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從黃金發那兒得到有關楊學山到食堂打晚飯的消息後,韋秀蘭知道楊學山下鄉迴到區委看文件來了,韋秀蘭趕緊把服務社的門一關,迴家打扮起來。實戰經驗豐富的韋秀蘭非常清楚,人靠衣裝馬靠鞍,金服醜女變成仙!叫男人魂斷藍橋,衣著打扮極為重要!但她注意到楊學山從小喝著太行山溝的清泉和吃著太行山溝裏的白粥長大的,又經過共產黨多年反對資產階級墮落生活的長年思想教育,養成了樸實無華的品性,要想入楊學山的法眼又能撥動楊學山的心弦,激發楊學山的鬥誌,不能濃妝豔抹,必須打扮得樸實又不失性感。也就是樸素中不乏性感,性感中又不顯妖豔。隻強調樸素,沒有性感,勾不住楊學山的魂;為了性感而打扮得花枝招展會超出楊學山倫理認識度,會讓楊學山怯而拒之門外。於是,韋秀蘭決定,在穿著打扮上,在淡妝的基礎上突出她屢試不爽的三把利劍。


    之後,韋秀蘭拎著修剪好的柑桔來到服務社“恭候”著楊學山。當她看見楊學山的辦公室亮起了燈光,趕緊拎著柑桔和事先準備好的賬本,腳底下磕磕絆絆跑到楊學山辦公室門前,喘了兩口氣定了定神,敲響了楊學山辦公室的門。


    讓她意想不到的是,當她推開楊學山辦公室的門後,先邁進去的腿不僅沒讓屋裏的楊學山青睞,相反迎來楊學山二十響的黑黑的槍口。她趕緊躲到了門外牆後,關上了門大聲說,“我是向您匯報服務社工作的,不是來刺……”韋秀蘭一急差點兒說吐嚕了嘴,意識到後馬上改口道,“我是來向楊書記您賜……教,對,對,向您賜教來了。”


    “韋秀蘭”的名字,楊學山聽人說過,她長得出眾,但沒見過真人,土改任務這麽重,他也沒空兒去認識她。當聽到伸進大長腿的女人是本區服務社的弱小女子韋秀蘭,而且被他手裏的二十響駁殼槍嚇得嗞哇亂叫,趕快把槍拿到了桌下,但手仍握著槍,謙意地說:“對不起!嚇著你了!我不會對你開槍的!進來吧!”


    聽到楊學山又邀請自己進屋,韋秀蘭才又推開門,而且完全推開,讓門敞開著,並伸出頭向屋裏張望,看清楊學山沒拿槍對準自己後,才邁進門,再沒敢騷眉擠眼。


    在韋秀蘭邁步進門的時候,楊學山警惕地向韋秀蘭的後邊看。


    機敏的韋秀蘭看懂了楊學山的目光:“楊書記,就我一人啊,沒別人啊。”說完後,使勁向楊學山擠咕眼,特意強調“就我一人”和“沒別人”,說完馬上把門關上,“你看後邊沒人!”然後擺出一副嫵媚的表情向楊學山一笑。


    楊學山站起身來表示歡迎:“都晚上了,你還沒休息?”


    “我倒是想白天找您,白天哪能見著您的影兒啊!隻能晚上來堵您。今天總算把您堵著了!真不容易啊!”韋秀蘭勾魂瘙癢地說著又使勁推了一下門,把門關緊。突然她大驚小怪叫喊起來,“哎喲,楊書記,屋裏怎麽這麽黑?這麽黑你還能看得見字啊!”


    “剛才沒這麽黑,這才擦黑。”


    “我幫你把燈打開?”說著,韋秀蘭走去拉燈繩。


    韋秀蘭一看屋裏光線暗淡,馬上意識到,屋裏黑黢黢的一片,怎讓楊書記看清自己美麗的臉蛋和打扮得極其性感的衣裝?楊學山看不清自己美麗的臉龐和極其性感的衣裝,怎能讓楊學山迷迷糊糊忘乎所以?如果在這好不容易把楊學山堵在辦公室的晚上沒能成功讓楊學山掉進她設下的圈套裏,不知又等到什麽時候才有這樣難得的機會了。


