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學山關上門後從口袋裏掏鑰匙鎖門時,觸摸到了已經不離身的二十響駁殼槍。這讓他想起了前幾天“地下軍”給他寄子彈,用死亡威脅他的事,——現在“地下軍”肯定都在盯著他,尋找暗殺的機會,這時天已經黑下來了,“地下軍”很有可能就在暗處等著刺殺他,此時返迴宿舍,被暗殺的危險非常大!尤其是關上燈就出門,會給可能隱藏在暗處的敵特刺客一個信號——楊學山出門了,準備好刺殺!楊學山站在門口思索:“不行,不能“哐”的一聲關上門,就往宿舍走,得馬上迴到辦公室先等一等看一看有什麽動靜!如果暗處有刺客,聽見我關門,卻沒見我走出去,定會摸過來看個究竟,比如親手摸摸我辦公室的門鼻和門鎖(那個年代的門鎖,特別是基層機關的門鎖大都是明鎖);如果沒有刺客,我關門的聲音就不會引來刺客前來刺探,那時再輕輕地關上門快速離開辦公室。


    於是,楊學山又輕輕把門打開走進屋內,輕輕把門閂插上,又搬了把椅子放在靠近門旁邊的牆邊上,之後,快速把掛在牆上的雞毛撣子摘下來,揪了幾根雞毛放在門底縫處,爾後,輕輕地坐在靠在門邊上的椅子上,盯著雞毛。由於天黑,屋裏光線暗,楊學山不得不低下頭緊盯著門底縫旁邊的雞毛動態。


    黃金發躲在黑暗處舉著槍準備對走過來的楊學山射擊。他左等右等,手都舉麻了,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不見楊學山走過來。他眨了眨眼睛,用手擦拭掉被風吹出的已經流到嘴角的眼淚,又揉了揉眼睛,把眼睛瞪得跟大探照燈似的朝楊學山辦公室的窗戶看了一下,——屋裏的燈黑了!楊學山已經出來了!然後又緊緊地攥著槍蹲下等。等了一會兒,還沒見楊學山的身影。他再次把脖子揪得老長,伸出頭再看楊學山的辦公室,——屋裏的燈確實黑了!而且還聽到楊學山關門的聲音了!楊學山肯定是出來了!怎麽還沒走過來?——他覺得太不可思議了,——楊學山辦公室出口到這兒就一大搾長的路,用不了一分鍾就走過來了,從聽見楊學山關門的聲音到現在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了,這工夫,來迴走五六趟都綽綽有餘,怎麽還沒見楊學山的影子?莫非楊學山真的跟太行的老道學了“奇門遁甲”的絕技,隱身跑了?不行,得過去看看,可別楊學山早就“遁甲”了,迴到宿舍唿嚕唿嚕睡大覺了,我還傻咘啦嘰地在這兒貓著!於是,黃金發脫下鞋,一手拎著鞋,一手攥著手槍,貼著前廊的牆根,躡手躡腳摸到楊學山辦公室門口,靜靜地聽楊學山辦公室裏的動靜,——裏麵黑黑靜靜得沒有一點聲響。他放下鞋,慢慢直起身摸楊學山辦公室的門鎖,一摸,——門鼻兒上沒鎖!慶幸起來,楊學山沒“遁甲”,還在屋裏!他馬上閃到門牆另邊右手的一邊,緊貼著牆蹲下,穿上鞋,把耳朵貼在門縫上聽屋裏的動靜。


    黃金發走到楊學山辦公室門外躡手躡腳的動作,雖然很輕,可振動了門外的空氣,振動的空氣吹起了楊學山放在門腳縫下的雞毛。看到門底縫下雞毛的飛起,楊學山知道,他判斷對了,“地下軍”今晚確實派出的刺客,而且刺客已經摸到門口了。他把跳起的雞毛摁住,再放迴原地,輕輕地從槍套裏抽出二十響握在手裏。


