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淩岢岌這樣的人物,豈會不知鎖魂釘,隻是從沒聽過誰用在自己身上的,那麽邪惡的東西用於至敵都嫌殘忍,他竟用在了自己身上……


    怎麽能做到?


    狐淩岢芨覺得自己輸得心服口服,這個人,即便他將他變成零界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魔,也終是沒有擊垮他。


    這一路,他的確是機關算盡,自以為萬無一失,畢竟他手上的底牌是整個零界芸芸生靈。


    銀楚宸就算再強,他又拿什麽與他鬥。


    他殺狐千媚,殺百君不二世,更是殺害零界無數狐人性命,可終究還是輸得一敗塗地。


    如今他已成為與自己最恨的血親兄弟一樣的廢人,胸中的宏圖大誌已落空,不免鬥誌盡失,仰天大笑起:“事已至此,要殺要剮,請便。”


    可情花卻並未急著動手,而是轉身對著一側神色凝重的紅葉,她伸手朝紅葉遞出一樣東西:“這是他讓我轉交你的,說,你一定懂他這般做的苦心。”


    紅葉看著情花手中那枚東西,神色大震,瞳孔肉眼可見地瑟縮著:“這……這是……”


    突然,在一側看好戲的蛇婆,神色比紅葉的還要震驚,不敢置信道:“精舍!”


    此物乃噬血淵吸食寄主的血精轉化而成,噬血淵吸食的精血越精純,精舍就越強大。


    在場所有人,或許隻有蛇婆與花子慕知道此物何來。


    隻是令蛇婆沒有想到的事,銀楚宸如何知曉精舍的存在?


    這不免讓她懷疑是花子慕告訴他的,她轉頭看著一側端坐的白墨,隻見白墨亦露驚愕之色,看來不是她。


    這自然不是她,不管是前世的花子慕,還是今生的白墨,他們又怎會將這件事告訴銀楚宸。


    紅葉緩緩接過那枚精舍,情花才說:“我知你疑惑,此物乃憶苦尊者奉上半生魂力才從噬血淵中獲得,在憶苦自魔域折迴時,銀楚宸攔了尊者去路。攔住憶苦的初衷,是因為當時他已深中疫毒,隨時都可能完全魔化,可他還有很多事要去做,所以才前來懇求尊者用魂力助他拖延幾日,卻不料憶苦告訴了他關於噬血淵的另一個作用。”


    相傳在與人族共存的世代時,很多下中等的惡妖,為了衝破魂元極限便會走這種邪門歪道,精舍對於整個妖界來說都如化身靈丹,是催化魂元提升的唯一之法,修真者原本的魂元非常精純,容不得半點雜質,故而對於別人的魂元隻可吸取魂力卻不可奪魂元為己用。


    但這精舍不同,他像是一個提煉魂元的法器,能與任何魂元相容,更可以單獨化作一顆魂元與之前被吸食之人魂力相同的魂元,即便是不曾結元者得到精舍,也能變成一個特殊的結元之人。


    “此物可以精進你的修為。”


    憶苦言罷,突然雙手抓起銀楚宸雙手,將自己盡數魂力以雙臂全部渡給了銀楚宸,而就在他收手時,竟抬起右手朝著自己心髒處徒手挖去,銀楚宸根本來不及反應,憶苦已徒手挖出了自己的魂元。


    那顆金燦燦的魂元在他幾根手指間熠熠生輝,轉而卻被他捏了粉碎,那些魂元碎片一半落到了淨靈之上,然後化成了一道封印:“淨靈上的封印唯有我另一半魂元碎片可解。”


    就在兩人交談之際,隻見另一半懸浮於空中的殘餘碎片,如同被一股神秘力量牽引著一般,紛紛揚揚地穩穩地落入銀楚宸的掌心。


    銀楚宸大驚,抬頭望向憶苦尊者:“尊者……”


    然而,憶苦尊者卻是一臉坦然,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吃力說道:“這是老朽最後能為零界盡的一點力,還望銀少主替零界蒼生收下。”


    銀楚宸緊緊握著手中的碎片,仿佛感受到了其中蘊含的無盡力量和憶苦尊者的殷切期望。隨後,他向著憶苦尊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晚輩替零界蒼生送尊者一程。”


