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駕出了軒轅關一路東行,曹丕因為見到了書本上的曆史事件顯得尤為興奮,曹操則一直在抑製著自己的激動之情。


    行百裏者半九十,劉協隻要沒有到達許縣的皇宮內,曹操就會覺得自己的謀劃還是會有變數的。


    曹操的謹慎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駐紮在梁縣的楊奉已經對此有所反應。


    得知自己被誆騙的楊奉惱羞成怒,他帶著一千人馬開始追擊劉協的車輦,想要阻止曹操遷都許縣的計劃。


    曹操聽取了董昭的意見,他在楊奉必經之路的一處山穀內設下了伏兵斷後,這支伏兵的指揮就是曹操的嫡長子曹昂。


    曹丕與曹操共坐一車,他們緊緊地跟隨在劉協的車輦之後,曹操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著身前的帝後二人,表情嚴肅異常。


    “父親,如今大事已成,你何必如此緊張呢?”曹丕不解地詢問道。


    “還不是你小子做的好事,朝臣們若是見到你在許縣搞得那些事情,我可就要被他們給罵死了。”曹操沒好氣地說道。


    “父親不必理會這些腐儒,他們若是敢不聽話,咱們手中的軍隊可不客氣。”曹丕惡狠狠地話語間流露出了自信。


    曹操看到曹丕的樣子大為詫異,此子當真不喜這些士族,也不知這些士族究竟做了什麽事讓他如此不滿?


    “不過天子好像沒這麽簡單,他那日的表現十分平靜,看來他不會輕易地任我們擺布。”曹丕想起雒陽宮城內的景象低聲說道。


    “咱們的這個陛下城府頗深,以後可還得多多注意他的舉動。”曹操點頭讚同道。


    許縣距離雒陽不過四百裏的路程,隻需要一日的功夫就能抵達,不過就是苦了這些坐在馬車內顛簸的大臣們了。


    許縣的行宮是曹操用了半年的時間斥巨資建造的,當劉協見到所謂的行宮的那一刻,他甚至都想給曹操封諸侯王了。


    劉協記憶當中的雒陽皇宮是美好的,這也是他為數不多的美好記憶,他望著雕龍的房梁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與此同時,諸位大臣們來到了自己的新府邸,他們也無法抑製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數年的顛沛流離讓他們十分珍惜現在的生活。


    ……


    許縣易名為許昌成為了大漢王朝新的首都,而沿用了一百多年的舊都雒陽則正式被廢棄,曹操自領為大將軍,原本作為三公的淳於嘉、楊彪、張喜皆被曹操罷免。


    袁紹在得知曹操逢迎劉協的事情後頗為不滿,而曹操則頗為硬氣地讓劉協給袁紹下了一道聖旨作為迴應。


    聖旨內提到袁紹地廣兵多專營結黨,擅自攻伐卻不勤王,袁紹見到聖旨,聽聞曹操成為大將軍的事情後頗為惱怒。


    袁紹拒絕了劉協拜他為太尉與升為鄴侯的封賞,他以寫下一封充滿怨氣的自我辯護信寄迴許都,此刻曹操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太過張狂了。


    天子在手,大將軍隻不過是一虛銜耳,兵糧財地才是最為重要的。


    在荀攸的建議下,曹操派遣新入許都的少府孔融為使節,將袁紹拜為大將軍,自己則遷任司空兼車騎將軍。


    袁紹這時才滿意地接受了大將軍的官職,脆弱的袁曹聯盟得以繼續維持。


    曹操在新都初立的這段時間幹了三件大事。


    其一則是安穩內政的屯田策。


    許都的周邊開始實施民屯,由於曹操有著鄄城周邊地區成功的前車之鑒,曹操將“修植耕,蓄軍資”的方針發揮到了極致,屯田之法的全境推廣收納了許多的流民。


    這些流民在許都附近安穩腳跟,豫州的農業也在逐步地恢複正常,大規模的人口增長給許都帶來了商業上的繁榮。


    其二則是打退盤踞梁縣的楊奉與韓暹。


    曹昂在此戰中立有先登之功,名聲大躁,敗退的楊奉二人無奈隻能投靠遠在壽春的袁術,曹操接管梁縣後徹底清除了許都周邊的威脅。


    其三則是曹操的司空府開始廣納英才。


    除了郭嘉、荀攸這些提前加入的謀臣以外,大量的士人奔赴許都成為了曹操的臣屬,曹操借著天子劉協的名號逐步開始了自己的霸府統治。


    曹操是開心的,但曹丕卻不是。


    這些朝臣在得知許都大學和魯班工廠的成立後氣憤異常,尤其是醫學院這種讓他們無法想象的存在,更是讓他們火冒三丈。


    朝臣們忘記了曹操的贈房之恩,他們與許都內的士族們聯合上表勸諫劉協,他們希望這些威脅到他們根本的東西可以被取消,但劉協看到這些表文後隻是苦笑不已。


    所謂違背祖宗決定的私學雲雲根本就不是自己能管束的,你們若是有膽為何不去找曹操?


