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葉整個身子軟的,倚仗於墨竹的力道。


    李嬤嬤瞬間白了一張臉,怎麽也沒想到,這入了禁地的人,竟然還能活著出來。


    桃葉來到李芩麵前,她的後背,即便裹著衣服,也隱隱透著一層血漬,那張腫脹的臉,看上去狼狽無比。


    杜福都看不下去了。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誰是誰非,一眼即見。


    李芩大怒:“李嬤嬤,你不是說桃葉迴家了嗎?”


    就此,李嬤嬤再狡辯,就顯得無力了。


    桃葉的確重傷在身,加上桃花的供詞,分明桃花所言可信度更高。


    “李嬤嬤,你還有什麽好說的”顏落諷刺道。


    李芩看了管家一眼,又看了看顏落,拖著長長的衣擺走到李嬤嬤跟前。


    滿眼失望的看著她:“李嬤嬤,你為何在背著我使那麽多狠毒的手段?我知道你看不慣落兒無禮,連我這個親娘也不願意幫襯著點”


    “但是我都沒意見的事,你怎可善做主張?”


    三言兩語,李芩這就把自己給摘得幹幹淨淨。


    李嬤嬤一張臉越女的慘白,卻也知道辯解無力,她一手帶大的人,她怎會不了解。


    自己將銀票分成兩份潛藏,目標太過於明確,加上前兩天發生的事,李芩腦子稍微轉一下,便能知道她是動了私心的。


    不過李芩給她找的這個借口不錯,便順著杆子往下爬。


    “老奴,老奴就心疼夫人,你管理著這麽大一後院,手裏頭偶爾會有點緊,這二小姐她明明有錢,確不肯幫你半分”


    “老奴這實在是氣不過,便想著幫你一把…”


    李芩輕嚅著大紅唇:“夠了,不要再說了…”


    轉眸,又看向顏落:“落兒,今日之事,是娘親不對,是娘親沒管好院裏的下人,待李嬤嬤迴去,娘親一定好好管教她”


    顏落斜了她一眼:“不必了,娘親管教不好,便交給我來管教,依女兒看,這李嬤嬤八成是被娘親寵壞了”


    顏落把目光轉向杜福:“管家,這偷盜主子財物,該當何罪?”


    杜福看了李芩一眼,隨後又把目光轉向顏落,規矩道:“輕者杖責二十,重者斷其筋脈,驅逐出府”


    “那傷人呢?”顏落又道。


    杜福迴道:“輕者杖責三十,驅逐出府,重者以死謝罪”


    李嬤嬤聽得冷汗直流,抱著李芩的大腿連連求饒:“夫人,救命,救命…”


    “夫人,救救老奴,您可是吃老奴的奶長大的呀”


    李芩一臉難色,對顏落道:“落兒,李嬤嬤確實是被娘親寵壞了,往後娘親一定好好管教,今日之事,往後再不會發生可好?”


    顏落把視線落到桃葉身上。


    “娘親,你可知桃葉身上有多少個針眼?”


    “你可知桃葉差點就喪了性命?豈是你一句寵壞了就得以解決的?”


    李芩動著嘴:“那你想怎麽處置?”


    顏落冷笑,一字一句道:“血債血償”


    “傷我的人在先,盜我的財在後,這種惡奴,死十次也不足為過”


    李芩臉色僵硬,這樣的顏落,讓她覺得即熟悉,又陌生。


    隱約間,好似看到當年那個女子,一襲白衣飄飄,挺立的身影,柔美樣貌,卻生著張冷冷淡淡的臉,對誰都沒有半絲熱情。


    任她挑釁使詐,那人卻統統不放在眼裏,而她,就像個跳梁小醜一樣,在那人麵前蹦來蹦去,最後被氣得半死的永遠是自己。


    “落兒,到底她是我的乳娘,你就是看在娘的麵子上,也得手下留幾分情”


    “再者,這後院的事,向來是娘親在管,我的奴才犯了錯,理應歸我管”


    李芩勸不動顏落,開始跟她討論起權力。


    顏落看著李芩,笑道:“也好,娘才是這個後院的女主人,今兒個,我就親眼瞧瞧,娘要怎麽處置這個惡奴…”


    “我就跟在你身邊,直到你把這個惡奴打到斷氣為止”


    李芩滿臉僵硬,沒想她都答應處置李嬤嬤,顏落還這般不依不饒。


    景逸塵在一邊觀望著,像是打瞌睡了一樣。


    不耐煩的衝李芩擺著手:“你個紅衣小醜,在這裏嘰嘰歪歪的做甚,我家娘子要處死一個下人,還不是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你算個什麽東西?詐詐唿唿的,嘰歪那麽多做甚?”


