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們現在在哪裏?”圖南喃喃問。


    陶月兒指了指腳下:“自然,與申屠在一起。”


    申屠家的人也曾是陶月兒的徒弟,他被常瑜扔進了洪荒的裂縫之中。或許是運氣好,又或者是意誌力頑強,再者蓮華仙主教導有方,曾說起過假如去了洪荒,該如何自救。他最終還保留了一些殘破的軀體,隻是四肢被啃噬吃掉。


    他被花伶找迴來,重新安放在清淨殿後,為的,就是有一日蓮華能迴來,能重現當年五人一起讀書學習的景象,讓蓮華安心和快樂。


    花靈想了這麽多年,也隻能想明白這一點,他唯一得罪了蓮華的地方,便是如此。


    他毀了蓮華的安穩,才讓她失去了生機,從此天人五衰,老態龍鍾。於是他將他們全部都找了迴來。至於為什麽要演這一出戲?那自然又是為了喚起陶月兒心中的殺意。


    常瑜為了最後能拿到仙主的位置,必定會和陶月兒展開一翻殊死較量,陶月兒會感受到人性本惡,不會再像上一輩子那樣,待所有人親和。


    她知道了他們的真麵目,就不會如此天真。


    可花伶沒想到的是,比起知道他們心中的惡,她更在意的,是他。


    她一直思考著的,是這世界上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計劃著這一切。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精準的踩在他布置的局裏,每一步都穩準狠。除了最後一步,陶月兒沒有理會這一場屠殺局,沒有思考兇手是誰,而是通過一係列的直覺反應,認定了這就是一場遊戲,而幕後布局的人,就是那一雙她一直隱隱約約覺得存在的大手,卻從沒有真正出現過的人——花伶。


    也就是靈華仙主。


    恢複記憶以前,陶月兒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隻隱約猜到自己與洪荒少年的那個神女塑像有關。恢複記憶之後,她就完全都想明白了。對陳秋碧他們的下落,就更加的明晰了。


    “去把他們帶出來,我要見他們。”陶月兒轉頭,對花伶說。


    花伶沒有反對,勾了勾手指頭,前方私塾院子的地麵便陡然下沉,出現了一個階梯。那階梯之內,隱約有火光透出。


    不,與其說是火光,不如說是陽光。就好像地下是另一個世界,而那個世界裏,如今正是陽光明媚、燦爛的另一天。而不是像清淨殿似的,已近黃昏。


    很快,樓梯上便走上來幾個人,正是慘死的陳秋碧、季寒羽、白相景。甚至,還有全身都被包在白紗布中的申屠。他扭動著身軀,爬上了階梯,在看到陶月兒的那一瞬間,眼眶便濕潤了。


    “仙上……”申屠看著陶月兒,雖然稱唿沒怎麽改變,但是眼神明顯的不同了。因為他知道,她已經不是之前的她了。


    如今的她,是記憶中,高高在上又雲淡風輕的蓮華。


    季寒羽、白相景、陳秋碧幾人見了陶月兒,卻沒有任何上一輩子的記憶。他們隻認為她是陶月兒,別無其他。隻因常瑜的屍身存放在蒼山之上,那石棺中的女子便是沉睡的她。


    花靈做到了他所承諾的,沒有讓常瑜死去。可她也幾乎等於生不如死。


    他拿走了她的一縷魂魄,讓她以常瑜的身份,在人間受刑,受百世輪迴之苦。直到遇到陶月兒,她這一生,才終於從那生不如死的死循環中解脫出來,迴到了自己的仙位之上。


    如今他們五人看似還是當年的五個人,可實際上,也早已不是那五個人了。


    申屠和常瑜變得不再對仙主之位感興趣,甚至連活著,都覺得如履薄冰。


    過去他們麵對蓮華和花靈,還有著仙族貴族的驕傲,想著自己身後多少有所依仗。而如今,他們一個殘廢,一個半仙,真身還被扣在石墓之中。而他們身後的五族,也早已經成為了曆史的幻影,遙遠的幾乎看不見。


    他們沒有一星半點的依仗,在靈華和蓮華先後當過仙主的他們麵前,不論有多少的不甘心、多少的悲憤,在這一刻都變成了無奈。


    打不過的。


    他們如今所求,不過一個“好死”。


    而季寒羽、白相景、陳秋碧就更加疑惑了。


    “月兒,你怎麽……”陳秋碧怔怔地望著陶月兒,想了半天,都沒有想出來一個合適的詞語,倒是季寒羽率先接道:“你怎麽變得不大一樣了……好像,更強了。”


    陶月兒微微一笑,沒有迴答,反問他們:“你們還好嗎?”


    “像做了一個夢一樣……”季寒羽和白相景記得陳秋碧死亡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卻不大了解。


    而當他們在地下見到陳秋碧的時候,二人都嚇了一跳。反而陳秋碧自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而他們身邊,一直來來迴迴爬來爬去的申屠也隻會在他們身邊一個勁的呢喃:“像……太像了……”


    自然是像他的同門。隻不過他們隻是時空縫隙中,偶爾流露出來的那麽一星半點的氣澤,記憶碎片所組成的。空有其表,卻毫無記憶。


    申屠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也依然覺得很是感動。


    他們曾經無話不談,他們曾經親密無間,隻不過後來都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傷害。


    最終,他們也都沒有贏。


    贏家是那個他們從來都看不起的花靈。


    他隱忍那麽多年,扮豬吃老虎,將他們所有人都踩在腳底。就連他們的父母先輩,也都在他的手中灰飛煙滅。


    申屠悔,也恨。可最終,與常瑜一樣,他除了認命,什麽都做不了。


    “請各位迴到了各自的房間休息,明日,將舉行仙主繼任大典,請準時參加。”一直沒有說話的花伶緩緩開口。


    陶月兒有些發愣,圖南和長佩也在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聽花伶的。


    畢竟如今兩人站在一起,究竟誰才是仙主,還不大好說。


    季寒羽、白相景、陳秋碧盯著花伶,都似乎有千言萬語積壓在胸口,說不清道不明。充滿了好奇,又不敢問。


    所有人都看著陶月兒,陶月兒這才緩緩道:“就按靈華說的辦。”


    陶月兒這一句,便是向三人說明了花伶的身份。


    高高在上的靈華仙主,就是一直陪伴在他們身旁,那個高冷清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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