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落清明的目光,就像一把利刃,將秦英內心潛藏多年的秘密剮個透撤。


    盯住顏落的雙眼,欲言又止。


    顏落又道:“義父,如果心裏不痛快,就說出來吧”


    “你別把我當一個小丫頭,我的心態,沒準比你還老成呢”


    秦英挑挑眉,指著院裏那張木桌。


    “陪我喝一杯?”他道。


    顏落自是不會拒絕,這點青酒還醉不倒她。


    幾杯酒下肚,秦英話也多了起來。


    對上顏落那雙機靈的大眼睛:“你知道嗎?你長得很像她,特別是這雙眼睛”


    這個,是顏落始料未及的,眸底有一絲震驚。


    她就道,秦英怎會因為當初一點救命之恩,就認她當義女。


    這麽想著,她突然覺得渾身雞皮疙瘩層層冒起。


    看她愣愣的久久迴不過神,秦英又笑了笑。


    “你且放心,我對你,僅有長輩對晚輩的的喜愛,並不會因為你長得像她,就把你錯當成她”


    這麽聽著,顏落心裏一個大疙瘩倒是放下了。


    “這個,還真是巧啊…”她笑了笑,表現很淡定。


    秦英又道:“她叫鳳言”


    她忽然想到,當初在寒冰湖邊救下秦英。


    抹去泥漬的她露出真容,秦英喚了她一聲顏兒,她當時還以為秦英是在村子裏見過她,知道她叫顏落。


    現在想想,他當時喚的應該是他心上人的名字吧,言兒。


    原來,烏龍從初見就捅下了,顏落汗顏。


    “初識她,就在寒冰湖附近…”


    “那時候,天下戰亂,白源鎮沒有現在的安寧,我身為將士,為國征戰多年”


    “那一次,我軍戰敗,被敵軍追堵到白水村”


    “無路可逃的我們,不知死亡森林的詭異,從另一側入口入逃進了進去”


    “結果,一行八九人,不出兩日,就隻餘下我一人”


    “不知寒冰湖詭異,本隻是想清洗滿身髒亂的我,在跳一下那一刻,才發現異常”


    “就在我感覺魂魄快離開身體的那一刻,鳳言出現了”


    “她像是生活在水中的仙子,一襲白衣飄飄,長發濕漉,目光清純得似是那山中雪蓮,讓人一看,便再挪不開眼睛”


    “她如靈活的遊魚,在水中來去自如,她把我撈出水麵,渡我真氣…救下我這一條命”


    “我告訴她,我叫秦英…是因為,我當時對她,還有所保留,不知她是敵是友…”


    “她單純得,就像剛出世的孩子”


    “不知道什麽是銀子,不知道獵物,可以烤來吃”


    “她不知道的,還有很多…”


    “對這片森要,我不知道的,亦有很多”


    “我們相互傾訴,我告訴她外麵的世界有多精彩,她告訴我如何避開這林中迷障”


    “在林中呆了很長一段時間,有她在身邊,非常安”


    “我信任她,她亦信任我,長久下來,互生情素”


    “我帶她走出森林,重迴戰場”


    “她不隻生得美麗,能力還遠在我這個男人之上…”


    “辯天氣,唿雲喚雨,每每在我精心的謀算和她的推算下,將敵軍擊得潰不成軍”


    “我的官階,連晉三品,直接從三品軍士晉升為元首大將,國之功臣”


    “我們約好,等迴了京,我們就成親”


    說到這,秦英停了下來,這次,他沒再用杯子喝酒。


    而是拿起酒壺,直接灌入喉嚨,瘋狂的模樣,好似喝醉,就能忘卻前塵過往一般。


    “那一夜,舉國大慶我這個元首大將凱旋迴歸”


    “慶功宴上,我被灌了一杯又一杯”


    “媚火之毒,悄然而下,那一夜,大醉…”


    “次日,我睜眼醒來,看到的就是她那雙失望的眼,以及,我身邊,衣衫不整的上官雲…也就是殷老板”


    “那一刻,眼睜睜看著鳳言轉身的背影,我卻無能為力”


    “我、連解釋的資格都沒有…”


    “後來…”


