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渥鎮守宣州的時候,有三千親兵,由指揮使朱思勍、範思從、陳璠三人率領;繼位以後,他將親兵召迴揚州。


    想要剪除楊渥的羽翼,這不是什麽難事。不是徐溫有多麽地足智多謀,而是他手下的賓客嚴可求相當了得,徐溫一切的行動和方案皆出自嚴可求之手。


    張顥、徐溫先是建議讓朱思勍等三位將領跟隨洪州製置使秦裴去防守洪州,攻打江西,楊渥果然中計。


    接著又誣陷朱思勍、範思從、陳璠三將圖謀叛變,派別將陳佑秘密前去秦裴大營,除掉三將。


    陳佑身著平民百姓的衣服,從偏僻小路,日夜兼程,六天到達洪州。他懷揣短兵器直接進入秦裴帳中,秦裴大驚,陳佑給他說明緣由,看了詔書。


    秦裴即召朱思勍、範思從、陳璠三人前來飲酒,席間將三人逮捕,陳佑公布三人謀反的罪狀,不容分說,推出轅門外斬首示眾。


    楊渥聽聞自己的三名心腹親將被殺,才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就想著找個理由除掉張顥和徐溫。


    一切都來不及了,還沒等到楊渥出手,天佑四年(907)正月初九晨,張顥、徐溫率領二百牙兵,手執刀劍衝入吳王宮中。


    楊渥道:“你們真要殺朕嗎?”


    張顥、徐溫道:“臣等不敢,此次‘兵諫’,隻為清君側,除掉您左右那些擾亂政事的人!”於是將楊渥身邊十幾個親信,拖下去用鐵楇打死。


    張顥、徐溫,接著又除掉那些不與自己同心合力的一些文武百官,楊吳軍政大權從此全歸張顥、徐溫二人掌管。


    沒了實權的楊渥,這時才開始害怕,無論他如何的張牙舞爪,都已經於事無補。


    接下來,張顥、徐溫二人已經決定實施他們的第三步計劃:逼宮弑君。


    天佑五年(908)六月九日,張顥派將領紀祥等手持兵器闖入楊渥寢宮,對楊渥道:“我等皆是奉張顥、徐溫兩位指揮使之命,前來殺你!”


    楊渥道:“如果你們能為國除奸,反過來殺掉徐溫、張顥,我就封你們為刺史。”


    眾將一聽,都有些心動了,大家一時僵在了那裏。隻有紀祥不答應,他舉刀就砍,楊渥躲閃不及,中刀倒地。紀祥見楊渥還沒有斷氣,又用繩索將他活活勒死。


    在這之前,揚州也有一個被部下活活勒死的皇帝,這個人就是隋煬帝楊廣,楊渥、楊廣都姓楊,死法也一樣,死的地方也一樣。


    張顥、徐溫對外則宣稱楊渥是暴病而死,時年二十三歲,諡號景王。


    楊渥一死,群龍無首,張顥召集諸位將吏前來議事。


    節度使府庭院,夾道及庭中堂兩側擺列著刀槍利刃。張顥大聲喝問道:“嗣王死了,節度使府應當由誰主持?”問了三次,沒有人迴答,張顥有點發飆了。


    嚴可求向前建議道:“節度使府極大,現在四鄰沒有安定,非您主持不可。但今天恐怕太倉促了。”


    張顥一聽,臉色頓時變了,質問嚴可求道:“憑什麽說太倉促?”


    嚴可求道:“劉威、陶雅、李遇、李簡,都是先王(楊行密)的兄弟舊將,都在三十六英雄之列,今天您自立為王,這些人肯居你之下嗎?我看不如先立幼主,公主持軍政,時間一長,眾將誰敢不從!”


    張顥聽了,默然無語。


    嚴可求趁機溜出去,偷偷寫了一份假托太夫人的教令,藏進衣袖裏。然後迴來叫大家一起到楊行密的府上擁立幼主。


    到了節度使宅,嚴可求便拿出了教令,跪在地上當眾宣讀太夫人史氏的教諭。大意是:“先王創業艱難,但不幸早逝,次子楊隆演應立為新主,望眾將不要辜負楊氏厚遇。”