    說著,一腳踢上李嬤嬤後背:“老東西,還不趕緊跪好,讓我家娘子處置,今兒個本王倒要看看,誰敢保這惡奴”


    “惹本王生氣,將此事告知皇伯伯,就不隻是這惡奴一條人命了”


    李芩這一張臉更是難看無比,景逸塵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堂堂一府夫人,竟然被說成紅衣小醜。


    對這個傻子王爺,李芩是氣也不敢表現半分,誰讓這祖宗是皇上和永安王手裏心裏的寶呢。


    猶豫的看了李嬤嬤一眼,想到李嬤嬤竟然妄想動私心。


    李芩心裏頭就百般不是滋味,隻是李嬤嬤知道她太多事,亦斷然不可輕易落在顏落手裏。


    看景逸塵的模樣,顯然,她再管下去,他是不會罷休的。


    半蹲下身子,安撫道:“你且先在這裏呆著,小王爺在此,我晚些時辰再想法子救你”


    李嬤嬤無力的軟趴在地,有了李芩這句話,她總算是放心了。


    李芩對顏落道:“落兒,你有氣出一出便算了,李嬤嬤的性命萬萬不可傷及,畢竟,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手段太殘忍,傳出去對你名聲總歸不好”


    顏落冷笑:“說得好像我的名聲什麽時候好過一樣”


    李芩又對杜福道:“今日這事,還請管家放在心裏,畢竟後院這些糟心事鬧到老爺麵前不合適”


    杜福點點頭應下。


    待他們都離開,顏落才關上院子門。


    對上一臉死灰的李嬤嬤,涼冷的笑意落在唇角。


    “李嬤嬤,你對桃葉動手的時候,沒想過會落到我手上吧?”


    李嬤嬤咬緊了牙關,閉口不言。


    顏落也不在意她說不說話。


    對桃花道:“我這裏沒有刑具,繡花針你有吧?”


    桃花弱弱的點點頭,整個身子還軟著,從引李嬤嬤上勾,到現在,她這心裏頭就一直沒安定過,嚇得不輕。


    顏落滿意道:“既然有,那就去拿來,桃葉這後背挨了多少針,你就還她多少針”


    桃花拿來針,整個手都在顫抖,她不敢動手。


    墨竹將桃葉送迴房裏,用繩著將李嬤嬤給捆了起來。


    顏落對桃花道:“桃花,你自己好好想想,倘若我沒發現你與她的陰謀,而你,事情沒辦好的情況下,你確定自己不會是下一個桃葉?”


    “這婆子對你,可曾手軟過?”


    桃花聽著,腦海裏瞬間浮現那間沉沉的屋子,以及桃葉那蒼白的臉。


    還有自己的家人,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小姐及時發現,她豈不是也要走上不歸路。


    想到李嬤嬤曾對她與桃葉的苛責和毒打,桃花滿心的恨意如火山般噴了上來。


    顫抖著雙手,拿著針,閉上眼睛,一下下往李嬤嬤後背上紮去。


    “啊…”桃花一下下紮著,心裏恐懼的唿喊出聲。


    “啊…”這頭,是李嬤嬤殺豬般的尖叫。


    顏落半蹲下身子,從懷裏掏出塊帕子塞到她嘴裏。


    “李嬤嬤,那日對桃葉上刑,也是這麽幹的吧?”


    “怎麽樣,身上痛著,連唿喊都無能的感覺怎麽樣?爽嗎?”