    他說著,不知是酒意太過,還是過去的記憶對他打擊太重。


    一把年紀的男人,竟在她這個小丫頭片子麵前流下淚水,點滴沒入胡子,形成點點水珠。


    “沒有後來了…”他說。


    “沒有了她,還談什麽後來…”


    “上官雲是長公主的女兒,長公主是先帝最疼愛的胞妹,她的女兒失了貞,怎可不讓我負責”


    “而鳳言…從此,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我拒絕先帝賜婚旨意,判誅九族,殷家一整院子的人,上有老下有小,哭著跪著求我顧大局,我怎能不從”


    “我娶了上官雲,救了族,抗旨大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元首大將的名號雖保留,從此卻並無實權”


    “於我而言,沒了鳳言,那一切的虛名,又有何用…”


    “我隻是沒料到,我一直尋找的鳳言,會在三月後,以北昭和親公主的身份,穿著大紅嫁衣,嫁給我曾經的直係下屬,顏昌明”


    “看著她在眼前,我有上萬種想帶走她的衝動”


    “嗬…”


    “可我,卻沒有這個資格了…”說著說著,秦英一第次在顏落麵前,毫無形象的崩潰大哭起來。


    幾十歲的人,哭得跟個孩子一樣,抱著雙肩蹲在地上,沒有半分形象的大哭。


    顏落聽著這個悲傷的故事,也紅了雙眼。


    義父,該是愛慘了那個鳳言吧。


    到底是哪個天殺的渾蛋,給義父下那種下三爛的毒,醉酒加中毒,人在意識不清醒的情況下,認不清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義父…”顏落好不容易將他扶到凳子上,從屋裏倒了杯濃茶遞給他。


    看他扒在桌子上的肩頭一抖一抖的,人竟然暈乎首的睡了過去。


    沒辦法,顏落隻得大半夜的喊起了劉林,與他一起把秦英扛到了床上。


    並安置劉林:“今夜麻煩你多留意下義父了”


    劉林的瞌睡在這一翻大力折騰下,已經醒了,點著頭:“姐姐放心吧,你先去休息,我會照顧好秦叔的”


    顏落這一下,更是沒了睡意。


    自己滿載著心事睡不著,卻無意中知曉了秦英潛藏在內心的秘密。


    幾個人的幸福,毀在了那媚火毒之上,難怪那日義父知道自己被那地痞下了媚火毒之後會生氣的痛下殺手。


    她一直覺得義父背後的身份不簡單,卻沒想他的真實身份如此顯赫驚人。


    元首大將,那是比鎮遠大將還在高的存在,護國功臣第一人。


    這麽說來,他最心愛的女子,最後卻是嫁給了自己的親爹顏昌明麽。


    那她以後,該怎麽麵對義父…


    幾日後的清晨,顏落在廚房裏忙著,秦英背著包袱邁入廚房,這幾日,秦英整個人都失落落的。


    見著顏落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隨之又恢複正常。


    並把家裏的鑰匙交給顏落。


    “丫頭,我要離開一段時日,這是家裏的鑰匙”


    “這幾日,那些洗衣機的訂單,普通款的我已經趕製出來了,你抽著時間,把殷老板那些雕花款的花樣刻上去便是”


    “若還有人來下單,你且算著時間去接訂單,量力而為,不要太過於勉強自己”


    “我房間裏,靠床頭內裏牆腳的青磚下,裏頭藏了些許銀子,你要是有急用,就去那裏拿”


    “還有,我跟村長打過招唿了,在村子裏遇到什麽困難,盡管去找他”


    “至於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他們幾個你不用擔心,早在帶他們迴來的時候,我就給他們服過斷腸散,解藥在我手上,他們不敢不聽話”


    家裏的事,所有他擔心的事,他一一叮囑著顏落。


    目光裏有擔憂,不舍,還有一絲決絕。


    拍了拍顏落肩頭,語重心長道:“還有…丫頭,在我迴來之前,如果遇上非常棘手,連村長也解決不了的事時”


    “不要害怕,讓墨靈去找陌幽離助你吧”


    “那人,傳言雖可怕,可我能感覺到,他對你,並沒有敵意”