    教諭義正辭嚴,激切感人,張顥聽了神情沮喪,不敢強行奪權,眾將官也都無異議。於是十一歲的楊隆演順利地繼承了父親楊行密的王位,成為淮南節度使。弘農郡王。


    ◆\t淮南智者嚴可求


    一個人能走多遠,要看你與誰同行,一個人有多優秀,要看你被誰點撥。人生有三悔:遇良師不拜、遇良友不交、遇良機不握。千點萬點不如名師指點,千變萬變不如自己改變。


    嚴可求臨變不驚,機智果敢,這讓驍勇善戰的副都統朱瑾欽佩不已。當晚,朱瑾拎著大包小包,前往嚴可求的府上,他要拜師。


    一見麵,朱瑾就單膝跪地,朝嚴可求拱手施禮,道:“我十六歲就縱馬疆場,雖遇大敵但毫不畏懼。今天麵對張顥,不覺流汗,公卻能旁若無人慷慨陳辭,可見我隻是匹夫之勇,比公差遠了。今日奉上薄禮,望先生不棄,指點弟子一二。”從此,朱瑾就把嚴可求當做自己親哥哥一樣侍奉。


    嚴可求,陝西同州(今陝西大荔)人,才高八鬥,腹有良謀,人稱“淮南第一智者”。父親嚴實,任唐朝江淮水陸轉運判官,舉家在揚州定居。


    嚴可求從小機敏過人,很有心計,後來家境衰落,他便到縣衙中做了個小差役。縣令很器重他,說他很有前途,“將來必能登上高官之位,到時請照顧一下我的孩子”。後來,嚴可求果然官至尚書右仆射,兼同平章事,成了吳國名副其實的宰相。


    楊行密進駐揚州時,嚴可求成了徐溫的手下賓客,楊行密裝瞎,就是嚴可求給出的主意。有了嚴可求的出謀劃策,徐溫這才贏得楊行密的好感,成為吳國股肱之臣。


    嚴可求此次主張立幼主,也是為了讓徐溫有主政的機會。


    為了獨攬大權,張顥決定外放徐溫去守衛潤州。


    徐溫的力量還比不過張顥,隻得問計於嚴可求。嚴可求道:“公不做侍衛軍首領,到外地任職,不久必有殺身之禍!”


    徐溫道:“溫若不去,計將安出?”


    嚴可求道:“老板,不要慌,求自有妙計!”


    嚴可求立即去找張顥,見麵就說:“公讓徐公到外地任職,人們都說您要奪其兵權而殺他,是這樣的嗎?”


    張顥連忙辯解道:“這絕對不是我的意思,是徐公他自己要去的,我能怎麽辦?”


    嚴可求道:“那好辦,交給我吧!”


    嚴可求緊接著找到行軍副使李承嗣,道:“張顥如此兇惡,現在讓徐溫到外地任官,這不隻是針對徐溫一人,對將軍也不利,恐怕將來他還要對將軍下手了。”


    李承嗣慌了,問嚴可求怎麽辦,嚴可求道:“明天你隻需跟我一起去勸徐溫,阻止他到外地任職就行了。”


    第二天,嚴可求便和張顥及李承嗣一起去找徐溫,他瞪著眼假裝訓斥徐溫道:“古人還不忘一飯之恩呢,何況公又是楊氏宿將,現在幼主剛立,正是多事之秋,你怎麽能請求外任,隻管自己安樂呢!”


    徐溫正好順坡下驢,假裝謝罪道:“諸位如此挽留,那我就不去了。”


    張顥也不是智力殘疾,他知道自己中了徐溫和嚴可求的奸計,於是夜裏派人去殺嚴可求。


    嚴可求知道難免一死,就拿出一錠銀子放到桌子上,請求刺客給他點時間,讓他能給幼主楊隆演寫一封信。


    刺客便持刀在一旁看著,嚴可求毫無懼色地拿起筆,認認真真地寫了起來。刺客也是稍通筆墨,識得一些字,他見嚴可求的信,言辭忠貞,語氣豪壯,深受感動,於是扔下鋼刀,跪地拜道:“公是長者,我不忍殺你。”於是拿了銀子,迴去交差了。


    嚴可求馬上跑出去將此事告訴了徐溫,徐溫一聽,“這還了得!”便派左監門衛將軍鍾泰章帶人去殺張顥。


    鍾泰章,廬州人,徐溫部將,後來他的女兒嫁給了徐溫的養子徐知誥(李昪)的兒子徐景通。徐景通就是後來的南唐中主李璟,鍾泰章就是李璟的嶽父,後主李煜外祖父。


    接到命令後的鍾泰章挑選了三十名死士,椎牛刺血,相飲為誓。


    徐溫還是有點不放心,生怕鍾泰章關鍵時刻不夠果斷。於是,他派人半夜找到鍾泰章,假意對他說:“徐溫上有老母,害怕事情不成功,遺禍全族,不如就此打住,別殺張顥了。”