    桃花不知道在李嬤嬤的背上紮了多少下,直到她雙手發軟,才停下。


    李嬤嬤痛得在地上打滾,整個人蔫蔫的。


    看向顏落的那雙眼,眼珠子就差沒瞪落出來,再看桃花那張發白的臉,更是火上心頭。


    “你個賤婢,竟然算計我…”


    桃花雙腿打顫,緊張的滾動著咽喉:“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顏落椅在迴廊的長凳上。


    看著李嬤嬤滿身血跡,一度刺紅了她雙眼。


    可她心裏頭不虛,一個作惡多端的人,不值得她生出半絲同情。


    “好了,紮也紮得差不多了,桃葉所受針紮之刑,也算是還迴來了”


    “接下來,就把她丟到棲鳳閣去吧”


    顏落開口吩咐著墨竹。


    李嬤嬤蔫在地上的身子終於有了些許反應。


    “嗯…嗯”的叫喚個不停。


    顏落讓墨竹扯下她的帕子。


    李嬤嬤連身上的痛都顧不得:“不、不可以,你不可以把我丟進去”


    “嗬…”顏落冷笑。


    “你當初把桃葉丟進去時,怎麽就沒想過不要?”


    “怎麽?現在輪了你了,你就知道不要?”


    “難不成你以為,你這條老命,比桃葉更值錢?”


    一想到那個禁地,李嬤嬤一顆心就像跌宕在冰窖,沒有人進去過那裏麵,但府裏上上下下,卻都知道,那是個隻進不出的地方。


    傳言,是先夫人死不瞑目,怨氣太重,所以,凡是進去的人,都無法活著走出來。


    棲鳳閣之所以被稱為禁地,那是鬼氣太重,除了老爺,沒有任何人敢闖。


    她之所以知道得這麽清楚,是因為先夫人死後不久。


    夫人曾讓人進去探過,想去搜得些錢財,卻沒想,派去的人,沒有一個活著出來的,確切的說,是根本沒人出來過。


    就此,再也沒人敢輕易闖那禁地。


    而她常年在府上替夫人處理了不少人和事,不少人被丟到那時個裏麵,她要是活生生的被扔進去。


    孤魂野鬼都能吃了她。


    李嬤嬤想想就心裏發毛:“不、二小姐,你不可以,老奴是夫人的人,隻有夫人才有資格處置我”


    “就是死,也得有夫人命令才行”


    她意圖說服顏落。


    顏落隻是覺得好笑,清靈的眸子衝李嬤嬤眨著眼。


    “你莫不是信了我娘那句,她晚些時辰來救你的話吧?”


    “嗬嗬…”


    “李嬤嬤,剛才的事鬧得這麽大,你將錢財分成兩份,私心如此明顯,你以為我那娘親,真的會為了一個動了私心的奴才而去得罪小王爺?”


    “對,你是她乳娘,但那又如何?”


    “你難道不知,在利益的驅使下,即便是親娘也是可以出賣的,更何況隻是乳娘”


    顏落刻意望了眼左側景逸塵睡著的那條長凳,那貨像是累壞了,大白天的,外麵還這麽冷,他竟然就睡著了。


    李嬤嬤心裏那個恨啊。


    她不明白這個小王爺為何就像著了魔一樣,把這個二小姐護得死死的。


    當初在鄉下,就護著,如今迴了府,還護著。


    今日如果不是這個小王爺在這裏湊熱鬧,夫人一定能把她帶走的。


    李嬤嬤咬著牙,腦殼疼到麻木,活到這把年紀,她第一次吃這個暗虧。


    以往都是她在算計別人,欺負別人,第一次被欺負,對象還是一個小丫頭片子,想想她心裏就十分不爽快。


    顏落又道:“既然你不願意去禁地,那也行,反正你早晚都是要死的,我不過是想著,讓你去禁地,多少能多留你在世上幾天”


    “現在看來,你不想多活這幾天,不如,就賜毒酒一杯,現在就死了算了”


    顏落一派輕鬆的說著。


    景逸塵好像被吵醒了,十分不悅。


    抬眼看了眼李嬤嬤,不耐煩道:“這老巫婆怎麽還沒死?”


    “娘子,你也太心軟了,像這種人,活著礙本王雙眼便算了,還浪費空氣”


    “快點,早點弄死她,看得本王心煩”


    景逸塵催促著,從凳子了蹦躂了起來,揉著惺睡眼,一副很疲憊的樣子。


    顏落眉宇輕閃,這景逸塵看著怎麽比她還急。


    她其實隻是想報仇,讓這李嬤嬤也償償桃葉受過的罪,可沒真想要了她的命。


    景逸塵這頭已經跳到李嬤嬤麵前,眼看就要一巴掌拍過去。


    李嬤嬤驚聲大唿:“救命,救命,二小姐救命,老奴…老奴有話要說…”