    顏落看他像個老媽媽一樣碎碎念,心裏滿滿的是感動。


    這幾天她能感覺到秦英情緒不太對,大概是殷老板那句‘咱爺爺吊著一口氣,就為等你迴家’,衝刺到他內心了。


    而這個男人啊,明明早就歸心似箭,卻還怕她一個人完成不了那麽多訂單。


    非要幫她趕製完成,而拖遝了迴家的日子。


    不顧什麽男女之別,顏落上前輕擁上他寬厚的身影。


    安穩的拍了拍他後背:“義父,不用擔心我,你一路上注意安”


    “在你迴來之前,我一定替你把秦家照看好”


    “當然……”


    “如果義父你能想通,我是希望你迴歸你正常生活的,那個人…那些事…”


    “既然已經過去了,就讓它成為永遠的迴憶吧,人活著,總是要向前看的”


    秦英溫和的笑了笑:“我有分寸”


    秦英在昨日就從鎮上帶迴了另一匹馬,就是怕自己把家裏的馬騎走後,顏落這摳門的丫頭舍不得銀子去買馬。


    顏落站在院口,看著秦英高壯的身影策馬揚鞭,逐漸消失在視線內。


    久別離的感覺,她許久不曾經曆過了。


    就好似兒時,每次大哥迴家,然後一走又是幾年,那時候,她總是躲起來哭鼻子。


    此時,她亦有種想落淚的衝動,仍是忍著沒讓淚水落下。


    餘小翠在新房子那邊,晾曬好衣服後才到秦家。


    “小妹你看什麽呢?”


    顏落吸了吸鼻子,收迴了思緒:“沒什麽”


    到了正廳,顏落把小三他們幾個召集起來,給他們重新安排了每天的任務。


    “你們幾個,有誰會做飯?”她問道。


    幾個相互看看,最後隻有小三子怯怯的舉起了手:“我會一點”


    以前跟著大哥混的時候,都是他做飯。


    “隻是,我做的飯,自是不能跟落姑娘你比的”


    顏落看了他一眼:“會做就行,近日裏我會比較忙,以後做飯這事,就勞煩你了”


    她又把止光轉向另外幾人:“至於你們三個,隨時聽我命令行事就成”


    “一會,吃過早飯,你們跟我一起去南山竹林,伐一些竹子迴來”


    “劉林你和嫂子在家裏,洗衣機的零碎材料照樣製造,還有後院晾著的那些幹肉,看著些,莫讓別人家的狼狗拖走了就成”


