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子猶疑了一會兒,還是說道:“我有些暈針,還是先吃藥吧,實在不行再來針灸。”


    “也好。”秦正藍重新坐下,拿起筆一邊寫著方子一邊道:“我給你開一副活血化瘀,行氣止痛的方子,再加上兩味疏肝解鬱的藥,先吃兩劑看看,效果不佳的話就過來針灸。”


    秦正藍開好方子交給安老太爺過目,安老太爺點了頭他才把方子交給櫃上的夥計抓藥,轉頭又對朱公子道:“不管何病,最重要的還是遵醫囑。”


    朱公子起身剛要走,秦正藍又笑吟吟地補了句話:“公子,別忘了付診金。”


    朱公子沒有轉身,背對著秦正藍長舒了兩口氣才道:“知道了。”說完頭也不迴地走了。隻留下那夥計看了看朱公子離去的背影,又瞅了瞅秦正藍蕩著一絲笑意的臉,半晌才迴過神來到櫃台取藥交錢。


    安老太爺似是看透了二人之間的較量。“佑之,你認識此人?”


    秦正藍趕緊搖了搖頭。“不認識,看著麵熟,可能在街上碰見過。”


    安老太爺半信半疑地“哦”了聲,便接著叫下一個病人了。


    今日的病人很多,午飯也是輪換著在醫館裏吃的,到了酉時,照例停了診。一天下來,幾人都很疲累。按照慣例,安老太爺坐診的日子,都是在大爺安伯禮家中用晚飯。


    安老太爺,安老太爺的大兒子安伯禮,大兒媳婦方氏,大孫子安逸,大孫媳婦柳氏,曾孫小柱兒,二孫子安康,二孫媳婦周氏,外孫秦正藍一桌九人,依次而坐。


    飯桌上,炸刀魚、香椿苗炒雞蛋、尖椒炒豆片、燒菌菇、涼拌海帶、醃醬菜、一盆清粥,一笸籮餅子。菜色簡單清淡,旁邊站著的兩個小丫頭給每人盛了碗粥,安老太爺端起碗先夾了一筷子菜,眾人才陸續夾菜吃飯。


    席間祖孫幾人談起了近幾日病患情況。


    安老太爺道:“我翻看近日的醫案,霍亂之症甚多。”


    安伯禮忙放下筷子。“是,長河下遊水患頻發,病人感受暑濕、寒濕穢濁之氣及飲食不潔所致。”


    安老太爺點點頭。“今春行冬令,夏必水澇啊。”


    安伯禮附和:“寒濕入侵,客邪穢氣,鬱遏中焦,貪涼露宿,又易飲食腐餿之物,明顯近幾日病患急增。”


    “脾胃受傷,升降失司,清濁相幹,氣機逆亂,所以吐瀉交作。因其吐瀉,津液過量喪失,故在短日即現形容惟悴,目眶下陷,筋脈攣急,手足厥冷等危重證候。”安老太爺神情凝重,這是大疫來臨的前兆啊。


    安逸也道:“爺爺,醫館已經全力在看診,小叔那邊的分館更是人滿為患。”


    “外公,不若我帶些藥材去長河下遊義診幾日,您看可行嗎?”秦正藍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最好將傳染源扼殺在源頭。


    安老太爺思索片刻。“甚好,這樣吧,安逸你明日到庫房清點霍亂之症常用的藥材,後日帶著安康、安達、佑之,去下遊義診。”


    安康聞言急急道:“爺爺,本身醫館和庫房就人手不夠,若是出去義診,將這庫房的藥材支走,影響醫館的生意不說,藥材肯定是不夠運轉的,這得賠進去多少錢啊?”


    “住口!”安伯禮叱喝道。


    安康道:“父親,事實如此,如今我管著庫房的賬冊,庫房所存藥材運轉目前供著咱們的兩個醫館隻富餘十餘日,下批藥材入庫還需七八日,若是將藥材作義診用,定是會產生幾日虧空。”


    安老太爺麵色不善。“為醫者,必當行具佛心,先醫己心,而後醫人。不能以趨利為目的,醫心不軌,又豈能醫人?為醫之道你難道都就著飯吃了嗎?”


    安康唰的一下漲紅了臉。


    安老太爺接著道:“為醫者當修醫德,行仁術,萬不可存了貪得之心。”


    安康小聲應道:“是,安康知道錯了。”


    安伯禮也輕聲陪著不是。“父親,是兒子教導不嚴之過,迴頭我依家規加倍罰他,您不要生氣,定不會有下次了。”


    安康聞言忙不住地點頭。


    安老太爺道:“那便依我的吩咐,安逸,安康二人明日準備清點藥材,備足災民五日所需,將藥館所有的五苓散和附子理中丸都帶著,輕症即時便可服用。後日一早出發,醫館藥材若有不足,去其他醫館照價購買!”


    幾人齊聲迴道:“是。”


    安老太爺也不再追究。“吃飯吧。”


    安康聞言趕忙夾了一塊香椿苗炒雞蛋送到安老太爺的碗裏,賠著笑臉。“爺爺,這是今年最後一茬香椿苗了,您嚐嚐。”說著也給秦正藍夾了一塊道:“佑之也嚐嚐吧,你是有些日子沒來了。聽大哥說過兩月你便迴唐都了,看看有什麽需要的,跟二哥說,臨行前我給你填置。”


    安逸也接口道:“是啊,佑之,迴去了免不得有個缺處短處的,你開口哥哥們便幫你備齊了。”


    秦正藍迴道:“謝謝大表哥,二表哥,那倒不必了,沒什麽需要的,也就收拾幾件衣服,簡單。”


    安逸點頭。“行,你有需要隨時跟大哥說。”


    秦正藍道:“好。”


    此時安老太爺慢悠悠地開了口。“佑之自小在咱們安家長大,咱家的人定是都心疼他的。平時說是月例,每月也就隻給他發一兩銀子零用,他這個貪玩的年紀喝個水打個牙祭都不夠,更不用說能存下積蓄了,迴到唐都定是需要適應,他家裏人不見得照顧得周到,有個什麽想不到的缺處短處,還是得靠自己安置,俗話說的好,有錢好辦事,沒錢事難成。有錢傍身,萬事不愁。你們月月領著那許多的月例銀子,若是真有疼他的那個心呐,就自掏腰包多給準備點銀子,比說那些個漂亮話兒可實在得多。”


    眾人聽了都嗆了一口飯,這老太爺還真是疼愛這個外孫,臨行還得給他掙上一筆。剛才安老太爺發了通火,此時眾人心思各異卻也不敢反駁,隻能點頭附和。


    “是,還是爺爺想得周到。”


    “對,對,置辦啥物件也不如手裏有錢實在。”


    “大伯給你出一份,不能讓孩子囊中羞澀。”


    就連安康的媳婦周氏都笑意盈盈地道:“二嫂多了沒有,一點點心意還是要的。”


    ……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大早,一包沉甸甸的銀子便擺在了秦正藍房間的書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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