    景逸塵止住了手,不耐煩道:“你個老巫婆,有話快講,有屁快放,本王手癢,不殺了你心裏不痛快”


    李嬤嬤內心抖了幾抖,撐著雙手爬到顏落麵前。


    “求二小姐替老奴說說情,不要殺我…”


    “老奴可以用秘密換我這條老命,求二小姐開恩”


    李嬤嬤是真的被景逸塵嚇到了。


    顏落眉宇輕揚:“嗬…很抱歉,比起秘密,我對你的命更感興趣”


    李嬤嬤扯著她的衣擺,連連求饒:“不、不、二小姐對這個秘密一定會感興趣的,這與你的身世有關”


    顏落聽著,果然眉宇間露出驚鄂之色。


    細眯著雙眼:“你說什麽?”


    景逸塵那看似幼稚的目光裏也透著一絲清明:“什麽身世?”


    景逸塵放下手,李嬤嬤總算是鬆了口氣。


    趴在地上,垂著頭暗自思索了片許。


    才仰頭對顏落道:“此事事關重大,二小姐務必保我周我才敢說”


    她言下之意,就是景逸塵不能再隨便對她動手。


    顏落挑挑眉頭,心底暗暗的生出一股狐疑。


    她這身世還能有什麽異常?


    不過,這李嬤嬤可是李芩貼身的人,沒準還真有許多事不為外人所知。


    “你道是說說看,必須得你說的秘密有價值,我才會保你這條命”


    顏落不緊不慢的,並沒有對她口中的秘密表現多熱切。


    事實上,除了她自己認識的人和事,其它的一切,於她來說,都沒有多大的意義。


    以她現在的心思,在這府裏跟一些表裏不一的人耗著,她還不如迴鄉下做她的生意,種她的田。


    李嬤嬤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


    對上景逸塵那要吃人的目光時,還是訕訕的開了口。


    “二小姐,你、並非夫人親生”


    這話一出口,桃花和墨竹都愣了,景逸塵神微愣,看了墨竹一眼,墨竹搖搖頭,表示很無辜。


    隻有顏落表現得比較淡然。


    自打出了劉桂的事情之後,這個異世,她對親情這個東西,越發的淡薄了。


    甚至當初將軍府找上門的時候,她也隻是認為,以將軍府的權勢地位,完不必要騙她,她才免強相信的。


    而今李嬤嬤卻告訴她,這個娘親,也是個冒牌貨。


    這還真是…


    如果換作這本尊,這心情大起大落的肯定會像坐過山車一樣。


    顏落看著李嬤嬤:“那你且說說,我不是她生的,是誰生的?”


    李嬤嬤看了景逸塵一眼,猶猶豫豫的。


    景逸塵一瞅她這樣,瞬間火冒三丈,揚起大掌又要開拍。


    “老巫婆,磨磨蹭蹭的找死是嗎?信不信本王這就滅了你”


    李嬤嬤連忙拖住顏落的衣擺。


    “二小姐,老奴不是不想說,隻是老奴必須要得到保障才敢開口”


    顏落抬著眼:“嗬…保障?”


    她身起,理了理被李嬤嬤抓皺的衣擺。


    “墨竹,我對這什麽狗屁身世半點不感興趣,你把她給我扔到棲鳳閣去”


    墨竹領命,架了李嬤嬤就要閃。


    景逸塵一臉不解:“娘子,這老巫婆的命你還打算留著?”


    顏落笑了笑:“那棲鳳閣隻進不出,進去了沒吃沒喝的,也早晚餓死她,這樣一來,她死了,還不用髒了我的手,何樂而不為?”


    景逸塵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看顏落淡然的模樣,是真的對什麽親生父母不感興趣。


    可是他感興趣呀。


    橫了李嬤嬤一眼:“你倒是說說我家娘子還有什麽驚人的身世?快說,要是沒說出個理所當然來,我立馬要了你狗命”


    他的樣子,看著幼稚,眉頭一橫時,那股子天生和肅殺之氣也讓人不敢忽視。


    李嬤嬤身上疼著,被墨竹提在手裏,站著的那雙腿一直在抖,景逸塵揚起的那隻大手。


    讓她內心都快忽視了背上的疼,生怕眨眼間就命斷景逸塵之手。


    “老奴說、我說…”她顫著嗓音。


    顧不得身上的疼,撲騰一聲跪倒在顏落麵前。


    “老奴隻求小姐最後一件事,若老奴因此喪了性命,還請小姐看在老奴在臨死之跡說出真相的份上,保我家人性命”