    餘小翠和劉林點頭,讓她放心。


    那日秦英獵迴來的獵物太多,一時間吃不完,這裏又沒有冰窖。


    趁著近些日子都沒下雨,顏落把那些動物的骨頭剔走,把肉用鹽淹了幾天,然後曬成肉幹,晚上氣溫底,便放在廚房裏的坑上暖著,這樣就不會腐蝕壞了。


    秦英沒在家,小三子幾人倒顯得活躍些,但也沒有亂來。


    很聽顏落的指揮,就是小三子做的飯,那真是一言難盡。


    顏落不吝賜教,站在他旁邊教他炒菜,炒了一段時間,口味到是好了不少,一家子人勉勉強強吃得下。


    院子裏屯了好大一堆竹子了,顏落算計著長度。


    那片死亡森林附近那口小池塘,雖然麵積不大,水源倒是活的,田埂的溝溝裏細水流個不停。


    顏落將剔出的那一大袋骨頭搬到了製膠老師傅那裏。


    有了原材料,還有顏落給出的高昂加工費,又能新研究一款強度更高粘合劑,他當然高興。


    先提取了小塊的骨頭,少量的水加樹指一起,加溫降溫,骨料更換…做了好多次實驗。


    前前後後倒騰了兩天,終於造出一種類似於現代工業化的粘合劑。


    唯一的不好,幹涸後,再想將兩個東西分開,非常困難,這意味著,她粘合的過程,必須得萬分小心,否則若是粘到了手上,這雙手怕是要撕裂一層皮。


    將所有骨頭用盡,隻提煉出小半桶,於顏落來說,省著些用,也夠了。


    與此同時,顏落還在老師傅那裏購置了許多粘性稍次點的樹脂膠。


    兩天的工錢,足足付了二兩銀子。


    顏落雖有點小心疼,但比起日後長久澆水而損失的人工,這不虧了。


    喊上小三子等一人起,教他們比對大小,手削竹頭,並用長長的鐵棍,將裏頭的竹節桶掉。


    再把那些粘性稍次的膠抹到竹子上,待它幹涸,這樣的話,竹子在地裏不那麽容易被腐蝕。


    每人負責一道工序,劉林責聽從顏落的安排,在她做過記號的地裏,挖出一條足夠深坑。


    一切準備好緒後,再將竹子,一根根放置在坑裏。


    需要轉彎的地方,顏落利用製作木桶的方法,在那裏造了一個圓圓的小型桶,插上竹子,再用新製出的高強度粘膠粘上。


    那片寬廣的地裏,四通八達,埋下了許多竹子。


    看顏落從早忙到黑,小心翼翼的在粘合著這奇怪的東西。


    都是一臉的鬱悶。


    幾日後,地裏的竹子,通通整理完畢,差的,就是閥門了。


    相比於顏落手下刻刀沒停的劃刻,小三子等人就有些清閑了。


    一個個蹲在她身邊,把她給圍了個圈。


    “落姑娘,你說你這前前後後的,忙了近七八日,到底為了做什麽呀?”小三子看著顏落手裏的小東西,一臉好奇。


    顏落指尖飛快的轉動著,虎口處,不知覺間已經蹭破了幾道口子。


    “秘密”


    得到這兩字,小三子他們,就是好奇也不多問了,在家裏幫忙打雜,砍柴做飯伐木順便每日去地裏澆水,缺了秦英那觸手怪,加上大筆訂單秦英都趕製完成,零散訂單幾人倒也頂上了那個空缺。


    折騰了整整近十天,除了吃飯的時間,顏落的心思可一直在這一堆花灑龍頭上。


    走完最後一步安裝,忙完這一切,已經深夜了,距秦英離家的日子,一眨眼也過去了二十天。


    次日清早。


    顏落把總閥門打開那一刹那,近千平米的地,數十個園林灌溉器就這麽光榮的誕生了。


    水花如淅瀝小雨,融暖絲絲綿細,白茫茫一片,灑落在每一寸土地。


    這片死地靠近大路邊緣的地方,比大路略高一米多。


    有村民路過,感覺頭頂點點細雨落下,可把他激動壞了,瞬間丟了手中的空擔子。


    “老天開眼,老天開眼,終於下雨了,下雨了…”


    他手舞足蹈的,高興得跳腳,驚聲大唿,大路另一側,低窪處的菜地裏,正鋤著地的村民聽到驚唿聲。


    那是一頭霧水:“劉叔,你莫不是魔愣了,想下雨想瘋呢吧,哪裏下雨了”


    另一塊地裏正忙著澆水的村民也笑了:“就是啊,青天白日的,哪裏下雨了”


    “瞅瞅,太陽還在天上掛著呢”


    這一刻,剛剛撂挑子的村民都愣住了,抬眼望天,果然,青天白日的,太陽如火如塗,正火旺。


    可點滴灑落在臉上的雨水也不是假的,這不,還落到嘴唇上了呢。


    劉叔舔了舔唇角,轉過身,看著那兩位大叔。


    他們那一處確實是幹燥無比,另一位,手裏還在給菜澆水呢。


    “怎麽迴事?”迴過神來的他才開始納悶。


    另外兩人站得比他遠,抬眼一瞅,就發現那處死地周邊有些不對勁。


    幾人捉摸著一瞧,那白茫茫的一片水花四濺,他們還以為是自個眼花了。


    “這雨,怎麽隻下在秦家附近的地裏?”劉叔自言自語。


    另外兩人也是一頭霧水:“對啊,這不是一片死地嗎?”


    秦家附近那片死地在下雨的事,傾刻間就在村裏傳開了。


    一個傳一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站在田岸上圍觀的村民們個個激動壞了。


    這片地被顏落買下他們都是知道的,早些日子看到這裏在動土他們也是知道的。


    屁顛屁顛的跑到顏落所站的位置。


    一個個拉著顏落問:“落丫頭,這是怎麽迴事呀,這雨,怎麽隻下你家死地?”


    “還是說,那個、那個能讓水開花的東西,又是你折騰出來的新鮮玩意?”


    顏落笑著點頭:“嗯,確實是個新鮮玩意”


    “它怎麽可以自動噴水?水又從哪裏來呀?”