    “能為國家省點電就省點兒電吧。現在還能看清。”楊學山把握槍的手鬆開。


    走到燈繩邊的韋秀蘭剛要拉燈,聽楊學山這麽一說,又把手縮了迴來,並突發奇想:楊學山不讓我拉開屋裏的大燈是不是一看我一個大美人送上門來了,覺得屋裏還是黑著點兒方便?想到這兒,她粲然一笑,然後轉過身向楊學山走去。


    這時楊學山又覺得一男一女黑燈瞎火的會招人說閑話,還是敞亮著好,就說:“還是拉亮燈吧。”


    就在韋秀蘭剛暗自得意的時候,又聽見楊學山讓把大燈拉亮。她不由地愣了一下,皺起眉頭看楊學山,——楊學山這是怎麽迴事?又不想借黑方便了?但她馬上意識到不能長時間杵在原地不動,就轉過身把燈拉亮。然後腰扭得跟麻花似向楊學山走去。


    “你在咱們服務社工作?” 屋裏的燈打開後,楊學山注意觀察韋秀蘭。


    “是啊!我,就是咱服務社的韋秀蘭啊!”韋秀蘭覺得楊學山至今還不知道她這麽一個大美女而不可思議地驚歎道。


    突然,楊學山皺起了眉頭看著韋秀蘭的兩條腿:“你怎麽不穿褲子?”


    “沒穿褲子?”韋秀蘭一時沒反映過來,低下頭看自己的腿,馬上又明白過來了,——楊學山太行山溝裏土包子一個,沒見過世麵,趕忙向楊學山解釋,“我穿著呢!這是長筒連體襪。你看!”說著把上衣撩起來,拽起緊繃在腿上的連筒襪給楊學山看,“隻不過是肉色的,跟我這大腿一個一個顏色。特別不容易看出來,是吧?”之後又向楊學山媚了一眼。


    “跟光著屁股似的,多難看啊!你迴去換條褲子去吧!”楊學山抬起手來指著門口。


    “不礙事!屋裏就你和我,沒其他人!別人不會知道的!”


    楊學山一聽韋秀蘭這話,警惕了起來,——楊學山對中原土改時,查大被惡霸地主的小老婆勾引的事件記憶猶新,在南方省這麽複雜的鬥爭中,也有不少意誌薄弱的幹部沒有控製好自己,在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麵前敗下陣來。


    見楊學山沒說話,覺得楊學山有些膽小,韋秀蘭大膽地鼓勵楊學山:“我都不怕,你還怕什麽?”


    “這不怕不怕的問題,是黨性原則的問題!你還是走吧!起碼得換上褲子吧?”楊學山又抬起手來指著門口,再次發出逐客指令。


    “絕對不會有問題的!你一百個放心!一萬個放心好了!”


    見韋秀蘭好言好語不聽勸,楊學山嚴厲起來:“你走!這麽晚了,穿著跟光屁著股似的,太不像話!你趕快出去!”


    “我跟你說沒事的就一定沒事的!這事,我都經曆多了!”說完後,韋秀蘭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露了,馬上糾正道,“我是說,我總穿這長筒連體襪,別人不會說什麽的!南方跟你們北方不一樣,南方熱,穿這種長筒連體襪並不稀奇的!”


    “我看不慣!你出去吧!啊!”楊學山從桌後站了起來,又把手指向門口。


    “哎喲,楊書記,沒事的!你放一萬萬個心就好了!你別這麽講究這麽客氣了!”韋秀蘭還是不想失去這個機會,如果現在走出楊學山的辦公室,瞅楊學山這勁兒,說不定以後再沒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楊學山一看韋秀蘭死活不走,把抽屜裏的二十響拿了出來,放在桌子上,看著韋秀蘭說:“你趕快出去!”


    韋秀蘭看了看楊學山的槍口,覺得楊學山隻是嚇唬嚇唬她不敢真開槍,還是賴著不想走,“你何必呢!交個朋友有什麽不好的?”


    此時,楊學山仿佛眼前看到了中原土改時要拉查大下水的秋香模樣,一著急,“嘣”的一聲,衝韋秀蘭的腳旁開了一槍:“出去!”