    李嬤嬤一張臉別提有多苦了。


    她是想撐著口氣等李芩來救她的。


    可是景逸塵在這裏不依不饒的,根本等不及。


    而且,就算李芩來救了她,她也難逃一死,就是不死,如顏落所言,李芩對她心生了懷疑。


    李芩的性子她知道。


    看著溫溫柔柔的,殺起人來連血都看不見。


    自己知道她那麽多秘密,如今出了事,她肯定不會再留著自己。


    橫豎都是死。


    她見顏落對下人如此照顧,想著求一求顏落,沒準會比求李芩要來得好一些。


    最後,她決定賭一把。


    “當年,芩夫人和先夫人先後懷孕,日子相差不多”


    “那時她還隻是府上的一個妾”


    “她深知身份和地位的重要,因她出身不高,隻是六品官員府上的一個小小庶女”


    “會納入將軍府,也是在將軍還沒成為將軍之前,就一直跟著將軍做通房”


    “直到將軍被提拔起來,娶先夫人過府,芩夫人也自然也跟到了府上,並在老夫人的主張下,晉升為妾”


    “先夫人通玄術,曾求永安王於水火,為感謝先夫人,先夫人胎尚在腹中時,兩府便立下契約”


    “若先夫人生的是女兒,將來便給永安王府正當五歲的小王爺為妻,若是兒子,則結為義兄弟”


    “那時候,永安王府的小王爺還是天生奇才,三歲能文,四歲能武,足智多謀,甚至還替皇上分過憂,皇上極為寵愛這個小王爺”


    “那時的永安王府是無數人夢寐以求,高不可攀的對象”


    “芩夫人她自己出身低微,所以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也這般低微”


    “在得知這個消息時,她就一直在謀劃,待先夫人臨產那日,她定也要生下孩子”


    “隻為偷龍轉鳳,不管先夫人生的是子是女,對芩夫人來說,都百利無一害”


    “畢竟,庶子庶女變成嫡子嫡女,還可以與王府有深深來往,不管是結親還是結義,對芩夫人的孩子的前途,都是極好的”


    “隻是,先夫人是北昭公主,她身份尊貴,老夫人又極為看重”


    “一直好吃好喝的被保護著,老夫人幾乎也是每日守在府上”


    “直到那日,老夫人受詔進宮陪太後娘娘賞花”


    “芩夫人去給先夫人見禮時,恰巧遇上先夫人腹痛難忍”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芩夫人沒料到,先夫人竟提早了近三個月臨產,而芩夫人腹中的孩子,卻剛足七個月”


    “那時,將軍遠征未歸,老夫人被傳喚進宮,對先夫人來說,此時臨產不是件好事,芩夫人來說,卻是天大的好事”


    “芩夫人怕老夫人會阻礙她,是以她命我將府中去傳喜報的人都截下”


    “為確保兩人同一日生產,芩夫人故意趁亂,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當時,整個棲鳳閣都亂了”


    “先夫人稟性淡薄,府上的事,從不過問”


    “那時候,老夫人掌管著整個後院,因先夫人早產,老夫人又進了宮,在芩夫人刻意為之下,老夫人原先找好的穩婆根本沒得到先夫人臨產的消息”


    “反倒是芩夫人找的穩婆,一直養在院子裏,那日正好派上用場”


    “一邊是先夫人臨盆,一邊是芩夫人臨盆,為保安,當時也來不及將芩夫人送迴她自己院子”


    “而是在先夫人屋裏生下的孩子,先夫人在裏閣生產,芩夫人則在外屋的軟榻上生產”


    “芩夫人找的穩婆,是她早就買通過的,先夫人的孩子,比芩夫人早生下那麽一柱香的時辰”


    “在穩婆給芩夫人接生之跡,先夫人失血過多,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將軍和老夫人都不在府內,芩夫人當時還歎,連老天都在幫她”


    “換作以前,芩夫人也隻是想想這事,能成則成,不能成便算了,沒想真正臨盆的時候,一切是如此的順利”


    “在先夫人昏睡後,穩婆便被芩夫人以她接生不穩,謀害先夫人為由,給拉出去杖斃了,因為,她是除先夫人和芩夫人外,唯一看過你這張臉的人”


