有人都圍在齊罐罐身邊,給她科普一些被壞人拐跑後的應對措施。


    比起上一次被薛衛兵抓,這一次更兇險,齊罐罐沒能像上一次那樣幸運叫來許多狗狗幫忙,也叫她知道自己的能力也會因為環境而製約。就像這次富人區能充作幫手的狗實在是少。


    齊罐罐不由地萌生出要訓練屬於自己的狗狗跟班的想法。


    “爸爸,我想要狗狗保護我,一直跟在罐罐身邊的狗狗。”


    這可不容易,野狗到處有,可精銳不常有,以國內的情況來看,純種戰鬥犬都不知道有沒有人養。而能保護他家孩子的一定是那種高大威猛的大型犬,還必須兼備警犬的素質,這就更難找了。


    齊鳴禮暫時犯了難,沒有立刻答應孩子,不過這件事讓他留在了心裏。


    第二天他特意抽空去二代警犬那看。


    好家夥以前沒發現,二代警犬全是按照他那一批找的,品種一模一樣。


    可伍達訓練得卻不好。


    場上一團糟,二代鬆獅懶惰,二代拉布拉多活潑,二代羅威納一樣不服管教……和他當時的情況一樣,又像是升級版的難度。


    齊鳴禮看了一會就去找伍達詢問這些警犬都是打哪來的。


    伍達:“照著第一批找的,模樣一致就差不多買來了。”


    齊鳴禮:“找誰買的。”如果能知道渠道,他也能給齊罐罐弄幾條來。


    伍達卻是搖頭,“京省下來的,咱們也不清楚。”


    自此,齊鳴禮隻能暫時放棄從外部得到大型犬的想法,他不由地看向二代警犬。


    要是……能取伍達代之就好了。


    這麽想的齊鳴禮突然一愣,隨即失笑搖頭,他怎麽把注意打到警所身上了,羊毛不是這麽薅的,怕不是魔怔了。


    算了這件事隻能慢慢看了。


    他重新迴到辦公室,為白皮子的案子抓耳撓腮。


    隨著白皮子落網,相關洗.錢的罪犯也逐漸出爐,名單整理了一溜,每天都有他們刑警處的同事進進出出抓人,陳報國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總算知道那群走私犯賣完東西得來的錢最後都怎麽“清白地迴來”,白皮子交代的東西上有詳細的說明,自此走私案算是徹底破了。


    不過還差一個案子。


    之前徐文浩提供給他的案子有三個,一起是賣.銀,一起是地下賭場,還有就是與之相關的洗.錢。


    有兩個關鍵人物都抓了,隻剩下一個地下賭場不知道是怎麽樣一個章程。


    這麽一想,活可真多,有種幹不完的感覺。


    “扣扣——”


    未等齊鳴禮說進,嚴興業就敲門進來,甚至關上門隔絕外麵的聲音。


    “跟你說個好消息和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齊鳴禮放下案件梳理記錄,想都不想道:“壞消息。”


    “壞消息就是賣銀的案子有人出手了,很可能要換人辦理,聽說公訴和定罪這兩項都有人嚴抓,梁曹的報告可能無效。”


    齊鳴禮沒露出什麽表情,讓期待他暴露點什麽的嚴興業失望了一下。


    “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梁曹被針對,你一點事都沒有,還有就是他這麽低聲下氣找你要案子,肯定不會輕易放手,接下來你將看到咱們的警司和不知道從哪調來的專案組鬥智鬥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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