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清遠對著她的身影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


    忽然身上一重,玉蓮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撲到了孫清遠的懷裏,“孫公子,你別死,你別離開我……”


    孫清遠的胃部立刻感覺到軟綿綿的貼著自己,一股沁人心肺的清淡味兒撲鼻而來,就好像一下子跳進了清澈的潭水,怒火被澆滅了大半。


    心想:‘放心不會死的,還沒有把你弄到手。而且本公子弄到手的女人,那就得一輩子跟著本公子。’


    她“嚶嚶”地哭,哭得痛快極了,孫清遠感到自己的胸膛上衣服布料一小會兒就濕了一片。


    這時孫清遠發現周圍很多人圍觀,目光或麻木、或好奇,也有的人迫不及待想看脖子都伸長了,像鴨子被人提住了腦袋一樣。


    孫清遠忙好言小聲道:“我不會離開你的,咱們進屋說罷。”


    玉蓮這才放開了他,或許剛剛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臉一下就紅了,低著頭使勁抓著衣角,默默跟著孫清遠向鐵匠鋪走。丟在地上的籃子也顧不得了。


    黃鐵匠正站在鋪子門口,一言不發,也不過問。孫清遠對他說道:“今天打烊了。”


    確實太陽已經下山,光線漸漸已暗淡。


    玉蓮進屋後,背過身去,默默地仔細把自己的衣領稍稍整理,又伸手攏了一下頭發。


    孫清遠說道:“我到處找你……你在哪裏出家?”


    玉蓮轉過身來,先是低著頭,抿了抿嘴,忽然抬頭看著孫清遠道:“我不出家了!你讓我做你的小妾罷!”


    孫清遠:“……”


    玉蓮上前了一步,眼睛紅紅的,豐腴的胸脯上下起伏,她顫聲道:“你想怎麽樣處置我都可以,要是有一天你厭倦了,你讓我去死,我也心甘情願,不會絲毫怪你!”


    孫清遠眉頭微皺,正思索著什麽。承諾不能隨便說的,如果沒有把握,寧可先做到再說。


    這時玉蓮的聲音已變得平素不一樣,她的情緒有點激動,“你告訴我,至少曾經看得上我的容貌身段,至少不厭惡我……”說罷她轉了一下身體讓孫清遠看清楚,“她們都說我壞話,其實我幾年沒碰過男人了,身體是幹淨的……我能侍寢,能侍候你起居,能給你洗衣做飯……”


    “玉蓮!”孫清遠開口道。


    玉蓮搶著道:“我隻有一個要求。”


    孫清遠便先問:“什麽要求,隻要我能做到。”


    玉蓮道:“你帶著你的威風儀仗,到這裏來接我過去!我會迴報你的!”


    孫清遠沉吟片刻,道:“那最快要到明天中午,本公子上午起不來的。”


    “你答應我了?”玉蓮的眼睛裏滿是期待。


    怎忍心拒絕?哪怕孫清遠覺得這種事實在沒什麽必要,和市井刁民計較個什麽……但這一點小小的願望都不能滿足她?哪怕這點願望很膚淺。


    孫清遠毫不猶豫道:“明日中午。你今晚住哪裏?”


    玉蓮道:“我就住在家裏,她們知道你迴來了,不敢再過分了。”


    孫清遠道:“我不放心。有些人破罐子破摔,智商……腦子又不好使。君子易防,小人難防。但是你現在和我迴去的話,又怎麽接你……我有辦法了。黃鐵匠!黃鐵匠!”


    黃老頭進來應話,孫清遠便告訴他地址,讓他去找幾個將領過來。


    孫清遠打算自己也暫時住在這裏,明早出去後,讓兵守著總不至於還會出事才對。


    這裏京都的街坊,和夏國的都城已然不同,夏國那種封閉式的“坊”已不用,京都形成了以街、道為骨架的城市體係,城裏麵格局比較開放,天黑了一樣在外城暢行。


    隨著孫清遠的吩咐,大夥兒分頭去叫人,人數越多擴散越快。不到半個時辰,一共二十人包括左攸都到了……這小股人馬動員速度之快,恐怕連這個時代最精銳的部隊都自歎不如。


    那些士卒和孫清遠之前也算是出生入死,戰陣上一塊兒熬過來已經形成了依附心理,加上上頭待人不薄,大夥兒都挺擁護孫清遠的,個個積極得很。


    沒一會兒功夫,一行二十人騎著馬,雄赳赳地直奔鐵匠鋪,二十騎聚一塊兒陣仗也是相當了得,何況馬上的除了左攸是死戰得生的彪漢。那外城商業區一般有點身份的人是不來的,要來也是派人來,何曾有過如此場麵?何況天都黑了。


    京都人口多,商業區在天黑後仍舊有不少人流。人們見得一群騎馬的漢子洶湧而來,無人趕緊避讓,頓時街頭雞飛狗跳一片混亂。


    軍漢中有人去鐵匠鋪門麵上喊護國衛。


    不一會兒鐵匠鋪的門板被取了兩塊下來,孫清遠走出來一看……心道:我勒個去!這麽大陣仗要幹甚?