    眾人聽到這裏,皆以明白精舍為何會出現在此處,那枚銅錐自始至終就在銀楚宸手中,想來在銀楚宸那一劍穿入白墨心髒——利用憶苦一半魂力衝破白墨體內被封印的魂元的同時,順帶挖出了噬血淵所化的精舍。


    情花說明其中緣由後,看著紅葉苦笑起:“若精舍為他所用,那零界將無人是他對手,這點憶苦豈會不知,可憶苦之所以義無反顧地將此物交於他,自是知他不會占為己用。”


    “他說,赴死之前,他終是善惡兩清,唯有一人,他終覺虧欠太多,他想將這枚精舍留於他,若零界要人來守護,唯此人可托付重任。”


    紅葉突然喉頭梗塞,虧欠太多?


    他與他秉性相投,竹馬之交,又何來虧欠一說。


    “若說虧欠……”紅葉顫聲說,想到一路,他為了報仇,從未顧及到銀楚宸,很多時候,甚至令他多次犯險相救,不免紅了雙眼,哽咽難言。


    情花說完該說的,轉身看著身後狐淩岢芨,眼中再無殺意,對於這個人,她連最後那點怨念,都因與銀楚宸相處的這段時間而消磨殆盡,即便此刻看著機關算盡之人如今下場,她心境也很平和:“多行不義必自斃,善惡到頭終有報。”


    言罷隻覺她身影突然變得淺淡,轉瞬已透明可看穿:“我怨念已消,再無執念。”


    就在大家看著情花的魂魄慢慢散去,而愣神的瞬間,蛇婆竟目光一動,徑直朝著紅葉而去。


    這一招來的猝不及防,卻還是被白墨攔下。


    就在大家注意力都在情花與紅葉他們身上時,孤影來到了白墨身邊,並暗自傳音於白墨:“孤影的性命乃主人所賜,戒日我救她,也算將命還給了她,在死之前,我唯願能以抒坎的身份,為你做點什麽。”


    他之所以能苟活千年,也不過是在他被蛇婆所救之後,得知自己喜歡的那人,竟自戕而亡。他活著,隻是為了讓那個人能活著迴來。


    如今,卻發覺自己竟是錯了!


    所以他不想一錯再錯,在將死之際,他將體內所有魂力全部都輸入進白墨身體中。


    “若……有來世,我……希望我……可以換一種身份……認識……你。”


    這是孤影對白墨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白墨下意識伸手,欲要去扶身側已閉上眼的孤影,可就在他伸出手的瞬間,孤影以如勾離被攝魂鞭所傷那般化為了齏粉。


    不管之前他對這人有多少怨恨,可終歸說來,此人於他而言,並不是十惡不赦者,卻落到魂魄散盡的地步,心中多少有些難過。


    加之情花魂魄亦消散在他眼前,心中更覺難受,這兩人於花子慕來說,都認識,他們皆並非大惡之徒,可造化弄人,皆成為了他人手中的刀俎。


    還有千蘭、狐柒、青丘夢氏全族……半月村裏的春莛他們,他們中多數連魂元都難結的普通人,為什麽也不得善終。


    難道這便是上神拚死守護的妖族嗎?


    就在白墨思緒萬千時,就看到蛇婆對那顆精舍動手,白墨將這尋不到答案,卻又令人痛恨的一切都歸咎於此人,憤怒之下,出手極快,一掌將蛇婆擊退後,對被自己瞬間擋在身後紅葉道:“你退到一邊去。”


    蛇婆滿臉殺氣,惡毒地盯著對麵的白墨,如今此處除了他們三人,就隻剩下攬星宮數十名修士,而已成為廢物的狐淩岢芨,不知什麽時候被這些修士護在了中間。


    若還有人能對蛇婆構成威脅,那唯有白墨,隻是他卻深知白墨的魂元剛剛凝聚,魂力仍處於匱乏狀態,若他能吞下那顆精舍的話,倒能與自己勉力一戰,所以她才會出手奪舍。


    就在這時,紅葉也想到了這點,將手中的精舍朝白墨遞來,並對其說道:“我想你比我更需要它。”


    白墨並未猶豫,朝身側伸來的那隻手伸去,可他卻並未去拿那顆精舍,而是將紅葉的手摁下:“他說給你的,便是你的。”