    “老夫人迴到府上時,事已成定局”


    “因你這張臉一半都是胎記,老爺痛失愛妻,對芩夫人大怒雷霆,芩夫人本就不想將你養在身邊,所以借此機會,把送養鄉下”


    李嬤嬤說了許多,顏落沒覺得自己被人換了有多生氣,隻是覺得李芩那人也太不簡單。


    竟然連自己都下得去狠手,這懷孕的人,摔一下,沒弄好可是要命的。


    難怪自從迴了府,她就一直覺得李芩的態度很奇怪,原來,她的感覺,竟半點沒錯。


    這又是一個冒牌貨,隻是這行徑,卻比劉桂還讓人惡心。


    當初老夫人說出那番話時,她還納悶,這親娘也真極品,竟然因為她爹一句討厭就把她給送走。


    半絲都不爭取,卻沒想,不管她生得醜不醜,李芩都會將她送走的。


    想到鳳言,顏落又很狐疑:“我怎麽能確定,你所言是真是假?”


    李嬤嬤蔫著一張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就是太清楚芩夫人的為人,所以我知道,如今事情鬧成這樣,她就是設法把我帶迴去,我也難逃一死,甚至連我的家人,也可能逃不過”


    “她生性多疑,不管我有沒有將這些事和我家裏人說,她都會覺得我是說過的”


    “與等她那根救命稻草,不如求求二小姐你”


    “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但我心裏知道,二小姐你其實是個善良的,我會走到今天這步,也是我咎由自取”


    她的樣子,還真的不像撒謊。


    最驚訝的莫過於桃花了,這府上,任何一個人都不敢想象,那個看上去嬌柔的大小姐,竟然才是芩夫人親生的。


    而這位打小被送養鄉下,吃盡苦頭的二小姐,才是府上的嫡女。


    這也太不公平了,那個芩夫人也太過份了。


    顏落咬著唇,愣在那裏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景逸塵忽然道:“你不是說,先夫人隻是昏迷,後來為何死了?”


    顏落也正好想到這點:“對,先夫人怎麽會死?”


    “失血過多為何不搶救?還有,當天產房內應該還有打下手的婢女吧,除了穩婆,其她人就沒發現半絲異常?”


    李嬤嬤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嗬…先夫人對將軍冷淡到不行,將軍卻把她當成寶,芩夫人早巴不得她死了,怎會還會找人搶救她”


    “至於那些婢女,芩夫人有意偷龍轉鳳,怎麽可能會讓那麽多人在產房裏呆著,加上先夫人身邊唯一的婢女那日都被穩婆以別的理由支開了”


    “那先夫人到底是死是活?”景逸塵好像有點激動。


    李嬤嬤迴應:“自然是死了,據說,將軍那日晚上迴來,見著她最後一麵,夫人就過世了”


    “隻是將軍說,先夫人不喜熱鬧,加上小姐出生,喜事喪事湊一塊,不好大辦,隻是將她的死訊上奏朝廷,府上懸掛白綾,並沒有舉辦喪宴”


    “什麽?”景逸塵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顏落悶在那裏,心裏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聽到鳳言的消息,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李嬤嬤所說她才是鳳言女兒這類的話。


    她首先想到的,是義父,他是那麽的愛鳳言,因為過不去心裏這個坎,違抗聖命,被削實權。


    最後,他愛的女人死了,他都不知道她是怎麽死的,更無緣見她最後一麵。


    迴過神來,才發現景逸塵這貨反應好像有點過激了。


    納悶的看著他:“小萌貨,她又不是你娘,你激動什麽?”


    景逸塵呆愣了下,隨即又撅起萌萌的小嘴:“我這還不是替娘子你心疼嘛”


    言罷,他就拉上她的手:“走,我這就帶你去找那個老不死的說清楚,你才應該是他最疼愛的寶貝女兒,而不是那什麽顏如玉”


    顏落被他重重一拉,身子一個踉蹌,穩住步伐。


    拍開景逸塵的手:“好了,別鬧,我才沒興趣”


    轉眸對上李嬤嬤的救饒的目光,冷言道:“你說的這些,我會去查清楚,要是我查到的與你說的有誤”


    “不隻是你,你家也得跟著陪葬”