    楊學山這迅速一槍把韋秀蘭嚇得一蹦老高:“哎-喲!”。但還是久經沙場的韋秀蘭,馬上從驚嚇中恢複過來,用埋怨的口氣對楊學山說:“你這是幹什麽?!人家又不是光著屁股呢,是穿著衣著呢!何必動這麽大的肝火!”說著,不得不往門外走,走了兩步,想起手裏拎著的柑桔包,停下來,拿出被一根帶著綠色樹葉的枝條連著的兩個柑桔給楊學山看:“我還忘了,我給你送這個來了!你不想吃嗎?”然後向楊學山媚眼。


    “你拿迴去給你丈夫吃吧!我不稀罕!”楊學山手裏握著二十響駁殼槍說。等韋秀蘭走到門口時,又對韋秀蘭說:“張副區長管服務社的事,有什麽事直接找張副區長就行了。”


    ……


    一天,楊學山又從鄉下迴到區委,學習和傳達新文件。當他打開房門,習慣性地從門上的文件袋裏抽出報紙和信件時,感覺物件比往常重,好奇地拎起手裏的東西看了看,看見一封牛皮紙的信封表麵呈現出一些小圓筒的東西,就把報紙夾到腋下,拎著那封信顛了顛,——一串金屬碰撞的聲音從信封裏傳出。他愣了一下,又好奇地摸了一下,感到信封裏這些小圓筒的東西像子彈。趕忙進屋,把信封放在辦公室桌上,拆開,往信封裏一看,——果然是子彈!而且“嘩啦”倒在桌子上有小一堆。隨子彈倒出的還有一個紙條:“楊學山,如果想活命,趕快滾蛋!否則,就把你打成馬蜂窩!”。


    楊學山看了看這小堆子彈,拿起那張字條,兩隻手捏著字條的兩邊,展開,來迴又讀了幾遍,深深感到自己的處境的危險!——他們這是在給自己下戰書呢!


    楊學山沉思良久後,看到該開會傳達文件的時間了,把子彈裝進牛皮紙信封,放到中山裝的大口袋裏,拿起文件夾,走向會議室。


    ……


    傳達完文件後,楊學山把那個裝著子彈的信封從口袋裏拿出來:“我給大家看點兒寶貝!”說著,楊學山把信封裏的子彈“嘩啦”倒在了桌上。


    “哎喲謔!子彈!”“那麽多子彈啊!”會場驚恐起來,個個都睜大了眼睛抻長了脖子左躲右閃地找縫隙往前邊看,會場的驚唿聲把那些每次開會都打唿嚕的人都唿醒了,看見大家都站了起來往前,也趕緊站起來把眼睛瞪得兩個大紅柿子似地往前瞅。


    “看清了吧,同誌們?”楊學山見會場瞬間安靜下來了,低沉地說,“首先,我要說明的是,這是專門‘贈’給我的!”頓了一下,楊學山接著說,“你們是不是跟我一樣,看見這些子彈後想到的第一問題是,誰‘贈’給我的?”楊學山停了一下,“我背井離鄉來此建立人民當家作主的人民政權究竟招誰惹誰了呢?我的家鄉已經給我分了十多畝地,完全可以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舒服日子。我放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好日子不過,到這兒究竟圖什麽來了?是不是像有些謠言說的那樣,我在太行窮得吃不上飯穿不衣,跑這兒來是想升官發財的?”楊學山頓了一下,這是他講話一向的風格,拋出一個問題後,給聽眾短暫的思考時間,以提高他們的注意力,然後才說,“我在這兒向在座的各位鄭重地聲明,我,楊學山到這兒來一不是做官二不是做老爺的,是來幫助咱們窮苦農民建立人民當家作主的政權來的。可封建地主階級和舊勢力不讓我實現我的在這兒建立人民當家作主政權的理想,不讓我幫助這兒耕者沒其田的人實現他們幾十輩人‘耕者有其田’的理想,不讓我幫助這兒所有窮得穿不上衣服的人有衣穿,不讓我幫助這裏窮得吃不上飯的人都有飯吃,不讓我幫助這裏窮得上無片瓦的人居有定所,總之,不讓我幫助這裏的窮苦人過上幸福生活。現在大家都明白了,我從太行來這招誰惹誰了吧。”楊學山換了口氣,“他們說,如果我不走,就把我打成蜂窩,你們看,這是他們在子彈裏夾的字條。”楊學山說著展開了那張字條,左右移動讓會場上的人看,之後,收起來接著說,“難道我這麽做不對嗎?讓天下所有勞苦大眾得解放,這是我們勞苦大眾多少輩人的夢想!我到這兒來就是幫助叔叔大爺們兄弟姐妹們,實現這一偉大夢想的!過去,咱窮人前赴後繼都無法實現這一夢想,如今就要實現了,這是多麽驚天動地的偉業啊!但是,我們建設的這一偉業讓昔日遊手好閑不勞而獲靠剝削而活的人失去了天堂,他們不願意了,豁出命來把我們南下幹部趕盡殺絕,跟我們南下幹部死磕,不讓我們南下幹部建立起人民政權。這些子彈就是反對我們南下幹部建立人民政權的舊勢力‘贈送’給我的!”楊學山停下來看了看對麵,然後肯定地說,“我能走嗎?我不能走!建立起人民政權是我們南下幹部的曆史使命!天下是我們人民創造的!是我們人民用勤勞的汗水,鮮血和生命澆灌出來的!天下是我們人民大眾的天下!寄幾個小鐵蛋兒,就能把我們南下幹部嚇跑了?就阻攔我們南下幹部建立人民當家作主的政府了?就想讓我們人民群眾拱手把美好江山讓給他們了嗎?”等會場“絕對不會的!”聲音停下來後,楊學山鼓足勁兒,鏗鏘有力地說,“這是癡心妄想!多少子彈也不能讓我們南下幹部放棄這一偉大事業去苟且偷生的!我,楊學山,以及所有南下幹部寧可站著死決不躺著生!”楊學山挺直的腰板,激情昂然,“現在全國已經解放了,就憑著他們地下這一小撮,就想推翻強大的人民政權,真是‘蚍蜉撼樹談何易!’他們也不睜開眼好好看看,他們這些秋後的螞蚱還能蹦幾天了!再說了,你想刺殺了我,可我這二十響駁殼槍也不是吃素的!……”


