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斑斑,宛如萬隻眼睛在天空閃爍。


    自元鎧星地殼天穹向下俯瞰世界,一座座猶然巨獸般的鋼鐵城市匍匐在大地上,上連地殼,下接地幔,熔岩在下方滾動,騰騰熱浪在地裂縫隙中滾動,城市宛如星球的一個個小補丁,縫補褶皺與裂痕。


    汴京,伏咒第八護衛隊辦公區。


    月白長衣的白西華倒背著手站在窗前,如墨長發披散腰際,羽鎧背包靠在案桌旁,外側描摹著一道龍雀振翅啼鳴的畫卷,似要飛舞而出,案桌上堆砌著如山般的資料。


    遙望星空,赤光如磷,皆為人造,好似無數顆眼睛在眨動,璀璨中有幾分詭異。


    “太初唿吸法太簡單!”


    “修行也太簡單。”


    “這不對,免費的永遠是最貴的,所有能免費獲取的東西要麽沒有價值,要麽藏著更深不可測的陰謀和野心。”


    “元氣修真,縱然有些許妙處,但危害更大,力量來的太容易,便無法駕馭這種力量,反而被自己的貪欲所蒙蔽,導致城闕秩序大崩,欲望野蠻生長,直至摧毀生態,掀起大戰。”


    “我白西華,定要清除禍亂,平定不詳,安鎮人心,立功改命!”


    一夜如流水,赤紅星光在元鎧星自轉中強盛,地殼縫隙中湧進無邊火熱的紅光,赤紅星光化作一團團朦朧的強光,匯聚成一片赤紅的白晝。


    元鎧星,終日赤紅,如流血,似地獄。


    紅巨星照耀的世界,永遠是耀眼的紅色,像是諸神黃昏,染紅穹天,血泊流滿天際。


    翌日,


    白西華起了大早。


    她快速穿衣,裹住逐漸長開的身體,背著龍雀羽鎧背包踏進辦公區,雷令風行,毫不拖泥帶水。


    幾名成員稀稀落落,打著哈欠起身,有些還掛著黑眼圈,捂著後腰,一副疲倦勞累,夜夜操勞的模樣。


    白西華並未多言。


    伏咒八隊,一直沒有隊長。


    便是因八隊是在犒賞計劃還未實施時組建的伏咒護衛隊,故而多是不受寵的打工人,被領導穿小鞋的那波兒,統統丟進這裏……


    能力差,業績差,混日子,混底薪是目前第八小隊的日常狀態。


    白西華也並未過多要求,人各有誌,她也曾摸魚混日子,並不要求他們跟隨自己出生入死。


    “我們第八小隊一直未曾有隊長,故而不曾分配地域,我已經向京主提出申請,即日起負責北郊第八區,十六個小區的伏咒行動。”


    頓時,小隊一片嗚唿哀哉。


    倒是昨日那三名成員笑了笑,似乎早有預料。


    白西華眸光轉動,將所有人表情收入眼簾,道:“我知你們多者並非自願,憑借一副昆鎧也沒有能力對抗詭異的元氣修行者,故而我不要求你們隨我身涉陷境。”


    眾人當即長舒一口氣。


    白西華立刻低喝:“但是,其餘工作必要兢兢業業,仔仔細細,研判推演,不可懈怠,但凡我發現你們出工不出力,動眼不動腦,定然不饒!”


    旋即,她看向昨日那三人,點名道:“灰狼角鎧邢天命,裂風蜻蜓何秀雲,黃金巨蟹江吞海,聽說你們是主動加入伏咒護衛隊!”


    “是的,隊長!”


    兩男一女踏出幾步,拱手行禮,眸中皆含著幾分憤懣,雖未倒出理由,但白西華昨夜已經查到實情。


    邢天命與何秀雲是狄單雄和狄雙鷹的心腹,被天諸武貶謫閑置。


    江吞海則曾是小氣鯊麾下,隻因暗中吐槽幾句小氣鯊,便被其記下,後來不小心打碎水壺,小氣鯊便趁機以‘無法勝任工作’貶謫。


    “你們若有雄心,可跟隨我左右。”


    白西華平平靜靜,這三人隻覺得這姑娘人雖小,胸脯雖平,但其誌不小,有著難言的睿智成熟,難怪不過二八芳齡便能當他們的頂頭上司。


    他們早已摸爬滾打十幾年,經驗豐富,在生態中位獸鎧中也算強手。


    白西華,雖初出茅廬,但人家是從研究所出來的,當小隊隊長也算不得一步登天,隻能說是平調,甚至是貶謫。


    在這個世界,元鎧專家,最是精貴強大。


    他們擅長基礎元鎧的研製,掌握生態規律,洞悉物種強弱,鑽研生物基因,獸鎧進階如喝水吃飯般簡單,大多搞科研的皆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獸鎧者。


    白西華,離開研究所屬實是虧了。


    他們也隱隱聽說過小氣鯊給白西華穿小鞋的事情,眸中倒是有幾分同情,此刻卻正色迴答:“願為白隊長赴湯蹈火!”