    “對對對,太神奇了,有這寶貝玩意,每天灌溉個五分鍾,土地大至就能喝夠水了,哪裏還需要大老遠的從井裏打水,再跑地裏澆水那麽費勁喲”


    “顏落,你這小丫頭片子,腦子裏都裝了些啥子?”說這話的是村長。


    這又醜又瘦的小丫頭,短短幾個月內,已經刷新他三觀很多次了。


    無一次不讓他震驚,他甚至可以想象,將來家家戶戶的菜地裏,都有這寶貝澆水的大好光景。


    顏落也高興啊,忙和了這麽久,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修整,光是這小小的花灑水龍頭,都改了好多次,最後那次才成功。


    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她沒有失敗。


    “村長,這叫園林灌溉器,你也可以稱它為自來水”


    說著,顏落又到自己新房子前院,打開了那簡易水龍頭,直直的水流下來。


    不像菜地裏那般噴酒,不過片許,就接滿一整桶水,想開就開,想關就關。


    無需費力的跑大老遠挑水,簡易到連三歲娃兒都能操作。


    村民們一個個驚直了雙眼,讚歎不已。


    “神啊,太神了,落丫頭,你簡直就是仙人下凡啊”有村民大讚特讚。


    村子裏,條件稍好點的人家,就會在後院打一口井,打水會方便些。


    可村子裏條件好的,除了村長家,秦英家,基本上也撈不出個例外了,張媽家倒是有一口,還是十多年前就打了的。


    估摸著,也是張媽那時候得了她親娘那筆銀子,有幾個錢。


    條件一般的人家,都是在公共水井去挑水的,每日至少要挑著擔子,跑五六趟才夠用。


    “就是,先前那洗衣神器,被我家婆娘誇上了天,這會又整個自來水,要是連挑水澆地這活都省了去,那得給人們的生活減了多少負擔啊”


    村民們的目光可不能更羨慕了。


    顏落訕訕的笑著,要是讓你們知道,在現代,家家戶戶都有自來水,你們豈不是更要驚呆了下巴。


    而且安裝還用不了幾個錢,不比現在。


    要不是這片地太廣,人工澆水著實麻煩又廢勁,浪費這麽多銀子,說實話,她真的是好心疼。


    “的確是方便,我也是每天澆水澆膩歪了,這老天又不下雨,隻好自己動手倒騰了”顏落笑臉迎人。


    說實話,若是可以,她當然也希望家家戶戶用上這便捷的自來水。


    可是,這裏不是現代,沒有塑料水管,村民們的家,大多數也是零散戶,住房不密集,距離井口近的人,畢竟在少數。


    竹子這個東西,又不好彎曲,她這又要製密封木桶,又要去打獵剔骨,廢高價熬製那比養生膏還貴的膠水,太不劃算。


    而且竹子雖然抹了一層膠,但埋在地裏的木頭,腐蝕性也重,能保多久她也不確定。


    眾人一聽,眼睛可都放著狼光。


    “落丫頭,你實話實說,安裝這個自來、水,需要多少銀子?”有村民著急的問道。


    “就是就是,你開個價,能出得起的話,我們也樂意整一個”


    “就是,像我家就更是了,我男人腿腳不方便,所有累活重活都壓我一個女人身上,有了這自來水,給我減輕點負擔也是不錯的”


    顏落被那些滿帶期望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


    “那個,其實,這個自來水,還真不是錢不錢的事…”


    她這麽說,聽在他人耳朵裏,可就是在推諉了。


    “落丫頭,你這可就不厚道了,放著這麽大的好事,獨吞哪”有人不高興了。


    “就是啊,我們又不是不願意出錢”


    “對,我們可以出錢的…”


    “…”等等一係列言語,明明大好一片另人豔羨的光景,眨眼,就置她於不義之地。


    顏落聽著,也沒多高興,什麽叫鍋從天上來,她真是無言以對。


    她造她的自來水,反倒還得罪上村民了。


    這人心叵測,還真是一點沒錯。


    不隻是顏落,而對村民們的豔羨,餘小翠一行人心裏還高興著呢。


    哪想,這高興勁還沒過頭,好好的一樁美事,反倒變成了糟心事。


    “各位大叔大嬸,你們這麽說,可就不對了”顏落清了清嗓子。


    “什麽叫獨吞?這事本來就是我為了澆自家的地,自己想方設法造出來的”


    “你們現在看到成果豔羨了,可又有誰知我無數個日夜不眠不休的製造那些灌溉器呢”


    “你們誰又知道,我義父為了弄骨頭給我熬製頂尖漿糊,不顧生死進死亡森林狩獵呢?”