    鍾泰章道:“徐公話已出口,再停下來,張顥就會放過你嗎?”聽他這麽一說,徐溫這才放下心來。


    第二天,鍾泰章乘張顥不備,帶著三十個死士闖進議事大廳,將張顥殺死於議事的公堂上。徐溫趁機將張顥的死黨紀祥等人,一一除掉。


    接著,徐溫來見史太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將弑殺楊渥的全部罪狀都歸罪於張顥。史太夫人膽戰心驚地哭道:“我兒年紀小,不懂事,居然遭到這樣的禍亂,希望將軍能讓我們全家生還廬州,必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徐溫默然。


    嚴可求打出一整套的組合拳,除掉張顥,徐溫終於可以獨掌朝政大權,嚴可求升為揚州司馬。


    楊吳的淮南水兵集中於金陵,金陵又是淮南的要衝之地。為了掌控水師軍權,成為水軍總司令,天佑六年(909)三月,徐溫請求兼領升州(治金陵)刺史。他自己不去赴任,而是派養子徐知誥為升州防遏使兼樓船軍使,駐守金陵,負責訓練水師。


    ◆ 徐溫專權


    三十六英雄之一,宣州刺使大將李遇對徐溫的專權心裏不服,曾對人言:“徐溫是什麽貨色?我還不知道他,這麽快就到了如此地步。”


    徐溫聽說後很生氣,派柴再用帶兵護送王壇到宣州替代李遇,召李遇迴揚州。李遇拒不從命,柴再用兵困宣州。


    徐溫將李遇的小兒子逮捕,押到宣州城下示眾。見到小兒子號哭哀求活命,李遇因此不忍再戰。徐溫派客將何蕘進入宣州城內,假借吳王楊隆演的命令勸諭李遇歸順。


    何蕘道:“你如果想謀反,請斬我何蕘項上人頭,向眾宣示,如果沒有反心,請隨我何蕘出城,歸順投降。”李遇自認為沒有反心,於是隨何蕘出城。


    柴再用等李遇出來後,伺機將他斬殺,隨後族滅李遇全家。


    李遇的下場,讓楊行密的舊將人人自危。劉威、陶雅等人主動到揚州請罪。徐溫假裝卑下,對他們十分恭敬,見到這些人如同見到楊行密,恭謹備至。封官晉爵後,遣迴原鎮守地,諸將方才放心。


    天佑八年(911),徐溫升任行軍司馬、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使、同平章事。


    天佑十年(913),徐溫派遣招討使李濤攻打吳越,會戰杭州,副將曹筠投降吳越軍,李濤戰敗被俘。


    徐溫暗中派人對曹筠說:“我用你為將,你軍有所求,我沒有給你,這是我的過錯。”並赦免曹筠的妻子兒女,不僅不殺,還厚待他們。


    這年秋天,吳越進攻毗陵,徐溫領吳軍與之戰於無錫,曹筠深感徐溫的大恩,陣前投奔徐溫,吳軍大勝。


    天佑十二年(915),徐溫受封齊國公,兼任兩浙招討使,開始鎮領潤州(今江蘇鎮江),以升、潤、宣、常、池、黃六州為齊國。徐溫在升州設立大都督府。


    天佑十四年(917),徐溫遷治金陵,以長子徐知訓居南吳都城揚州,輔佐楊隆演,控製南吳政權,大事都是徐溫遙控指揮裁定。


    ◆ 廣陵政變


    徐知訓仗著老爹的威名,驕橫恣肆,不但淩辱諸將,還經常侮弄吳王楊隆演,毫無君臣之禮。


    嚴可求的粉絲,東麵諸道行營副都統、同平章事朱瑾,很受楊隆演的寵信。楊隆演經常在朱瑾麵前大倒苦水。


    徐知訓早年曾向朱瑾學習兵法,得其悉心教授。後來,徐知訓向朱瑾求取名馬,朱瑾沒同意。徐知訓懷恨在心,竟然派刺客晚上去刺殺朱瑾。


    朱瑾武功高強,勇冠三軍,這幾個小毛賊怎麽會是他的對手,三兩下就被其擊殺。朱瑾知道這是徐知訓所為,就在後院將刺客就地掩埋,對此事隱忍不發,就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


    徐知訓很疑惑,他派去的刺客都去哪兒了呢?


