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魏善為帶著魏玉堂迴了南院。“玉堂啊,你先在我屋裏睡一會兒,等給你生個碳盆熏熏屋子你再過去。”


    “謝謝爹。”魏玉堂規規矩矩地坐在凳子上。


    “這次迴來,要不你就別再跟小少爺走了吧!”魏善為一邊撿了幾顆燒得正紅的碳塊,一邊試探道。


    “為何?”魏玉堂看著魏善為的臉色不像是為他擔心,而是有一絲喜色。


    魏善為嘿嘿一笑道:“年前,信家來人請我去了一趟,商議你與小愚姑娘的婚事,我代你應下了。你年紀也不小了,早些成親,我也了卻了一樁心事。”


    “爹,我不同意!”魏玉堂想都沒想便拒絕了。


    “怎麽?跟小愚姑娘委屈了你?還是,還是你真的看上了秦家的小姐?”魏善為的臉一下子便沉了下來。


    “都沒有,我還不想成親。”魏玉堂黝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晦暗,迴程的馬車上秦正藍剛問過他這個問題,想不到這麽快這個問題就拋到眼前了。


    “你都二十了,難不成想像我一樣,打一輩子光棍嗎?”魏善為的手攥緊了衣角。


    “有何不可嗎?”


    “你,你,你是想氣死我嗎?”


    “爹,我並不想跟信家結親。”


    “玉堂,這都幾年了?以後就沒人幫你說媒了!”魏善為有些惱火。


    “爹,這事兒讓我自己做主行嗎?”


    “自古以來便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爹,我並不想因為這件事惹您生氣,不過我隻當小愚是一起長大的妹妹,與她結親之事恕我不能從命。”


    “唉呀!”魏善為氣得一跺,走了。


    晚上,秦正藍睡在東廂房裏,感覺分外的安穩,一覺到天亮,連夢都沒有。


    一連幾日,安老太爺也沒有讓他出門,隻一門心思地在家調理身體。魏玉堂倒是出去過一次,隻帶了滿臉的傷迴來,他隻道是去了信家。魏善為看到他的模樣也明白了幾分,氣得幾日沒理他。秦正藍心裏也知道是因為什麽,就什麽都沒問,隻是默默地去小藥房調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藥膏偷偷放到了魏玉堂的屋裏。


    又過了兩日,安老太爺給秦正藍複診。


    “佑之,你根基弱,身體有問題了一定要盡早治。”安老太爺摸著秦正藍的脈,囑咐著。鬆開手後才輕輕地點了點頭。“你自己試試,這才是常脈。”


    “估之記下了。”秦正藍乖乖地應道。


    “可以停藥了。”安老太爺點點頭。


    “外公,這下我可以出去了吧?”秦正藍眼底浮起一絲笑意。


    安老太爺看了魏善為一眼,魏善為轉身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喪貼,遞給秦正藍。


    秦正藍展開信紙,入目的是沈清揚絹秀的字體。“這是……這是……外公……”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安老太爺。


    安老太爺歎了口氣。“對,沈先生上個月過世了。”


    秦正藍想即刻出門,卻又頓住,此時他無所適從,不知道該怎麽辦。


    “佑之,你先迴房去,等平靜了再說。”安老太爺給魏玉堂使了個眼色,“玉堂……”


    魏玉堂拍拍秦正藍的肩膀,拽著他迴了房間。


    秦正藍什麽都沒說。


    “我爹說六十九歲是個坎兒,沈先生也算是高齡了……”魏玉堂掏出手帕遞給秦正藍。


    “玉堂,你去吧,我想睡會兒。”說罷秦正藍直接躺倒在了床上。


    魏玉堂看了他一會兒,迴身帶上門出去了。


    次日一早,魏玉堂陪著秦正藍去西郊沈先生家,秦正藍的眼睛紅紅的,應該是晚上哭過了。一路無話,直到看見了沈先生家門口的一那顆桃樹,秦正藍又紅了眼眶,一時神情竟有些恍忽。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魏玉堂上前敲了敲門,張媽答應著開了門,一見到秦正藍,張媽也是掉了眼淚。她將二人請進內院,正堂桌上還擺著沈先生的靈牌,秦正藍與魏玉堂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


    張媽上了兩盞熱茶。“二位公子喝茶。”


    二人道了聲謝,秦正藍直接問道:“張媽,先生是生了什麽急症?”


    張媽歎了口氣道:“因為小姐的事,先生怒急攻心,鬱鬱一個月便去了。”


    “怎麽?師姐怎麽了?”秦正藍猛然站了起來,急急問道。


    “唉,一言難盡,小姐夫家也是太不講理,因為小姐一時沒有懷孕,便找來神婆又是作法,又是喝符水。唉,小姐一時受不過,他家便幾次跟小姐動了拳腳……”張媽說著說著淚也是流了下來。


    “豈有此理,他們是不想活了!那……那……師姐……師姐她現在在哪兒?”秦正藍氣得都結巴了。


    “上個月先生去逝迴來過,那姑爺全程跟著,他家揚言小姐若不跟他迴去便要告到衙門。後來強行掠了迴去,我去看她,她那婆母也不讓我進門了……”張媽神色暗淡,她一個婦道人家確實是想不出什麽辦法。


    “這還了得!我去將師姐搶迴來!”說罷秦正藍就要奪門而出。


    “秦公子,你這樣過去,小姐她,她會被人說閑話的。”張媽和魏玉堂一齊將他攔了下來。


    “都這樣了,還管什麽閑話不閑話?”秦正藍氣得就差跳腳了。


    魏玉堂拉著秦正藍的胳膊。“要管的。你不知道師姐怎麽想的,她希望如何。”


    “師姐肯定是不想在那家呆了!”秦正藍的眼眶又紅了。


    “你問過了?”魏玉堂的話像一柄刀子刺進了秦正藍的胸口。


    秦正藍頓時啞口無言,半晌才肯定地喃喃道:“不用問,我明白師姐。”


    “佑之,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慎重。”跟秦正藍比起來,魏玉堂顯得淡然許多。


    這時,張媽迴屋取了兩封信,交給秦正藍。“這一封是留給小姐的,那幾日劉家人一直跟在小姐身邊,我沒來得及交給小姐,另一封是寫給公子你的。”


    秦正藍打開了一封信,裏麵寫道:


    孫兒清揚:


    仔細想想,爺爺養你二十載,養女成人,勸你結婚,並不是為了讓你嚐盡人間疾苦,也不是讓你為哪家延續香火,而是想讓你體驗人生的幸福。


    爺爺很慚愧,竟然不知道你也學會了報喜不報憂,爺爺很愧疚,當初沒幫你把好關,讓我這千嬌萬寵長大的孫女短短幾個月便嚐盡人間醜惡,嚐盡了過去二十年沒有嚐過的苦。


    一輩子太長了,遇見錯的人比孤獨更可怕,清揚不怕,爺爺接你迴家。


    另一封信隻有歪歪扭扭短短的兩行小字:


    正藍:


    老師絕筆,望爾護清揚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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