    黃金發把耳朵貼在門縫上聽了一會子,沒聽到動靜,又把頭縮迴來。過一會兒,又把頭探到門縫聽門裏的動靜,還是沒動靜,又把頭縮迴來。這樣來迴幾次後,急性子的黃金發不耐煩了,想用一腳把門踹開,衝進去崩了楊學山。可轉念一想,這黑燈瞎火的,把門踹開,根本看不見楊學山,還沒等崩了楊學山,身在暗處的楊學山先把我崩了!他又耐著性子在門口貓了一陣子,想等楊學山一開門出來,再向楊學山射擊。


    可又貓了好半天,楊學山還是沒從辦公室出來。黃金發又把頭伸到門縫聽,還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突然他“茅塞頓開”,——他娘的,楊學山不是跟我玩調虎離山計早就從後窗溜了吧?我還在這兒一會兒貓下,一會兒又伸過腦袋聽門縫。據說楊學山淨玩這鬼把戲!便轉身向屋後跑。


    黃金發一跑又振動了空氣,雞毛又被掀起。楊學山知道刺客從自己門前跑了。楊學山捂著嘴笑了,——這頭豬!他肯定是跑到後邊看窗戶去了,看我是不是從後邊窗戶溜走了。


    黃金發從楊學山辦公室的門前跑過去直奔楊學山辦公室的後窗。到了楊學山辦公室的後窗,半蹲著身子,不讓頭超過窗台,隻是用手一個一個窗戶地摳,看看楊學山辦公室的後窗是不是打開過。


    看到刺客已經跑到後窗一個窗戶一個窗戶地摳,楊學山猛地把門打開,“呯”的一聲又把門關上。


    正檢驗後窗的黃金發聽到前邊的門突然“呯”的一聲關上了,以為楊學山趁自己跑到屋後的工夫開門跑了。他轉身就向房前跑去。跑到山牆拐彎處,探出頭尋找楊學山人影。伸著脖子,瞪著四處張望了好半天,也沒見著楊學山的影子。他以為楊學山腿腳快,已經跑迴到自己的寢室了。撒丫子又往楊學山的寢室追去。“唿哧唿哧”跑到楊學山的寢室附近,還是沒看見楊學山的人影,就偷偷摸摸靠近到楊學山的寢室門口摸門上的鎖,——一把大“將軍”還把在門口。他又折迴楊學山的辦公室。輕手輕腳摸到楊學山的辦公室,往門上一摸,門上還是沒鎖,輕輕推了一下門,——推不開。折騰得咚咚直跳的心這才踏實下來,——門從裏邊插著,楊學山還在裏邊。於是手裏拎著槍蹲在楊學山的門口。


    看到雞毛又飛起,楊學山知道刺客又跑迴來了,心想,先讓他喘口氣。


    不了解十二區敵特嚴峻形勢的人可能會說,當黃金發在後窗傻折騰的時候,楊學山可以趁機迴到自己的宿舍,幹嗎還坐辦公室裏等死?對此,楊學山想,雖然跑迴寢室可能安全些,但仍存在危險,最好防禦是進攻!既然“地下軍”刺,就把刺客幹掉,殺殺“地下軍”的氣勢,讓“地下軍”派來的刺客談虎色變!——刺客有來無迴,減輕自己麵臨的危險處境。


    第二次蹲在楊學山門口的黃金發接受了第一次教訓,沒急哩馬乎地來迴跑,而是靜靜地蹲在楊學山的門口。他想好了,他就在楊學山辦公室門口靜候楊學山!反正你楊學山早晚得出門!隻要楊學山從門口,就一槍打死你楊學山;如果楊學山不從辦公室出來,而是從後窗跳,蹲在門口也能聽見。聽到楊學山從後窗溜走的動靜,再追上去也來得及。畢竟人的腿沒有子彈跑得快。反正今夜非得把楊學山殺了不行!