    李嬤嬤抬眸,顏落修長的身形穩穩的立在風中。


    這麽看著,除了這張臉,這身影,真的很像當年的鳳言。


    那時候幫李芩盯著鳳言時,她看過鳳言最多的一麵,就是鳳言在棲鳳閣的連花池塘邊發呆,時坐時站,素手撫上那高高攏起的腹部,臉上沒有幸福的笑意,隻有無限憂鬱。


    “到了這個時候,我根本無需要騙你”


    顏落愣了下,交代墨竹:“把她帶下去,關押至城外,好生看著她,這條命,我留著還有用”


    墨竹領命,李嬤嬤卻是鬆了口氣。


    總算,這條小命暫時保住了,不敢想象,如果景逸塵那一大巴掌拍下來,她這條命,肯定早沒了。


    桃花聽得滿心激動。


    “真沒想到,小姐你竟才是府上的嫡女”


    顏落挑了挑眉頭,對桃花道:“李嬤嬤這張嘴,不可盡信,你莫要太當真,此事,切莫對外人言,否則,我的手段,你是見識過的”


    桃花眸子裏閃過恐懼,連連點頭:“奴婢知道,奴婢一定不會亂說的”


    顏落又道:“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讓你去辦,你去把李嬤嬤被我扔進禁地的事散播出去”


    桃花有點不理解顏落,一般人,知道自己身份高貴,不是該高興嘛,怎麽她家小姐卻一點不在意似的。


    不過,心裏雖然不明白,但顏落的交代,她立馬去辦了。


    景逸塵神色怏怏:“娘子,本來是想找你要點肉球吃的,不過,我看你今天也夠累的,這事就算了,我改日再來好了”


    顏落拍了拍他肩頭:“小萌貨,今天的事,我還要謝謝你呢”


    “要不是你在這,隻怕那個李芩不會這麽輕易留下李嬤嬤,我也不會知道這麽多事”


    “所以,你放心好了,肉球算我欠你的,改日再做給你吃”


    對此,顏落是真心感謝。


    她發現,每次她有需要的時候,景逸塵都會來插上一腳。


    而且這一腳還插得很準,替她省了不少事,果然,這混世小魔王的名號不是白蓋的,真是好用。


    這麽算起來,如果李嬤嬤說的是真的,那是不是就意味著,真正跟景逸塵有婚約的是她?


    顏落看著景逸塵那張帥得不能再帥的臉,再看他一臉花癡笑。


    連忙甩了甩頭,這可不行,此人,帥則帥已,遠觀一下就行,嫁給他,可是會影響後代的。


    所以,那什麽狗屁嫡女的身份,李芩和顏如玉稀罕,就給她吧。


    “好了,小萌貨,你先迴去吧,我還有事呢”顏落催促道。


    待景逸塵走了,顏落才盤腿坐在床上,控製著體內的那股力量,在身流轉。


    她發現,這內力真的很好用,每當她心煩意亂的時候,靜下心來修習一下,整腦人腦子都清明多了。


    李嬤嬤今日這翻話,讓顏落想通了很多不明白的事。


    李芩當初是看上嫡係的身份,所以換孩子,更加稀罕與王府結親。


    隻是她沒料到,當初倍兒聰明的景逸塵,會突遭變故,變成傻子。


    反而,當時隻是庶子的宋寧安,卻爬上了世子之位。


    所以李芩這心裏頭急啊,她心疼自己的女兒,所以不願意讓顏如玉嫁給景逸塵,因為跟著一個傻子不會有任何出路。


    相反,宋寧安卻前途無量,若日後能立立功,再有點上升空間。


    怎麽算都比嫁給景逸塵掛著個傻子名頭的王妃要來得好。


    雖然李嬤嬤不是什麽好人,但聯合李芩的種種行跡來看,這一切,真的是太有說服力,李嬤嬤的話,讓她想不相信都難。


    這天晚上,李芩又來了趟梨棠院。


    當然是聽聞李嬤嬤被扔進棲鳳閣的事,前來探風的。


    “落兒,娘實在是不知道李嬤嬤會是這種人”


    “隻是落兒,你就這樣把李嬤嬤扔入禁地,是不是有些過份了?”


