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德鬆了口氣,若隻是此事,倒不會有太多的麻煩。


    “那日確實有這筆錢送到了戶部,但是這筆錢我並未收,全都由鄭彥鄭大人送迴了。”


    “送迴了?”大理寺卿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東西,“請鄭彥大人來。”


    沒過一會兒,鄭彥便站到了何明德身邊,也不知他是被問了什麽,這麽一會兒,臉都白了。


    “鄭大人,何大人說,閩南給他送的五千兩茶敬,讓你送迴去了,可有此事?”


    鄭彥的視線和何明德剛接觸,便有些瑟縮的轉開了。


    何明德的心一沉。


    “下官不知道此事。”鄭彥這麽說著。


    大理寺卿俯視著何明德,像是蒼鷹在俯視著一隻兔子。


    “所以在批複閩南的報銷單上,何大人才簽字了嗎?”


    “是。”


    大理寺卿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像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何明德感覺到,自己仿佛踏上了一條錯誤的路。


    大理寺卿問道:“何大人,戶部諸位被傳召之後,大理寺對戶部進行了搜查。官吏在你的抽屜之中搜查到五千銀票,你有何話說?”


    “歸還茶敬銀票一事,當時隻有我與鄭大人,既然我與鄭大人各執一詞,還請大人詳細詢問。至於那簽名,並非我字跡。”


    “或許大人比對一下鄭大人的字跡,更能有結果。”


    鄭彥有些惶恐地抬頭,拉了拉何明德的袖子,著急道:“大公子,此事你便是認了又如何?何必拉扯下官。”


    “你收受茶敬之事,太子也知曉,這便算不得什麽大事。”一邊說,一邊對著何明德使眼色,像是在暗示。


    鄭彥的聲音不算小,堂上的大理寺卿也聽到了,當時便變了臉色,露出了幾分躊躇來:“此事……太子知道?”


    頓了頓,又似乎是有些急了,“太子怎麽會參與進來,鄭大人莫要胡說。”


    “《大晏律》有言,受財枉法者,過十百杖,過千者絞。不枉法者,過百者仗,過千者徙。何大人若是不能自辯,這受財不枉法的罪名是躲不過了。”


    他說著,示意一旁的書記記錄,似乎便要把此事做成定數。鄭彥似乎是急了,忙拉扯著何明德的衣袖,壓低了聲音著急道:“大公子,那可是流放,你快說點什麽?太子也算是你兄長,你說點什麽呀?”


    何明德冷笑了一聲,道:“我還能說什麽?我能說的話,不是都讓你說完了嗎?”


    鄭彥垂下頭,那隻手也落了下去,很是羞愧地樣子。可他還是磕磕絆絆地低聲道:“我、我沒辦法,那五千兩讓我昧下了,若是承認了,我收下的賄金,便要要了我的命。可你背後有太子,隻要你說太子應允了你,大理寺就會放你出去的。”


    “他們得罪不起太子。”


    “啪”一聲,大理寺卿拍了拍驚堂木,“二位,堂下肅靜。”


    “何明德,你若是無話可說,便是認了此事,簽字畫押吧。”


    何明德坦然道:“我未曾做過的事,我不認。”


    “你!何明德,你莫要以為本官真是畏懼太子,不敢對你如何!這茶敬之事已經驚動禦前,本官接了聖旨,皇親國戚也打得!”


    “大人查案,就是如此草率嗎?屈打成招?這是大人無能,還是大人背後有人?”


    大理寺卿這會兒倒是冷靜了些,方才一瞬間的擔心都不見了。他把火頭簽往地上一扔,道:“你既已如此說,本官若是不懲戒,倒是讓你看輕了。”


    “來人,先將嫌犯何明德,打上三十板!”


    “是!”


    何明德還沒從這急轉直下反應過來,便被兩個衙役按倒在地,水火棍別了腿。


    “啪!”一棍子打在了何明德的臀部,他腦子嗡地一聲,立時半邊身子就麻了。


    這一棍子的疼還沒接受到,便是連續不斷地一棍棍砸了下來。


    太痛了。何明德咬著牙,感覺耳膜都鼓脹,聲音都模糊了。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聽到鄭彥在他耳邊喊:“大公子,你說啊,你背後有靠山,有太子!”


    就算是咬著牙,他也搖著頭。


    不知過了多久,鄭彥又叫了起來,“大人,何大人總歸是端王的夫婿,他們二人感情甚篤,你此事用刑,隻怕是要惹禍呀!”


    何明德想到端王那平日裏端著的模樣,竟忍不住笑了一下。


    端王會生氣嗎?他啊,生氣的時候可有意思了。


    何明德的思緒迴複了一瞬,竟還能咬著牙,說出話來:“是啊,我家中有王爺呢。我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大人若是夠膽子,便打死我。”


    等他被人從地上拉扯起來,他麻木的感覺才慢慢恢複。大理寺卿冷著一張晚娘臉,道:“把嫌犯先送迴牢房。”


    兩個衙役要攙扶著何明德,何明德挺直了腰背,推開了兩人,“我自己走。”


    大理寺卿嗤笑了一聲,“何明德,你想好了,明日還提審你。”


    何明德迴頭看了看,沒說話,跨過了門檻。鄭彥縮在地上,何明德連餘光也沒有給他留。


    一段路走過,有血跡滴在了路上,像是第二次刑法。好不容易迴到了牢房,何明德抖著手,抹去了額頭的汗珠。


    媽的,這個骨氣要的,真是痛死了!