    “你們口口聲聲說出錢”


    “我就想問問你們,若真開了價,你們舍得出嗎?”


    “你們可知,一碗頂尖漿糊,需要多少根骨頭?”


    “一隻獵物,有多少根骨你們想想也能想到吧,在這渾食稀缺的村子裏,食肉都難,你們能上哪裏去弄骨頭?”


    不管顏落說什麽,聽在那些心思扭曲的村民耳裏,一切的理由,都是推諉。


    “再讓那秦獵戶去獵點不就得了,他以前不就是打獵為生的嘛”


    聽著這人理所應當的口吻,顏落是氣不打一處來。


    餘小翠這安穩性子也暴走了。


    “秦大叔幫落妹子,是把她當女兒,你們又是我秦大叔什麽人…何以值得他為了你們再次進死亡森林狩獵?”


    “再者,就算獵迴來,你們願意出那麽多錢,來購買獵物嗎?”


    劉林和小三一行人也氣著了,將顏落和餘小翠護在身後。


    怕村民們一激動,對她兩個弱女子出手。


    兩撥人越吵越激烈,甚至有村民揚言要毀了顏落的灌溉器。


    眼看著有人就要去地裏毀壞灌溉器,村長站在一邊那是拉也拉不住。


    顏落拔開小三子幾人,站在人前一聲大吼。


    “你們盡管動手,十兩銀子一個,分文不能少”


    “你們損壞多少個,就以十倍的數賠多少銀兩”


    “今日村長也在此,正好做個見證”


    清清細細的嗓音洪亮無比,字字句句透入人們心尖。


    有村民怒了:“顏落,你這東西是金子打造的嗎?這麽貴?”


    顏落目光一冷,對上說話的那位村民。


    “你說錯了,便是金子,放在你這種人手裏,也打造不出灌溉器,我這寶貝,遠比金子來得貴”


    清涼的目光似一把利劍,將那人自尊心穿透。


    轉眼,掃過那正前往地裏的幾人,顏落又道。


    “人之劣根,莫過於自己不會又得不到,但是別人有的,就各種稀罕嫉妒,甚至不惜毀壞別人的一切”


    “轉而念之,如果是我看中了你們的家財,便強取毫奪,得不到就一把火燒了,你們又會是什麽心情?”


    顏落緊定的目光對上村長:“村長,如果隻需動動手指的事,我顏落二話不說,該幫的忙義不容辭”


    “可是今日,你也見著了,這灌溉器,製造起來,無論是工序還是成本上,都比那洗衣神器更麻煩”


    “而且,這事也不是我一個弱女子就可以辦到的,我這片地,是集結了我秦家所有工人的力量”


    “村民們一句話,就將我至於不仁不義之地,甚至要動手毀壞我的灌溉器”


    “憑心而論,我做錯什麽了嗎?”


    “我得罪他們了嗎?”


    顏落是真的一肚子悶氣無處撒,對村長說話的語氣也重了幾分。


    村長瞅了瞅村民們,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橫了眾人一眼。


    “你瞧瞧你們,一個個都什麽德行,一大把年紀了,敵不過人家小丫頭便算了,瞧著人家製造的寶貝好,除了眼紅還知道幹嘛?”


    “得了得了,都散了,圍在這裏丟人現眼,真是…這要是傳到外付去,白水村的臉都要被你們丟盡了”


    村長嗓門大得很,這一吼,那些想去地裏毀灌溉器的人,也怯怯的退了迴來。


    “村長,我們這不也是氣不過嘛,這麽好用的東西,憑什麽我們出錢,她還不賣…”


    顏落真想一口口不噴死說這話的大嬸。


    板正了眼色,揚言道:“你們想買是嗎?那我給你們算算,每家每戶算下來大概要花多少錢”


    “首先,竹子,這些南山那邊有,你們可以自己伐,無需銀錢”


    “其次,就是骨頭,我這片地,用了將近三百斤獵物的骨頭,才熬製出小半桶”


    “你們自己算算,三百斤獵物,不同的物種,權當你以最便宜的算,需要花多少銀子”


    “再者,竹子上還要裹上高級漿糊,價格是普通米漿的三倍,你們願意出嗎?”