    李芩像是不忍心,卻難掩眉宇間的那一抹鬆懈。


    她的表現,讓顏落更加相信李嬤嬤所言了。


    無謂道:“娘,你要知道,她今兒個隻是在偷盜我的錢財,因為我是你女兒,我才忍著沒將事情鬧大的”


    “如果改日她偷的是爹爹,或是大小姐的錢財,到時候惹怒了他們,受罪的還不是你”


    “女兒這麽做,雖然看著有點狠,但是,這一切都是為了娘親你不再受連累呀”


    顏落語重心長的勸道:“就好比今日這事,知道的人,都說是李嬤嬤手腳不幹淨,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會是娘親指使的呢”


    她話裏有話,李芩臉色一僵,很尷尬。


    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口,解釋道:“落兒,娘怎麽可能會這麽做呢?乳娘她這次,也實在是過份了”


    顏落附和著:“就是啊,真的很過份,身為娘親的貼身嬤嬤,她的一言一行,直接影響到娘親的聲譽,這般不知天高地厚,著實另人生氣,依女兒看,她這幾十年是白活了”


    李芩抬了抬眼皮,又道:“李嬤嬤她在進去之前,沒有說什麽、吧”


    顏落轉著清明的大眼睛,想了下,才道。


    “別的什麽倒是沒說,隻是她竟意圖用她的秘密來換她那條命”


    一聽到秘密這兩個字,李芩神經都崩了起來。


    須臾,又聽到顏落道。


    “嘖嘖嘖…那老嬤子真是有意思,她以為,我會稀罕那什麽秘密,嗬,簡直好笑,把桃葉傷成這樣,還妄想用什麽秘密來換性命,你說她是不是癡人說夢”


    顏落眉目流轉,明眸巧笑間,好似對李嬤嬤所說的秘密沒有半點動心。


    李芩這顆心,卻是不安到了極點。


    在景逸塵走後,她就有派人在不遠處盯著梨棠院,可是她的人,除了桃花偶爾出院子去給顏落打水送衣之外,就沒看到任何人出入。


    顏落所說的把李嬤嬤扔到了棲鳳閣,更是沒有的事。


    她也知道顏落身邊的墨竹是會武之人,而且武功還不低,無聲無息的把人扔進了棲鳳閣也是有可能的。


    總歸,今日這事,她有些不安心。


    臨走時,留下了兩名婢女給她:“落兒,是娘親沒管好李嬤嬤,才導致桃葉的重傷”


    “桃花那丫頭,竟然敢聯合李嬤嬤算計你,這樣的人,也不能再留,省得哪裏在再背後給你一腳,一會我便將她打發了出去”


    “我這挑了兩個心思靈巧的丫頭,她們可都是你嫡姐一手帶出來的,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你這兩日就好好跟著她們學一學”


    “再者,過兩天就是長公主的壽辰,到時候你也得去,這女孩子家家的,總得拿得出一點向樣的才藝”


    “就算學藝不精,至少那種宴會上,行為舉止,不能出半點紕漏,提前兩天學習一下總是好的”


    李芩口口聲聲的,都是為了她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顏落討厭李芩,但許多事在沒證據之前,表麵功夫總得做做。


    “那我就謝過娘親了”她笑著應下。


    又道:“不過,桃花那丫頭,我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了她伺候,再者,她犯錯,也是被逼的”


    “此事怪不得她,所以,她的去留,就不必娘親費心了”


    顏落看了看院口:“我這小院偏僻,娘親出行可得注意著安,千萬別再像上次那樣,不慎摔倒了”


    李芩見她態度執著,也沒再免強她,看了桃花一眼,留下給顏落送的兩名婢女後,才帶著自己的婢女離開了。


    永王府秘密書房裏。


    陌幽離沒帶麵具,白日裏那張玩味的俊臉,此刻驚現凝重的冷色。


    精致的五官好看則已,淡白的身影淺淺如玉,卻讓人沒由的膽戰心驚。


    “你消息一向無誤,為何在她的身世上卻出了如此大的紕漏?”


    墨竹低頭站在一旁,頷首認錯。


    “此事,是墨竹大意了,當初主子讓屬下調查小姐身世,屬下確實是按例調查,隻是沒曾想,表麵的背後,還有那麽多密謀”


    “適才我又重新取調過,發現那李婆子口中所言,能證實的人,也就隻有她自己和將軍府那繼室夫人李芩”


    “當年鳳言生產時,那些在棲鳳閣呆過的婢女,本就隻有寥寥幾人,如今更是死的死,遷散的遷散,根本無從查找”


    陌幽離沉默片許,才道:“把那李婆子帶迴月影宮,一定要保障她那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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