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臣進來也不客套。


    顯然他也沒了那份‘虛情’的心思,直接道:“陳相,出大事兒了啊!”


    陳辛民看了眼他,見他麵色凝重,就覺得心中好笑。


    這是打算先跟老夫演一場戲麽?然後再勸說老夫乖乖滾蛋,給後麵的人騰位置?


    “何事?”


    陳辛民問的漫不經心,而李清臣的臉上卻依舊凝重,道:“林安剛剛又上了奏疏,說是要請旨拿下郭亮、姚元峰!”


    噗通!


    陳辛民自詡寵辱不驚,手段春風化雨。


    可聽到這話後也下意識失態了,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攤上,砸出一聲沉悶。


    “陛下怎麽說?”


    小皇帝趙新是個軟性子,這些年被太後壓製的更是膽戰心驚。


    陳辛民覺得他應該不會這麽幹,否則一場大的災難就會來臨。


    到時候王太後手起刀落,殺人直到手軟……你小皇帝還有什麽資本再和太後爭權?


    這是出於政者的觀點。


    可他卻忘了,人家不僅是對手,更是母子!


    李清臣見他事態,心中不禁冷笑了一聲,麵色卻依舊凝重,道:“陛下去問了太後……此刻皇城司指揮使殷無運,已經帶人上路了。”


    “他瘋了麽!?”


    陳辛民終於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來,嘶聲道:“王堯呢?他怎會?他怎敢任由林安胡來!”


    一旦姚元峰和郭亮被索拿進京,不管此事結果如何,那南陽國的朝堂都必將是一場腥風血雨的災難。


    而作為‘第一主角’的陳辛民更是清楚,這事兒——審不得啊!


    李清臣從陳辛民的表情上,已經看到了答案,接著道:“郭亮彈劾姚元峰送太歲進京給呂文昌賀壽,現在呂文昌要陛下還他一個清白,死咬著不放啊!王堯雖有心阻攔,但他也不敢得罪呂文昌,這事兒明擺著就是他呂文昌要排除異己了!”


    “呂文昌……”


    聽到呂文昌,李清臣心中不禁感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當年呂文昌一戰即勝,將陳辛民趕出了中樞。


    而現在他又出手了,而且直接命中陳辛民的七寸!


    這會兒若是林安在場,肯定要裝模作樣的感慨一聲:既生瑜、何生亮啊!


    李清臣看著想笑,又極力忍著,道:“呂文昌的手段咱們都清楚,那可不是一個林安能比的,他若真豁出去了要出這口氣……這朝堂不知要有多少人倒黴。”


    直到現在李清臣才終於明白,王太後為何要將此事交給王堯這個京兆府少卿了。


    她早就算準了向來中庸的王堯不會摻著蹚渾水,也不敢與任何一方為敵。


    於是王堯若想獨善其身,那就隻能由著林安瞎鬧。


    等此事結束了,大不了上書一封請罪。


    就算被趕出了京兆府,也好過得罪了連個宰輔強。


    結果就是,林安果然沒讓大家失望!


    短短三天,他出手兩次,次次都鬧得天翻地覆!


    別說陳辛民快扛不住了,連陛下和太後都有些扛不住了,這才讓他李清臣出麵,為林安填上最後一把火,順帶封了這個‘火爐子’。


    老陳啊,放棄抵抗吧!


    “李相!”


    陳辛民終於端不住了,拱手朝李清臣作了一禮,道:“你我也算是老相識了,此事希望你能交個實底……”


    “陳相請說。”


    李清臣迴了一禮。


    “你今日來,是否太後、陛下的主意?”


    宰輔就是宰輔,哪怕已經到了山窮水盡之地,也依然保持著最後的清醒。


    他幾乎是眨眼間就猜出了李清臣此行的用意!


    李清臣也有些驚歎的看了眼陳辛民,可他卻沒有直言,而是反問了一句:“陳相是準備拚死一搏嗎?”


    陳辛民沒說話,而是仰頭唿出一口氣,然後臉上皺成了一團。


    “老夫隻是想給自己留個機會,可太後連個念想也不想給老夫啊!”


    李清臣有些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的道:“自古皇家的手段都是讓人看不透的,不過老夫今日登門,陳相應該就明白……太後並不是想趕盡殺絕。”


    “是。”


    陳辛民點點頭,又苦笑道:“她是想要滿朝文武都明白,天威不可犯……天威不可犯啊!”


    原本就算沒有這次的逼迫,陳辛民也是要走的。


    至於他想要的那些利益,對於王太後和趙新而言,根本無關緊要。


    可陳辛民卻忘了,他現在麵對的是皇權,而不是那些同僚之間的黨爭。


    皇權無論到何時,都是至高無上的!


    我可以給你,你也可以求我,但就是有一點——你不能逼我!


    官場上的許多潛規則都有它的實用之處,比如說陳辛民事件,這些潛規則就是為了避免大家撕破了臉,彼此留些情麵。


    可林安的兩份奏疏卻把這些潛規則給捅了出來。


    而太後的默許,就是想要看看他陳辛民敢不敢孤注一擲!