    孫清遠沒注意也一拍腦門:“我考慮不周了,早該料到會這樣,不過這也沒啥,人多點就多點。”


    護國衛!”


    “國衛您說,幹誰,言語一聲!”


    “幹你妹!”孫清遠罵罵咧咧道,“這是在京都!天都黑了,你們這麽多軍士私自聚一塊兒,唿天搶地,你們要做什麽、你們想做什麽?”


    這幫軍士皮糙肉厚的,罵幾句一點事都沒有,你是不是對他們好根本不用說,其中有誰聽到“幹你妹”,反而一下子沒忍住笑了出來,頓時一群人哄然大笑。


    孫清遠的目光停留在了左攸身上,頓時忍不住斥責道:“你竟然也跟著起哄,難道你不懂?”


    左攸翹首迎風,長身而立非常淡定,伸手摸了一把下巴的淺胡須:“反正閑來無事,所以就跟著來了,看看,也就是看看。”


    孫清遠這才注意到這個問題,沉下的臉這才微微舒展,抬起雙手道:“行了,你們得意思,本國衛心裏明白了。散了!”


    眾人還是不走,嚷嚷著問誰敢欺負護國衛,還有一個家夥脫口說錯了話,嚷嚷道:“誰欺負大哥的親娘啊?”


    不一會兒,這條街上的官鋪裏當值的官差都過來了,連臨近幾條街的官差也調過來圍觀,街頭一片亂象。


    ……斜對門的豬肉鋪裏,一胖一瘦兩口子躲在門裏嚇得臉色發白,旁邊的小兒一臉髒兮兮的,嘴上掛著鼻涕,作勢就要哭,瘦子急忙捂住小兒的嘴,哄小兒要給他買糖蘿卜。


    瘦子跺腳道:“快出去磕頭認錯吧,我的親娘喲!你閑得沒事去招惹那些強人幹什麽!”


    胖婆娘壓低聲音罵:“狗生的狐狸精,就知道勾引男人!以為老娘不知道,你是天天在那看,一早起來就瞧,腳尖都墊起來、口水也流出來了,魂兒被勾走了!你有本事,你嫌老娘,去娶個斷子絕孫的迴來呀,看什麽,流什麽口水?”


    “親娘!”瘦子哭喪著臉,急得咬著牙直跺腳,“我看人家,關人家什麽事?這風頭過了,太平了,你怎麽打我罵我都行!現在你能不能服個軟?你不看在別人麵上,看在咱們家孩兒麵上,快去磕頭認錯。現在都什麽時候了,是性命要緊,還是你那心頭的不順要緊?”


    “老娘又沒怎麽地,還要性命?他那野男人就敢隨便殺人了,沒王法了?”胖婆娘一發愁,臉上的肉已經擰到了一塊兒。


    瘦子急道:“王法!我沒聽錯?這世道有王法?你到門縫裏睜大眼看清楚了再說,那邊是一群兵!你再看清楚,邊上的官差在看稀奇,他們在幹什麽?”


    瘦子說著說著竟然在胖婆娘麵前跪下來:“我先給你磕頭,你再去磕頭。我家是不是祖墳埋錯了地兒,娶了你這麽個禍星,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麽!”


    胖婆娘這才嚇住了,小心翼翼地打開門一道縫,忽然見得外麵人馬兇兇,一個馬臉彪漢兇神惡煞地立在那裏,旁邊還有個大肚皮大腦袋渾身鐵甲的漢子,手裏的鐵錘揮來揮去一臉惱怒好像隨時要把人的腦袋瓜砸爛一般。


    “俺的娘!”胖婆娘後退了兩步,“俺不去!不去!”


    ……


    最終孫清遠見一群人都閑的蛋疼,也就懶得勸了,反正也不用自己再外麵守著。


    在孫清遠看來,今天簡直就是一場鬧劇。但想想玉蓮那麽看重,尋思了一遍,覺得把別人的事……真當成一件事,才是實誠的待人。


    禁軍剛打完仗迴來,會有一段時間休整,除了輪流上直的班軍和有司官署,大夥兒暫時都不必去各營兵房。龍宇等人自然是處於休整期。不過孫清遠一時間沒人可用,隻得把自己能調動的人馬都拉上湊數壯聲勢。


    不管怎樣,孫清遠就當兩眼一抹黑完不知道。真要是出了大事,還有龍宇龍燕不是。


    於是孫清遠打算這兩天先低調一點,瞅瞅狀況再說。最主要的得把這個玉蓮給搞了,這小娘子實在是會勾搭人。


    次日一早,孫清遠剛剛出門伸了一個懶腰。


    就在這時,忽見馬行街那個方向來了一大群衣甲鮮明的騎兵,個個披堅執銳,並舉著軍旗,整整齊齊地向宣德道開進。


    孫清遠站在那裏瞧了一會兒,等馬兵走得近了,漸漸認出當先二人,其中一人不是老將軍嗎?