    為了緩和與徐知訓之間的矛盾,朱瑾派自己的幾名歌姬去問候徐知訓,向他獻歌獻舞獻酒。這可是朱瑾悉心培養的歌姬,色藝俱佳,撩得徐知訓心裏麵如同百爪撓心,差點沒全軍覆沒。朱瑾這也是沒事找事,你明知道徐知訓胃口大,還投懷送抱,自找苦吃。


    吃了虧的朱瑾,就去找吳王楊隆演,勸說楊隆演尋機誅殺徐氏父子,以除國患。


    徐知訓忌憚朱瑾在朝中的地位太高,徐溫也擔心朱瑾不能親附自己,天佑十五年(918)六月,外放朱瑾為淮寧軍節度使,治所在泗州(今江蘇盱眙)。


    徐知訓在家中設夜宴為朱瑾餞行,第二天一早,朱瑾去向徐知訓辭行,卻被告知徐知訓夜醉未起。朱瑾很鬱悶,就以“不奈朝饑”為由返迴家中。徐知訓酒醒後,深感“愕然”,立即派人給朱瑾送信,說他會在晚上迴拜朱瑾,親自賠不是。


    當晚,徐知訓如約來到朱瑾府上。朱瑾讓妻子陶氏頻頻勸酒,還答應要將徐知訓之前想要的那匹名馬,相贈與他,徐知訓大喜。


    朋友妻不可欺,綠帽子戴錯了地方,難免會遭來殺身之禍。


    陶氏也是個絕色美人,長於歌舞,徐知訓驕傲荒淫,竟然在席間調戲陶氏,朱瑾不堪忍受羞辱。


    室外,有徐知訓帶來的隨從數百人。朱瑾在院子裏拴了兩匹烈馬,解開馬繩,任其互相踢咬狂叫。


    他將徐知訓請進內室,喚陶氏出來相見。徐知訓正與陶氏見禮之時,朱瑾在背後用笏板將徐知訓砸倒在地,早已埋伏好的兵士隨即衝出,將其殺死。


    院內,馬的嘶鳴和撕咬聲,掩蓋了內室發出的嘈雜聲,徐知訓的隨從對裏麵發生的事絲毫沒有察覺。


    朱瑾披掛整齊,驅散徐知訓的隨從,騎馬馳入吳王府,將徐知訓的首級拿給吳主楊隆演看,“我今天為吳國除掉了這個禍害。”


    楊隆演驚懼掩麵道:“此事是您一人所為,這事我什麽都不知道。”起身進入內室,閉門不出。


    朱瑾氣得以頭撞柱,忿然道:“婢子不足以成大事!”轉身提劍而出。


    這時府門已關,徐知訓的黨徒已經將府門圍住。


    朱瑾翻牆時折斷了腳,自知無法脫身,歎道:“吾為萬人去害,而以一身死之,此生足矣!”於是橫刀自盡,時年五十二歲。


    徐溫聞聽廣陵之變,立即派自己的養子徐知誥就近自潤州渡長江,來揚州平亂。


    徐溫下令族滅朱瑾滿門,將朱瑾的屍首沉入雷塘。後來,嚴可求將徐知訓在揚州的胡作非為盡皆告知徐溫,同時告訴徐溫,朱瑾的事不能做得太過了,宰相肚裏能撐船,大家的眼睛都看著呢。徐溫這才命人將朱瑾的屍首撈出,改葬在雷塘之側。嚴可求總算是能為朱瑾做點什麽了,也不枉朱瑾稱自己老師一迴。


    對於朱瑾的同謀,朱溫也沒放過,首先要殺的就是部將米誌誠。


    嚴可求對徐溫忠貞不二,他擔心米誌誠會反抗,便派人假裝從湖南境內來報告軍事勝利的消息,借召開慶功會的機會將他召來,趁機將其擒獲斬首。


    徐溫的親兒子們都還很小,就讓養子徐知誥接管了揚州國政,任淮南節度行軍副使、內外馬步都軍副使。嚴可求任營田副使,後又升任門下侍郎。


    養子徐知誥借著朱瑾殺死徐知訓的契機,由潤州跨江進入揚州,接掌了徐知訓留下的權力空白。


    在五代十國這個風雲變幻、暗流湧動、血雨腥風的動蕩年代裏,徐知誥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個基礎,不驕不躁,不敗不餒,經營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從不受待見到力挽狂瀾,從政治邊緣到權利中樞,他堅持做到更好,他更堅信自己一定會飛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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