    靜靜地坐在椅子的楊學山見雞毛一動不動,知道刺客在門外靜等他出門。他輕輕一笑,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最靠邊的窗前,“嗞扭”一聲把插銷拔起,“哐當當”把窗戶打開。


    一聽楊學山打開辦公室的後窗的聲音,黃金發趕緊站起身往後窗跑去。


    聽見刺客往屋後跑,楊學山趕緊把打開的窗戶關上閂好插銷,然後貼在窗戶邊的牆上向窗外看。


    很快,靠在窗戶旁牆上的楊學山看見一個黑影蹲著快速從窗戶外跑過去,知道這是刺客從門前跑過來看他是不是從窗戶跳出去了。


    刺客看見後窗沒開,又跑向前門去看,擔心楊學山趁他跑到房後時,從前門又跑了。


    楊學山從窗戶裏看見刺客跑迴到自己的門前,心想,等刺客跑到門前,我再打開窗戶,讓刺客再跑迴後窗,把刺客的腿溜斷了!


    ……


    就這樣,楊學山來來迴迴跟刺客鬥了幾個迴合,不跟刺客玩了,靜靜地把椅子搬到窗戶視線的死角的屋角坐下,——我就這麽握著二十響在辦公室裏等到天亮。天一亮,刺客不攻自退。


    時間一分一秒很快到了醜時,下弦月已經升起一竹杆高,月光斜射進了楊學山的辦公室。


    靠在楊學山辦公室與鄰近屋間的兩個窗間的牆上黃金發抬頭了看了看月亮,著急起來,不能再這麽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天就亮了,天亮了,就不能再圍著楊學山的辦公室轉來轉去了,天亮還圍著楊學山的辦公室轉來轉去,不僅重賞拿不到,還得被區公安逮走。


    刺客看了看不斷升起的月亮,又看了楊學山的窗戶,心想,今晚一定要尋找到機會把楊學山幹掉了!拿到重賞!


    於是,貪婪的刺客再次貓下腰,蹲著走到楊學山辦公室最邊上的窗戶旁,貼著牆輕輕往起站,站起來後,先是半個臉從牆邊露出,斜著眼往楊學山辦公室裏瞅,——什麽也沒瞅清楚。又把整個臉從牆邊露出往楊學山辦公室裏瞅,——還是瞅不清楚。又把半個身子探過牆邊,把臉貼在玻璃上往裏瞅,突然覺得太暴露了,又趕緊把整個身子抽迴去。靠在牆邊上喘了幾口氣,覺得心裏不踏實,又把身子一點一點探出牆邊向內窺視。先是把一隻小眼露出來往屋內瞅,看了半天沒看見屋裏有人。然後露出兩隻小眼睛向裏看,仍沒看到屋裏有人。這時,他開始懷疑,——月光已經把屋裏照得很亮了,還沒看見楊學山,楊學山是不是兩個多小時前,他第二次往楊學山寢室跑的時候,楊學山施了個“空城計”,——用一根棍子支在門後,自己出去後,門後的棍子順著關上的門正好頂住了門?於是乎,他探出整個頭往屋裏的門後看,看是不是門後有一根棍子。由於光線是斜著射進屋裏的,屋裏門後被月光的陰影遮擋著,門後的情況看得不是很清楚,他就把臉貼到玻璃上使勁往屋裏門後看。


    就在黃金發把臉貼在玻璃上使勁把兩隻小眼的焦距對準屋裏門後的時候,窗戶裏邊一個黑乎乎管狀物開始在自己眼前晃悠。他的頭向左移,這個黑管也向左動,他的頭向右移,這個黑管也向右挪動。這是個什麽怪東西啊?——他不移動頭了,瞪大了眼睛端詳這個黑管。突然他看清楚了,這不是什麽怪東西,正是楊學山二十響駁殼槍的槍筒,而且正對著自已腦門。他嚇得“哎喲”大叫一聲,趕快向窗台下邊蹲。


    就在黃金發“哎喲”的同時,楊學山也摳響了“二十響”,——“呯”的一聲,子彈穿過玻璃向黃金發的腦門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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