    可惜,他不敢!


    李清臣苦笑一聲,有些絕望的道:“與其說老夫是來‘關火’的,倒不如說老夫是來講和的……陳相,這口鍋掀不得啊!”


    陳辛民倒吸一口涼氣,道:“好個林安,他這是想要整個南陽國的官場給他陪葬啊!可這對太後來說……又算得了什麽呢?”


    ……


    於是久病不愈的陳辛民終於丟掉了矜持。


    ‘病’也馬上好了。


    他一溜煙就進宮,求見太後和皇帝,可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閉門羹。


    “陛下昨日偶感風寒,太後正在照料,沒時間……”


    徐忠茂硬邦邦的將陳辛民頂在了門外。


    若是換做以前,借他三個膽子也不敢對宰輔這樣說話。


    可現在太後的意思已經在明確不過了,既是要陳辛民滾蛋,也要借此殺一殺這些宰輔們的銳氣!


    你們整日裏牛批轟轟的,忘了這南陽國誰當家了麽?


    陳辛民仰天長歎,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了。


    “林安啊林安……”


    此刻陸續有人趕來,宮門外頓時人人頭攢動,大家都在看著陳辛民的下步打算,也都在心裏估算著自己的選擇。


    那個少年已經瘋了,老陳你不會也瘋了吧?


    徐忠茂終於有些害怕了,他擔心老陳真的瘋了,然後去扣闋。


    自古‘扣闋’都是驚天之事。


    大多是一些受了莫大冤屈的臣子,為了訴說皇帝對自己的不公待遇,走投無路後才會幹的事兒。


    一旦發生了這種情況,不管皇帝是對是錯,這對皇權來說都是一場不小的衝擊。


    趙其此刻也在到處打探消息。


    可見趙凱也擔心老陳萬一發了瘋,到時候小皇帝可就沒法收場了。


    這事兒雖是太後默許的,但趙新畢竟是皇帝。


    這事兒……難搞啊!


    “放心吧,他不敢的。”


    林安沒有半點惶然慌張,天氣漸漸熱了,他在給小林姝做搖搖椅。


    削好的木條截成一樣的長短,再將這些木條拚接在一起,然後就是測試平衡。


    林安輕輕扒拉著搖椅,測試了幾次沒有側翻後,才滿意的道:“這就是南陽版的搖搖車,可惜了沒有音樂……”


    “哥哥真棒,我要騎,要騎!”


    小林姝歡喜的摟著搖搖椅,林安笑著將她放上去,然後輕輕地推動搖椅。


    ‘爸爸的爸爸叫爺爺。’


    看著小林姝騎在上麵搖頭晃腦的模樣,林安腦海中頓時有畫麵了。


    趙其在一旁看著,眼中竟然也有些渴望。


    可先不說他這個年紀玩兒這個是不是有些太弱智些,就他這個體重……實在是傷不起啊!


    “奸賊!”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厲喝,林安微微皺眉道:“有瘋狗來了,劉大娘帶著姝兒到後院去玩兒去。”


    劉大娘過來搬起了搖搖車,帶著林姝去了後院。


    林安順手從麵前的肥料裏抄起一根木棍,就獰笑道:“好久沒有‘大開殺戒’了,開門!老子倒要看看,他們的骨頭有多硬!”


    大門打開,外麵竟然有不少人,而且都是官員。


    當先的是一個禦史,林安認出就是自己在朝堂上打的那個。


    禦史見他出來,就抬指點向他,喝罵道:“你這個擾亂朝綱的奸賊,竟敢惑亂君王挑撥君臣關係,今日我等就要讓你身敗名裂!”


    啪!


    迴答他的是一根長滿了倒刺的木棍。


    林安半句話沒說,就一棍子劈在了他的臉上,上麵的倒刺頓時炸了一臉。


    那禦史的臉肉眼可見的成了豪豬模樣。


    啊!


    他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然後捂著臉跑了,就像一個被暴露狂猥褻了的小姑娘……


    林家門前頓時鴉雀無聲。


    林安用木棍杵著地麵,仿佛一個得勝而歸的將軍,目光如炬掃視著眾人,道:“要動手就上來,林某管殺不管埋!”


    “你……”


    這些文官們哪裏見過這個陣仗,以前大家都是‘君子動手不動口’,什麽時候也沒有這樣粗魯過啊!


    “你什麽你?”


    林安抬起木棍,冷冷的地看著他:“你們明知道這事兒我不是‘主謀’,卻想要挑軟柿子捏,要臉不要?”


    “我們……”


    官員們皆是一愣。


    他們也沒想到林安竟然就這麽赤果果當著那麽多人,就把臉皮給撕了。


    “我什麽我?”


    林安的罵聲越來越響,像是警示洪鍾一般,冷冷道:“有本事去把陳辛民弄下去!有種去宮門前扣闋!你們不是自詡忠臣麽?有種就去,沒種就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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