    動用死刑!酷吏!


    何明德趴在稻草上,思緒都被痛占滿了。太痛了,下半身都失去了感覺,隻剩下疼。伸手輕輕一碰,就是一汪的血。


    衣料都能擠出血來。


    何明德咬著牙,把傷口上的布料揭開,免得布料黏在了傷口上,到時候又是一層傷害。


    此事來得實在是太突然了,他得到的信息太少了。他漫無邊際地想,此事單憑自己在牢裏,隻怕是沒什麽施展的機會了。


    這個世界上,也不知道有沒有既願意救自己,又能救自己的人。


    “嘶”何明德揭開最後的一點布料,別扭地迴頭看了一眼,又扭開了頭。


    血肉模糊四字,也不過如此了。


    媽的。


    鄭彥那個混蛋,平日裏膽小怕事又誰都討好,這迴也不知道是收了好處還是膽子小,做出這誣陷的事來。


    還有……鄭彥說自己把那五千兩昧下了,大理寺卿卻說在自己的抽屜裏搜到了銀票。


    這若不是大理寺卿詐自己,那銀票就是有人為了誣陷自己特地放進去的。


    自己雖說得罪了些人,可費了這功夫,也不像是為了出口氣。若是為了利益……何明晟?


    這罪若是定下了,無論自己是流放還是被勉強留下一條命,隻怕襲爵與自己再無關係。


    何明德想著何明晟的動機,想著他白日探望時的叮囑,慢慢地眯起了眼。


    說出太子,作為自己的護身符嗎?


    若是何明晟陷害自己,太子知道嗎?


    何明德趴著,怎麽都感覺不得勁,連唿吸都是痛的。他開始迴憶,開始胡思亂想,甚至背起了圓周率,想轉移一下思緒。


    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陣不急不躁的腳步聲。


    “哎呀,王爺,這兒您來不得!”


    “滾開!”


    何明德初時以為自己聽錯了,可隨著那冷淡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可不能再懷疑了。家裏的冷淡王爺,竟果真來了。


    他扭頭看了一眼,頭一迴見麵,可不能是這模樣啊。


    何明德抖著手,想把外杉後擺放好,擋住傷口,可隻是這麽一會兒,便是手都沒勁了。


    他再轉過頭,便見家裏的小王爺,已經站在了牢房門口,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臀部。這當下,何明德竟還有幾分羞與難堪,“你別看。”


    話音剛落,便見端王像是被人喚醒,“他們竟敢動刑!”頓了頓,又對著獄卒道,“開門!”


    獄卒為難了起來,“王爺,這案子是呈上禦前的,嫌犯不能私下……”


    話音未落,端王便抽出了獄卒的刀,架在了獄卒的脖子上,“案子呈上禦前算什麽,本王能把你的腦袋上呈禦前。”


    ……


    獄卒老老實實的開了門,滾了。端王三兩步走到了何明德的麵前,卻不知要如何是好。


    何明德見了他,不知為何心情便輕鬆了許多,總是忍不住想笑,“王爺,你好跋扈啊。”


    王爺瞪了他一眼,卻蹲下了身子,上下看了看,哪兒都不敢碰,最後一根手指,搭在了他的手上,“你怎麽樣啊?”


    端王的聲音,竟有一點嘶啞。


    何明德頓了頓,慢慢伸手摘下了端王的麵具。


    端王沒敢掙紮。


    牢房的光線昏暗,又是晚上,隻有一點火光傳來。可何明德還是清晰地看到了端王皺著眉,一臉的關切與心疼。


    甚至,端王的眼中,還有一點濕潤端王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何明德的心髒像是被捏住了,他沒有迴答端王的話,而是喟歎一般道:“你來了就很好。”


    忽然之間,這陌生的時空地點,我也找到了一個樞紐了。


    第26章


    端王讓人送來了傷藥,大理寺卿周長月聞訊趕來,卻被端王拒之門外。


    周長月看端王渾身都是無處發泄的殺氣,連連擦著額頭的汗。端王見了他那惶恐的模樣,少不得要刻薄幾句。


    “大人若是秉公執法,毫無私心,惶恐些什麽?”


    周長月被他三言兩語逼得又怒又羞,告辭離去了。


    端王拿著藥迴來,先是把藥粉在自己的指尖撚了一下,終究是不滿意:“明日我把宮裏的藥帶過來。”


    “好啊,王爺給我拿了藥,再換套被褥,把我用慣了的茶具送來,把這裏掃掃幹淨,再……”


    端王掀開他的下擺,沒好氣道:“本王再讓一鴻來伺候你?你以為你這個換了個居所不成?”


    又好氣又好笑,臉色倒是沒那麽沉了。


    池旭堯往那傷口瞧了幾眼,聲音更軟了幾分,“你感覺怎麽樣?我以為周長月下手不會這麽狠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被迫娶了陰鷙王爺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流並收藏被迫娶了陰鷙王爺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