    “嗯!那就……出發!”


    白西華長發盤起球球,幹練果決,沒有早上宣誓,沒有早操,也沒有早會,隻是認識一下,勉勵幾句便直接開始行動,果決到嚇人。


    混日子的隊員都蒙了。


    還打算趁著領導講話睡個迴籠覺呢……


    算了算了,隊長出發後迴去睡迴籠覺也是一樣。


    他們這般想著,白西華已經帶著三人離開辦公區,消失在眼前,他們望著那窈窕的身影,睡意朦朧的喃喃道:“等來個有誌氣的,也不知是好是壞……”


    “是睡覺,還是開工?”


    “不急不急,先看看她的能力如何。”


    若是軟柿子,就拿捏,若是鐵板,便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


    轟隆隆——


    汴京深處,雲層廣袤,一道巨鯊遊蕩在雲氣中,匯集氣流降下雨水,控製城市的濕度和自來水供給。


    踏踏踏!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尊蟻卒急匆匆到來。


    這蟻鎧者人至中年,卻還是蟻卒,忙碌半生,臨到退休,級別還是副科員,幹練的臉上布滿皺紋,少些意氣,語氣熟練的稟報。


    “鯊福林大人,她行動了……”


    “誰?”


    雲層中忽的探出兩盞猩紅的天燈,但很快斂去:“我鯊福林素來是個大氣的,怎會記仇一個小小的雙翼龍雀鎧白西華當著全天下京主的麵駁我麵子這件事情!”


    “……”


    中年蟻卒沉默半晌,低聲道:“大人,那我走?”


    “既然來了,便說說吧?她死了還是殘了?這便是不聽我鯊福林忠告的下場,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不要想著去改變什麽,便譬如你,當了三十年普通蟻卒,不也是很好嘛!”


    中年蟻卒臉色漆黑。


    所幸本是黑蟻鎧,小氣鯊看不到其顫抖的嘴唇,不然必然記下。


    緊接著鯊福林又道:“我執雨霧神鎧行雲布雨,你著黑蟻鎧端茶倒水,傳遞信息,其實都是一樣,我們都是在為汴京服務嘛!”


    中年蟻卒連忙左手壓住右手,遏製住顫抖的手。


    他怕自己按捺不住扇鯊福林大人一巴掌,畢竟打不過,畢竟還要工作,畢竟他已經忍了三十年,也不差再忍三十年……


    三十年河東,欺我少年窮!


    三十年河西,欺我中年窮!


    中年蟻卒忍之術已然臻至圓滿,絕不可能因小失大,失節事小,丟工作是大,當即迴應:“大人說得對,如白西華這種妄圖逆天改命的人簡直是人之癌細胞,城之蠹蟲!”


    “嗬嗬嗬~”


    雲層蕩開,鯊福林心情不錯,難得多說兩句:“看來我終是將你這塊頑石點撥成金,金子般的品質啊……你說得對,那白西華便是人之癌細胞,就讓她與那咒神的腫瘤鷸蚌相爭吧!”


    他擺擺手,雲浪攪動,大雨淅瀝瀝。


    “去吧,本大人不是記仇之人,但白西華終曾是我的下屬,她若……不幸罹難,速來報我,我為她垂淚吊唁!”


    “是,大人!”


    中年蟻卒恭敬離開,離開鯊福林感應範圍,狠狠的呸了一句,迴頭啐了一口唾沫。


    “小氣鯊,我呸,你也配與人白西華相比!”


    轟——


    話音剛落,雲層滾動,兩顆大眼從天探下,憤怒的攪動雷光,但不見閃電,隆隆之音憤懣嘶吼。


    “黑蟻卒孫行舟……你不知我實力大進,感應範圍擴大了嗎?”


    轟!


    中年蟻卒腦海炸開,渾身一顫,當即跪倒在地:“大人,我剛才……”


    “不要再說了,你跟莪多年,本以為已經頑石化金,鑄成金子般的品質,沒想到依舊是糞坑裏的石頭,人的命運啊果然是個定數,連我也無力改變,但你終究跟我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中年蟻卒佯裝感動的抬起頭,聆聽下文。


    “你實力雖然了了,但經驗豐富,便跟在白西華身邊當個助理吧。”


    “大人!”


    “住口,我不是你的大人,我隻是你口中的小氣鯊!!!”


    雲層滾得厲害,中年蟻卒色變,連滾帶爬的跑了。


    久久之後,雲層中氣浪翻滾不休。


    “我是小氣鯊?我是小氣鯊!”