    孫清遠剛剛抱拳,老將軍就高高抬起右手,示意軍隊停下來。


    老將軍從馬上跳下來,徑直走到孫清遠麵前。孫清遠便握拳拜,裝模作樣道:“末將見過老將軍。”


    “哈!護國衛。”老將軍一臉笑容,至少看起來態度是相當和善的。


    這時老將軍又道:“迴來前聽說城中有些亂,還是人故意帶了大軍鬧事。原來護國衛這是要風風光光去接人啊?”


    孫清遠聽罷,心道:這廝好壞暫時不知道,但他一定有點八卦。


    孫清遠便報之以輕鬆的笑容:“是,末將是有這個打算呢。”


    “哈哈!”老將軍不知怎麽很開心,指著身後的一眾騎兵道:“人多才有聲威,護國衛你帶那點人,不夠。我這裏的兩隊人馬,你都帶上去當護衛吧。”


    老將軍說完,後麵的青年武將彎腰執了一禮。


    孫清遠聽罷愣了愣,心道:老將軍是皇家的人,算不上巴結自己,但如此作為必定算得上示好。


    當下便高興地抱拳道:“這如何使得。不過是末將的一點私事,算不得要緊。”他一邊說一邊稍微琢磨,便幹脆地領了好意,“不過老將軍的命令,末將也不敢不從。改日請王都使喝酒以表謝意。”


    老將軍一時間又笑了,大方地揮揮手,又道:“那我先告辭了,改日到再敘。”


    “老將軍請慢行。”孫清遠忙客氣道。


    一眾人立刻從二十來人,猛增到七十多人。隊伍立刻變得浩浩蕩蕩的。轎子是紅頂蓋,四人抬,親兵們穿著常服,搶著抬轎子。孫清遠先進轎子裏換了剛拿到手的衣服,他頓時想到昨天黃老頭的表現,換甲胄反而叫老百姓不好認,很多人不懂得看抱肚甲上方的花紋辨別;反倒是並不那麽有權力的文官官服,老百姓認得官服。孫清遠便幹脆換上了官袍,把漆紗帽也戴上。


    換好後剛出來,便讓眾將士哄然大笑。


    孫清遠不予理會。他是不坐轎的,一般在京城裏隻見文官、勳貴或婦人坐轎,一個武將懶得坐轎,上馬便走。


    大夥兒過了龍津橋,向左一轉,前麵的人便敲起鑼鼓來,嚷嚷道:“閑雜人等,迴避……閑雜人等迴避!”


    一隊衣甲鮮亮的鐵騎兵整齊劃一地拿著纓槍開道,接著兩個舉著木牌子的隨後,一塊上寫“肅靜”,一塊上寫“迴避”,後麵還有牌子,寫的是孫清遠的官職。中間孫清遠帶著一頂轎子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商業街。


    這條街根本不是交通要道,哪個當官的吃飽了撐的才從這裏過。一時間匆忙讓道的、收地攤的把街麵搞得烏煙瘴氣。正值中午,街麵上的人非常多,有的已經匆匆在吃午飯了,都跑出來看稀奇。人們被驅趕到路邊,街邊一時間擠滿了人。


    孫清遠心道已經搞成這樣了,索性豁出去胡搞一通,當下便坐在馬上抱拳對一眾老百姓道:“本官孫清遠,新任的護國衛。以前本官在城裏禍害一些人的,可能在場的鄰裏不少都認得本官,哈!”


    他說著說著自己都笑了,這話說出去,以後肯定沒人敢亂招惹自己了。


    但隻有他一個人有笑容,大夥兒都既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地圍觀這霸氣的排場,這麽多騎兵護衛?


    就在這時,忽然斜地裏跑出來個婦人,猛地跪在路邊,雙手舉著張狀紙,大哭道:“冤枉啊!冤枉啊!青天大官爺為草民做主!”


    孫清遠臉上一黑,愣在那裏。旁邊跟著的羅楊等人也是麵麵相覷,想笑卻憋著,可能他們看那婦人哭得慘,總覺得笑出來不合時宜。


    孫清遠心道:娘的!我能管訴訟?


    幸好左攸機靈,孫清遠直接擺脫了這狗拿耗子的事,下令儀仗衛隊停下來。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矯健地跳下馬,步行至鐵匠鋪前,門板已取了兩塊,走了進去。


    裏麵仍舊到處都是些炭渣、鐵器,玉蓮已經端坐在凳子上等著了。她的臉頰緋紅,穿著一身沒補丁的布衣裙,顯然不是新的、是以前就有的衣裳。


    “孫公子?”玉蓮抬起頭看著他,聽聲音好像有點不敢相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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