    “還有,竹子不管是埋在地裏,還是裸露在外,都是極其容易損壞的物件,保質期多久定不下,幸運點,興許能管個兩三年”


    “次點,也許不到一個月,還有就是灌溉器,我一整天也隻能做出來一個左右,你覺得,我賣價又豈會便宜?”


    “這自來水雖好,但念其各方麵都不完善的情況下,我才沒想過出售”


    “卻不曾想,反倒讓村民們生了怨氣…”


    “說句心裏話,在此之前,村裏的各位大叔大嬸大爺們,在晚輩心裏都是極為敬重的”


    “而現在…”顏落悠涼的目光掃過眾人:“我真的很失望”


    聽她一番細算,村民們心裏也有了些底,換他們來做,除了竹子,別的東西,他們根本就不會半分。


    連肉都吃不起的他們,又怎會舍得花高價去整這自來水。


    一個個垂頭喪氣的,除了不甘,也沒別的辦法。


    村長一揮袖:“你們都聽到了吧,這自來水整下來,怕是價格不在洗衣神器之下,而且,整一次能用多久還不確定,你們當真舍得高價買?”


    最後,在村長的訓拆下,一個個灰頭土臉的打算離開。


    顏落清亮的嗓音再次在村民們耳跡響起。


    “村長,我今日,也得請你做個見證”顏落對村長道。


    村長點頭,示意她說。


    顏落目光掃過先前那幾個意圖毀壞灌溉器的人。


    “村長,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隻是,你先前也看到了”


    “你堂堂一村之長在此,那些不安好心的人都能當著你的麵對我的灌溉器下手”


    “誰又能保證,你轉身之後,某些人會不會暗地裏動手腳”


    她這話,明顯意有所指,先前動手的那幾人聽著,心裏可不是滋味。


    但所有人都沒吭聲,不管對顏落有沒有敵意的,都不語。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事,多少人明麵上過得去,暗地裏動手腳的,顏落不過是把話撂了出來而已。


    村長眸底閃過一絲不解之色,言語還是正色無比:“相信今天這麽一鬧,知道這灌溉器的珍貴,也沒人敢再如此不知好歹”


    顏落清了清嗓子,音量提高了一波:“我不管那些人心裏還有沒有那個野心,也不怕他們來毀壞”


    “隻是我醜話說在前頭,我家墨靈不同於別的動物,它是有靈性的,從今日起,它就是這片地的守護神”


    “誰若是不知死活的意圖在背地裏損壞我的灌溉器,它的爪子不會客氣”


    墨靈聽著,很配合她,‘嗷嘰’一聲,跳上她肩頭,露出可愛的小臉蛋。


    眾人瞧著,更是沒將顏落放在眼裏,一隻小兔子,還敢稱之為守護神,真是小題大作。


    顏落又道:“若是萬一有野心不滅的人意圖損毀我的灌溉器而被墨靈所傷”


    “希望到時候村長能站出來說句公道話,省得有心人將屎盆子扣我頭上”


    饒了一圈,村長也算明白她的意思了。


    就是想告訴眾人,誰要敢不知死活的來找茬,她不會客氣。


    村長點點頭:“你且放心,要真是有人居心不軌而被傷,那也是活該,老夫定不讓人把這事賴你頭上”


    對這顏落,村長是打心眼裏讚歎。


    白水村,近日裏可因顏落這個人,而揚名遠外了。


    得了村長的保證,顏落可就安心了。


    看著一行人遠走的背影,摸上了墨靈的小腦袋。


    “瞧見沒,如果有人敢壞我好事,給我往死裏咬”


    墨靈圍在她腳邊轉了兩圈,‘嗷嘰嗷嘰’的叫喚著。


    不過,希望那幾個人不要想不開來找死才好。


    她之前有注意,帶頭下地裏鬧的那幾個,都是平日裏在村子裏名聲不怎麽好的蠻橫之人。


    別的人雖然心裏不舒服,到底是理智的。


    如果真敢在暗地裏動手,她絕對不會心疼他們那條命。


    一連幾日,倒挺安生,地裏沒出什麽事。


    這日清晨,顏落還沒醒,就被陣陣驚唿聲鬧醒。


    “落姐姐,快起來,快起來…”劉林焦急的驚唿聲。


    顏落這幾天一直擔心那些人會下地裏鬧,這會聽到劉林的急唿聲,幾乎是秒彈,從床上一躍而起。


    “怎麽了,怎麽了…”


    “是不是那些不死心的人動我灌溉器了?”