    當天夜裏,“地下軍”召開黑會。會上,張奎殺氣騰騰:“楊學山這太行山溝裏的窮小子太猖狂了!還敢把子彈拿到會上向我們示威,簡直太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了!以為老子跟他開玩笑呢!老子才沒那份閑心跟他開玩笑呢!這土包子不是誓與我們決雌雄嗎?那我們就成全了他,讓他永遠留在我們這兒做地下工作去!”張奎捯飭了口氣,又兇惡地說,“一想起太行山溝裏這窮小子會上那張牙舞爪架勢,我氣就不打一處來。你們都看到了下午的會場氣氛吧?叫楊學山一忽悠,全場雷動。自從郭四虎見閻王後,十二區的窮小們膽兒還沒這麽大過。絕不能讓楊學山再這麽猖狂下去了!”然後眼睛向四周的“地下軍”成員看,“別他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他還把我們形容秋後螞蚱。我倒是想看看,究竟誰才是秋後的螞蚱!” ……


    之後,“地下軍”決定對楊學山實施暗殺行動。


    一天,縣裏下發了一些文件,因是加密的,不能帶出辦公室,楊學山吃過晚飯後趕緊來到辦公室翻閱。不知不覺天就黑下來了。被“地下軍”指定暗殺楊學山,並一直尋找機會對楊學山下手的黃金發等到了暗殺楊學山的機會,——楊學山辦公室的燈亮了,楊學山還在辦公室裏!他趕緊蒙上麵罩,手握手槍來到楊學山的辦公室處。


    “地下軍”都知道,楊學山二十響駁殼槍不離身,對暗殺楊學山都提心吊膽,都怕一槍擊斃不了楊學山,反被楊學山應聲打過一槍來把自己打死。所以黃金發找了一個楊學山辦公室出來後必經之路的黑暗處蹲下來,等著楊學山出現的時候,從黑暗處向楊學山開槍,而楊學山不能看清躲在黑暗處的他。


    看完所有的文件後,楊學山一門心思地想著文件中的要求和十二區如何按照文件精神開展工作等內容,忘記黑天危機四伏。他把密件鎖進保險櫃,走到門口順手把燈關掉,拉開門,走出去,又隨手“哐當”一聲把門關上。


    躲在黑暗處的黃金發聽到楊學山關門的聲音,趕緊把手槍掏出來攥到手裏,瞪著兩隻豬眼緊盯著楊學山辦公室的出口,等著楊學山一過來,“嘣”的一聲,把楊學山摞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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