    紅葉僵持須臾,緩緩收迴手來。


    白墨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蛇婆身上,沉聲道:“之前我始終想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痛恨零界,不過就在你剛剛阻止狐淩岢芨破陣時,我想我猜到你的目的。”


    “少自作聰明,”蛇婆怒喝道,“此陣他豈能破出,我隻是不想弄巧成拙。”


    “可此陣你也無法破。”白墨說。


    蛇婆眯合了下眼,十分危險地看著白墨:“我可以先殺了你,再想辦法破陣。”


    白墨卻笑起:“如果這般簡單,你又何必謀劃千年。”


    兩人僵持半晌,互不相讓,最後,蛇婆語氣緩和道:“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其實我們所求並不衝突,隻要你能破出此陣,我隻要守陣人,狸目珠歸你。”


    白墨又是一聲冷笑:“你以為我還是你那個傻徒弟麽?”


    蛇婆臉色一變,惡毒的看著白墨,威脅道:“是與不是都一樣,若你不按照我說的去做,我保證,這裏的人,休想活著出去一個。”


    “你心裏很清楚,此處既然設有守陣人,不打敗守陣人根本就破不了陣,”白墨說著眼中流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冷光,“你即便殺了這裏所有人,也無濟於事。”


    蛇婆當即怒道:“上神所學法陣均來自你手中那本殘卷上,你自是看出此陣為何陣,更知曉如何破陣。”


    白墨狡黠一笑:“看來還真是什麽都瞞不了你,不錯,此陣我的確知曉為何陣,也知如何破解。”


    “此乃何陣?”蛇婆激動道,“如何可破?”


    白墨道也答的幹脆:“此陣是由自殘卷中的幾道法陣變化而來,我並不知此陣何名,可卻清楚此陣的陣眼所在。”


    “陣眼為何?”蛇婆追問。


    白墨看著蛇婆急切的神情,如此模樣的蛇婆,包括花子慕也從未見過吧!


    “陣眼便是守陣人人魂。”


    “你撒謊。”


    蛇婆突然暴怒,對著白墨就要動手。


    “不信?”


    白墨掃了一眼蛇婆手中聚起的一團魂力,無所畏懼,隻雙手在胸前結了個印,他們所處之地,頓時出現了一道魂力強大的陣法,上麵的符文之上,有玄魔,伏奴,魂驅,誅邪,無門,七煞……


    這些蛇婆自然從那本殘卷中看到過,隻是原本各屬一道獨立法陣竟被上神歸於一道法陣之中。


    這說明什麽?


    白墨清楚,蛇婆更加清楚。


    隻見蛇婆頹然散去手中那團魂力,癲狂大笑起,笑著笑著,又突然露出狠厲的寒光,對著陣中懸浮的那顆狸目珠大罵道:“原來你從未信任過我。”


    簡短一句話,卻字字淬毒。


    說罷,蛇婆再次癲狂大笑起,眼中卻滲出了淚水,她不住仰天質問:“為什麽……為什麽……”


    看到蛇婆如此,白墨大概也猜到了她的身份,或許他能迴答她為什麽,便開了口:“此陣為整個零界心脈,眾陣集於此處,法力不可估量,若不以人魂為陣眼,根本鑄不成此陣。”


    蛇婆突然冷靜下來,冷眼看向白墨,隻聽白墨繼續說:“而且,若不是自願成為陣眼,此陣也不可成。”


    “並非他自願,”蛇婆憤怒反駁道,“隻是……他沒得選,他自來順從於她,從不忤逆她,他要為零界刨開魂丹時,要他跟隨他,他也是沒有半分猶豫,可隻有我知道,這一切皆並非他心甘情願,他隻是太蠢。”


    蛇婆口中的那兩個“他”中,有一個必定是這守陣人,而另一位,白墨猜測應該就是上神。


    突然,他想到在妖靈山中,他為了救紅葉他們出善末的夢術時,曾出現的夢中的一段景象。


    當時他的意識徜徉在那片好看花的上空,突然聽到一個女生:“你們兩個要不要來看看這美景?”


    當時他不知道端然立於花海之中的人為何人,可在她身側幻化的那兩隻小蛇中那男子的模樣,卻與這守陣人一模一樣。


    白墨終於記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這人了。


    那另一隻小蛇……


    “九音?”白墨忽地叫出一個名字。


    “你叫我什麽?”蛇婆眼神瞬間如淬了毒一般大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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