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暖閣這場氣氛\"劍拔弩張\"的奏對足足持續了兩個多時辰,及至戶部尚書畢自嚴及新任的戶部主事袁世振告退之後,已是晌午。


    清晨縈繞在深宮上方的烏雲已是完全散去,一輪烈陽高懸於空中,猛然抬頭竟是隱隱有些灼人,連帶著乾清宮暖閣的溫度也是上升了不少。


    唿。


    長舒了一口氣,案牘後的朱由檢緩緩起身,在身旁司禮監秉筆的攙扶下,行至半開的窗柩旁,若有所思的盯著遠處幾棵若隱若現的樹木,眼神很是惆悵。


    這皇宮大內,本就草木寥寥,唯有被後世稱為\"禦花園\"的宮後苑載有幾株老槐,不過也因為初秋的緣故,秋葉泛黃,一片蕭瑟。


    \"陛下,\"抬頭瞧了瞧窗外不算壯觀的景致,身著紅袍的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小心翼翼的說道:\"魏太監已是等候多時了...\"


    今一大早,天子尚未梳洗的時候,便是降下了諭旨,令昔日權傾朝野的\"九千歲\"魏忠賢於乾清宮外等候。


    雖然身旁的少年天子登基僅僅一年有餘,但這宮裏宮外卻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故。


    於外,天子運籌帷幄之下,先後取得了多場大捷,使得朝廷上下的風氣為之一肅,極大的鼓舞了人心;於內,曾經權傾朝野的\"九千歲\"魏忠賢早已淡出眾人的視線多日,僥幸才撿了一條命,曾與其狼狽為奸的\"奉聖夫人\"客氏也是早已搬離了宮闈,生死難料。


    聞聲,臉色深邃的朱由檢緩緩將目光自遠處的老槐樹上移開,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那就宣進來吧。\"


    隨著自己出聲挽留首輔李國普,近些時日頗為詭譎的朝局瞬間安靜了不少,連帶著通政司送過來的奏本也是少了不少。


    縱然仍有少許不知進退的禦史言官在做最後的掙紮,卻也不敢在\"皇位更迭\"這件事上大做文章,隻能不痛不癢的彈劾李國普貪戀權位。


    盡管如此,但朱由檢心中卻仍沒有絲毫的放鬆,以他對\"東林\"的了解,這些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蟲\"可不會如此輕易的放棄。


    十有八九,在醞釀著某種新的花樣。


    \"是,陛下。\"


    聞聽此話,司禮監秉筆王承恩忙是躬身應是,同時朝著角落處的隨侍宦官使了一個眼神。


    那魏忠賢縱然聲勢不比往年,卻也是宮中貨真價實的\"大襠\",又是近些天朝局爭論不休的\"閹黨魁首\",一直跪在乾清宮外,難保會讓外朝的大臣們生出些別的心思。


    ...


    ...


    簌簌簌。


    不多時,伴隨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一名身材有些消瘦的老太監在角落處諸多內侍忌憚不已的眼神中,緩緩走進了乾清宮暖閣。


    \"奴婢魏忠賢,叩見皇爺。\"


    沙啞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暖閣中有些冷凝的氣氛,同時也讓包括司禮監秉筆王承恩在內的眾人唿吸急促,神色緊張。


    雖然當下已不是麵前這老太監唿風喚雨的\"天啟朝\",但其過往的所作所為仍是牢牢地印在眾人心中。


    每每想起,仍是心有餘悸。


    \"平身。\"


    相比較尋常奏對,案牘後的大明天子沉默許久,其清冷的聲音才從暖閣中悠悠響起。


    此時的大明天子眉頭微皺,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死死的盯著眼前瞧上去風燭殘年的老太監,叫人不知其心中所想。


    整整一年的時間過去了,但朱由檢依舊清楚的記得,彼時他尚未登基,被麵前這老太監\"軟禁\"在勖勤宮中的那幾天。


    唿。


    長舒了一口氣,朱由檢本有些波瀾的內心也是隨之平和下來,不管怎麽說,他終究是勝了,成為大明的天子。


    而昔日不可一世的\"九千歲\",此時卻猶如一名風燭殘年的老人,規規矩矩的跪倒在自己的身前,再也沒有往昔的半點崢嶸。


    \"廠臣...\"


    良久,案牘後的朱由檢幽幽一歎,緩緩道出了令乾清宮暖閣所有人身軀為之一顫的詞匯,就連剛剛起身的魏忠賢也是滿臉的不可思議,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盯著一臉深邃的大明天子。


    廠臣,多麽熟悉的詞匯。


    因為自己曾執掌東廠的緣故,先帝在位的時期,曾無數次這般稱唿自己。


    \"皇爺,奴婢在。\"


    終究是曾經主宰無數人生死的\"九千歲\",少許的錯愕過後,魏忠賢便是斂去了臉上的驚疑,平複好了稍有漣漪的內心,重新跪倒在暖閣中央。


    雖然麵前的\"信王\"僅僅繼位一年有餘,但魏忠賢卻是知曉麵前這少年與其皇兄乃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先帝酷愛木匠工藝,對於冗雜的國事不勝其煩,尤其厭惡那些終日將仁義道德掛在嘴邊的\"正人君子\";而眼前的天子卻是\"事必躬親\",雖然沒有恢複昔年的早朝製度,但與其二十餘年不上朝的祖父和躲在宮苑中的皇兄相比,卻也可以稱得上一句\"勤政\"。


    更重要的是,朱由檢在過去一年所展現出來的種種政治手段,令老成持重的魏忠賢都是瞠目結舌,這完全顛覆了他對昔日那名有些懦弱的\"信王\"的印象。


    新帝繼位,撥亂反正。


    魏忠賢心中知曉,他作為\"閹黨魁首\"卻是得以幸免的根本原因無外乎是眼前的天子還有用到他的時候。


    為此,無論是昔日趕赴山西大同\"敲打\"代王,亦或者趕往河南洛陽府麵見福王的時候,他可謂是盡心盡力。


    為的,就是向朱由檢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而當下,自己怕是終於等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機會\"了。


    果然,不過是幾個唿吸的功夫,案牘後的天子便是猛然起身,其淩厲的咆哮聲也是在暖閣中響起:\"南方勳貴為非作歹,目無君上,更與東林士紳沆瀣一氣,試圖把持國政。\"


    \"南直隸,朕需要廠臣,坐鎮南直隸。\"


    嘩!


    此話一出,乾清宮暖閣內頓時響起了一陣窸窣的議論聲,不少內侍的臉上都是露出了慌亂之色。


    時隔一年有餘,\"九千歲\"又要出山了不成?


    沒有理會耳畔旁若有若無的議論聲,麵容冷凝的大明天子微眯著眼睛,居高臨下的盯著身前的老太監,好似想要看穿他的內心。


    僅僅是片刻過後,\"九千歲\"魏忠賢沙啞的聲音便是在暖閣中響起,其原本鬆垮的背脊也是瞬間挺直,身上更是散發出一股駭人的氣勢,叫人不由自主的聯想到昔日其\"權傾朝野\"的崢嶸歲月。


    \"奴婢願為陛下肅清一切亂臣賊子,使我大明朝綱幽而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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