    劉林急著道:“不是不是,是荷花,把李三狗給打傷了”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隻是小翠姐被人喊去勸架,我是怕張大娘那一家對她不利呀”


    顏落一聽,心裏也是猛的一跳。


    “怎的迴事?不是聽說,李三狗原諒了荷花,願意好好跟她過日子麽?這荷花又在作什麽妖?”


    顏落簡單的搓拾了兩把臉,張媽那一家子怎麽樣她不關心。


    小翠那姑娘,不是不聰明,有時候就是心太軟了。


    好不容易當著幾位長事的麵把事情說清楚,幾年之內都不用迴張家,怎麽張家一出事,被人一使喚,她倒自己撞上去了。


    “據說,好像是荷花有喜了,李三狗卻始終認為肚裏孩子是荷花與那奸夫的,逼她打胎,她不從,兩人爭執了好些時日了”


    “荷花大概是早就想逃離李家了,聽村民們說,她在李家人飯菜裏放了蒙汗藥,隻是沒想,晚上離開的時候,李三狗卻突然醒了”


    “看到她要走,便攔住了她,隻是被下了藥的李三狗不是荷花的對手,所以反倒被荷花給打傷了”


    “李媽早上起來的時候,就隻看到滿頭是血的李三狗,荷花早已沒了身影”


    “這不,天剛亮,李媽就拿著刀殺到張家去了”


    “這時已經鬧了許久,小翠姐還安置我讓我不要和你聲張,怕你擔心”


    “可張大娘那一家子人,我、我實在是不放心…”


    劉林一邊走一邊說,稚氣未減的一張臉憋得通紅。


    顏落看了劉林上眼,總覺得這孩子有些過於早熟了。


    “先去看看再說”


    顏落步子飛快,快到張家的時候,正好與村長碰了個頭,便一道去了張家。


    張家院子裏,李媽來勢洶洶,不依不饒的,張媽一張苦瓜臉,跟大牛兩人被李家人圍堵得死死的。


    李媽那頭人多勢重,李家附近的親戚也來了。


    張媽和大牛一看村長來了,衝上前抱著他大腿在那裏哭訴。


    餘小翠背著二豆,不知何時摔倒在地。


    劉林連忙上前把她給扶了起來,一見顏落也來了,餘小翠紅著臉,不敢直視她。


    “這是又在鬧啥子?”村長見狀,一聲怒吼。


    緊擰著頭皮泛著疼:“我說你們兩家人,一天天的,能不能安生點,這三大一小鬧,五天一大鬧的,是想要幹什麽?”


    顏落攙過餘小翠:“我們走吧”


    餘小翠看著亂成一團的張家,再看著周邊圍觀的村民們,有一絲尷尬。


    顏落知道她在糾結什麽,在外人眼裏,不管張媽一家對餘小翠如何,餘小翠到底還是張家的媳婦,張家出事,餘小翠若冷眼旁觀,必定受人誹腹。


    “小妹,荷花懷孕了”餘小翠聲音有點小。


    顏落臉上沒有太多神色,餘小翠又道:“我知道張家人待你不好,荷花會弄成這樣也是自作自受”


    “可是,她肚裏的孩子是無辜的”


    為人母者一牽扯到孩子的事,心就不覺軟了下來。


    餘小翠雖然也覺得荷花品行不端,為人尖酸,但想到自己曾經初為人母,受盡苦楚,以及對孩子的愛。


    她就不由的同情起荷花。


    顏落沒做過母親,但她也不是個不懂親情的人,或許她暫時無法親身體會骨肉相連的愛意。


    但餘小翠的心思,她多少懂幾分。


    “她在張家?”顏落輕聲問了一句,掃眼張家那敞開的大門,並無人影。


    ------題外話------


    別誤會哈,咱義父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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