    朝臣士人們眼見天子不予表態,就成群結隊地來到了廠門與校門口鬧事抗議,曹丕見到這些人如同與自己有殺父之仇的樣子恨得咬牙切齒。


    “此等蠱惑人心的亂學必須要拆除!”


    “醫者不過貧賤之身,以這等卑劣之術建學立派實在是太過荒謬!”


    “我等苦心研學經史這麽多年,豈能讓這些亂學敗壞儒學正統!”


    曹丕躲過人群迴到了司空府,這個被擴大一倍的府邸已經不光是曹操親眷的居住之所,如今也成為了以曹操為首的政治集團的官署。


    “父親,這群腐儒都已經堵到咱們的大學門口了,你要不派兵把他們都趕走吧。”曹丕見到一臉輕鬆的曹操忿忿不平地說道。


    “咱們的大學?這不是文超、元讓與你建立的私學嗎?你來找我做什麽?”曹操一臉無辜地說道。


    “大學裏的學生將來可都是父親需要的人才,父親怎麽能對他們置之不理?”曹丕不甘心地說道。


    “這件事……唉,奉孝來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與你商量……子桓啊,這件事你就自己想想辦法吧。”曹操將郭嘉拉到一旁故作嚴肅地說道。


    郭嘉的適時出現結束了父子間的對話,曹丕對曹操這種隻想獲利卻不擔責的行徑極為鄙視,拿自己兒子和兄弟當擋箭牌的做法更是可恥。


    臉黑心也黑!


    曹丕無奈地離開了家,他思索了半晌來到了曹嵩的豪宅,曹德正在院中對著曹嵩大倒苦水,曹丕仔細一聽才知道曹德原來也被曹操拒絕過了。


    “孟德怎麽能這樣?”曹嵩聽到曹丕聲淚俱下的哭訴後大為不滿,他決定要為自己的愛孫討一個說法。


    在曹嵩的陪伴下,曹丕趾高氣揚地重返家中,曹操見到自己的父親前來苦笑不迭。


    “父親,我若是出麵必然會被這些朝臣唾罵,新都一切未穩,那些朝臣反正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不如就讓他們鬧去吧。”曹操無奈地說道。


    “那其中有許多咱們曹家的學子,那些朝臣就算不敢明著麵兒罵父親,他們也在心中將父親唾罵過千百迴了,所以父親就不必再顧忌這些名聲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啊。”曹丕在曹嵩的加持下說話也更加有底氣了。


    “你鬼點子最多,那你說說我該怎麽趕走他們?”曹操無奈地說道,他倒不是顧忌自己的名聲,他隻是有些難言之隱不足為他人傾訴。


    “父親隻需要請天子降一封聖旨……”曹丕笑道。


    曹嵩與曹德聽到曹丕的話倒吸一口涼氣,曹丕則滿不在乎,他知道這種事情反正曹操最近也幹了不是一迴兩迴了。


    曹丕其實不太能理解曹操為何會如此畏首畏尾,之前想要推行屯田策與治軍策時,曹操隻是一州刺史,士族的掣肘會讓曹操謹小慎微。


    但現在的曹操已經是掌握實權和拿捏天子的絕對權臣了,又有兗州士族的下場作為警示,這些朝臣在曆史中不是被曹操殺了不少嗎?曹操究竟在怕什麽?


    曹操內心複雜,他怕自己太過強勢會成為第二個被諸侯聯合討伐的董卓,曹操猶豫不決是因為,他此刻還在摸索自己與漢室之間那微妙的平衡……


    曹操見過太多從高處摔下的人,他在盡可能地避免自己來之不易的成就會化為泡沫。


    “我去找天子……和董承。”曹操沉吟半晌後說道。


    曹丕見到曹操有所轉變終於放心,那個曆史上殺伐決斷的曹操與現在這個瞻前顧後的曹操確實很難重合。


    次日,天子劉協下詔確定了許都大學和魯班工廠的合法性,但他也限定了學生人數的上限與學府擴張的規模,這些都是曹操與董承商議以後決定的結果。


    群臣見到了曹操的讓步後也就不再鬧事了,他們如今已經達到了自己預期的目的,許都大學終於寧靜……


    而臥在龍床上的劉協已經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擔憂了。


    曹操是另一個董卓!許都是另一座牢籠!


    這場遷都以來最大的鬧劇在曹操的幹預下最終不了了之,但隨後而來的異變卻徹底打破了這座新都的表麵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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