    “一群不知感恩,不知天時,不知天命的混蛋!”


    “本大人體魄如汪洋,胸懷似大海,何曾記過仇,孫行舟,你是罵我的第一千零二十八個……非是我氣度不寬宏啊,實在是律法在此,天命難違啊!”


    他搖搖望著汴京最深處的京主府,心中生出一根刺。


    “狄諸武這個混蛋!”


    “風雷神鎧既然無主,為何不能交給我?”


    “我若將風雷神鎧與雨霧神鎧合並,必然能更進一步,更好的造福汴京眾生,維持汴京生態,世人皆誤會我,汙蔑我,可我鯊福林一身肝膽,又何懼汙名因果!”


    他攪動雲層越來越厲害,西郊大雨如注,宛如汪洋,一時忘了京主府的敕令!


    “八點布雲,十點發雷,中午下雨,兩點雨足,水得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


    “壞了,下早了!”


    此時,才八點。


    雷未發,雨便降。


    可鯊福林眸光深邃:“京主是我扶上位的,我早下幾個小時雨怎麽了?若他將風雷神鎧交給我何至於有此事發生,都是他的錯……”


    京主府,


    天諸武抄著手,麵色陰沉的盯著西郊天空烏雲大雨,麵龐肌肉痙攣:“果然讓白西華說中了,這鯊福林果然心懷不軌,我早已向西郊發出正式通報,中午下雨,他竟敢違抗命令,簡直不將我這個京主放在眼裏,哼!”


    “西郊居民隻會說我這個京主胡吹大氣,連降雨時間都掌控不了,隻聞有鯊福林,不知我天諸武也……”


    父親天隆仁做京主時,未曾聞有此事,到了自己主持大局,偏偏遇到,已經能說明一些事情。


    “幸虧沒有將風雷神鎧交給他,不然那時風雷雨霧全被他掌,誰才是京主?”


    他眸光輕轉,念頭升騰。


    “白西華倒是個人才,可為臂膀,她現在如何了?”


    ……


    轟——


    西郊查理小區,白西華一馬當先擊碎窗戶,生猛的撞進去,劈裏啪啦一頓錘,然後一個破布袋子般的肉體被丟出來,狠狠的砸在地麵,滿身裂開,裂口沒有血流出,而是流出一條條宛如蛇的赤紅菌絲……


    “擒住他!”


    房間中傳來低喝。


    灰狼角鎧邢天命三人立刻釋放透明無菌布如裹屍布將那人牢牢捆住,防止紅色菌群擴散。


    三樓破碎窗戶邊,白西華翼展雙羽,淩然而立,掌托著一道盆栽。


    這盆栽種生長一朵初生的菌菇,赤紅妖豔,菌菇傘狀頭部上生長著一顆圓溜溜的眼球,藏在菇體中,好奇的轉動,似在打量。


    裂風蜻蜓何秀雲色變,沉聲道:“不好,隊長,快快將此魔株封鎖,眼睛成型,這是即將開花釋放元氣孢子了,有大危險!”


    “無妨,我早有預料!”


    白西華從身後掏出特質玻璃箱將其封印其中。


    她飄然而下,目光落在被無菌布捆住的人影,搖頭道:“人心惡念,真是恐怖,元氣爆發,宛如魔鬼啊,沒有足夠的心誌無法駕馭這種力量,此人竟將同樓層的人一一戕害,喂養這株血色菌株,助其成花,隻為吸收更多的元氣,修成法體……元氣修行法真是可怕呀!”


    元氣複蘇,舊的秩序必然遭受衝擊。


    古州默默的觀察著這顆行星生態的運轉。


    若是地球靈氣複蘇,隻怕調動核彈也壓不住人心的動蕩,當元氣複蘇開始,便是浩浩蕩蕩,再也無法阻止。


    在古州的億萬次推演中,在宇宙真空的密閉環境中,不受外界條件影響的情況下,元氣複蘇必將席卷全球,此為大勢,橫無際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畢竟,細胞人背靠他這個終極大boss。


    他的勝,不在一人一地的勝,而是整體的大勝,故而這元氣修行者被白西華無公害處理,並不算他的失敗,修行者的軀殼,隻是傳播的介質而已,隻要沾染上,就再也無法剝離,與生死無關……


    嘩——


    雙翼展動,白西華抱著玻璃箱中的魔花快速飛馳。


    渾然沒有注意到玻璃箱中那眼睛痛苦的合上眼皮,菌絲抱住蘑菇頭,痛苦如熊貓表情包。


    “該死啊,這是什麽東西!”


    “我一代高天血祖,魔王邪祖,還未出世便被困在這一處秘境小天地中無法解脫,該死的,明明差一點就成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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