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內,一個穿著官服的胖子見到曹操後,快步來到了曹操的身邊。


    “將軍,你可終於來了。”說話之人正是與曹操暗通書信的董昭。


    “公仁,這段時間可多虧你了,現在朝堂內是什麽情況?”曹操笑著拉著董昭的手親切地問道。


    “韓暹已經得到消息跑了,現在城內隻剩下董承手下的人馬了,那些大臣們都不知道現在該如何是好。”董昭麵露喜色,自己這麽久的謀劃總算是要成功了。


    董昭曾是袁紹手下的參軍,作為兗州人的他因為袁紹與張邈交惡而被冷落,心灰意冷的他選擇投奔張楊,但他一直都和曹操保持著緊密的聯係,此番董承與韓暹的內鬥也是在董昭的挑撥下爆發的。


    “你認為我接下來該怎麽做才好?”曹操誠懇地詢問道。


    “此刻正是將軍建立不朽功業的時候,天子尚幼,群臣無能,雒陽城百廢待興,將軍應當將天子移駕到許縣才是。”董昭嚴肅地說道。


    “群臣會阻攔嗎?”曹操繼續詢問道。


    “阻攔遷都之事就是在阻止漢室之興!”董昭斬釘截鐵地說道。


    “楊奉現在在梁縣駐紮,安撫他的事情就交給公仁了,等到天子移駕許縣後我們再來對付他。”曹操所想與董昭所言不謀而合,曹操現在最需要一個人來肯定自己的想法,群臣妄想阻攔?他們恐怕還沒這個膽子!


    “唯。”董昭拱手稱是,曹丕看著董昭畢恭畢敬的樣子,他總覺得這個胖子身上透著說不清楚的精明。


    董昭見到曹丕盯著自己看,便以微笑來迴應。


    “走,我們現在去見陛下。”曹操帶著典韋和二子,點了十餘親兵跟隨,其餘的士兵在郭嘉的指揮下接管了宮城的防禦。


    此時還未到深秋,宮城內卻是一股蕭瑟的氛圍,眾人拾級而上,青石磚的縫隙間甚至還有冒出頭的雜草,灰白色的城牆更是讓曹丕倍感壓抑。


    “臣鎮東將軍曹操求見陛下!”


    董承領著天子劉協和群臣走出宮殿,他們大多數人麵如菜色,早已沒有了昔日的風光與威嚴。


    漢臣見到曹操後淚流滿麵,他們圍在曹操的身邊訴說著自己的苦難,曹操也被他們稱為忠臣賢良,而十五歲的劉協安靜地盯著曹操看了許久。


    “將軍終於來了,朕思念將軍久矣。”劉協的聲音很平靜,與曹丕所想象的不同,曹丕本以為劉協應該與那群大臣一樣激動落淚才對。


    “臣護駕來遲,請陛下贖罪。”曹操跪在地上恭敬地說道,因此被迫下跪的曹丕十分不爽,但為了大局他也隻好照做。


    “將軍為宮城內運送來了大量的糧草,朕和大臣們才有口飯吃,將軍何罪之有啊?”劉協親自將曹操扶起,語氣誠懇地說道。


    “臣不敢,這是臣的職責所在。”曹操站起身子恭敬地迴應道。


    “費亭侯,韓暹抓住了嗎?”董承有些不耐煩地插話道,他聯合曹操純屬是因為韓暹的威脅,他對於曹操的漂亮話可一點兒也不感冒。


    “韓暹已經逃離雒陽城了,此刻多半是已經是在投奔楊奉的路上。”曹操麵無表情地迴答道。


    “那費亭侯打算如何處置楊奉呢?”董承語氣不善地詢問道。


    “朝野動蕩不穩,還望董將軍稍安勿躁,待到局勢穩定,我一定會誅殺楊奉等叛黨的。”曹操笑著迴答道,董承見到曹操雲淡風輕的樣子隻好做罷。


    曹操望向宮殿內,難怪劉協等人會親自到殿門口相迎,大殿內除了孤零零的破舊皇位外,其他的裝飾都被當年的董卓劫掠一空,這座偌大的宮殿如今隻剩下了殘破的皮殼了。


    劉協攜眾臣出殿相迎,或許就是為了堅持皇室的顏麵吧,在一旁見到同樣場景的曹丕心想道。


    “陛下,雒陽城如今已經是一片廢土,臣建議陛下與群臣移駕許縣,許縣繁榮,可作為新的都城。”曹操頗有命令意味地說道。


    “不可!豈可輕易地改換都城?臣請陛下三思!”董承連忙阻止道,曹操沉默地看著董承,群臣聽到曹操的提議也都是一番不知所措的樣子。


    於禮法而言,改換都城這種事情需要經過很多的準備以及大臣們的群策群力,但朝臣們早就沒有這些心思了,這些大臣們都被餓怕了,若是去許縣能過上曾經的生活,那他們還有什麽事情是不同意的呢?


    “……就依將軍所言吧。”劉協毫無情緒地說著,董承看見如此情形也隻好默默歎了一口氣。


    “韓暹殘黨依舊在城中作亂,臣現在就去替陛下誅殺叛逆。”曹操見到目的已經達成,便想找個說辭離開這座死氣沉沉的宮城,他實在是受不了那些大臣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醜態。


    “那就有勞將軍了。”劉協淡淡地說道。


    曹操帶著曹丕等人離開,離開之際,曹丕盯著麵無表情的劉協,他總覺得這個小皇帝遠沒有看起來那麽簡單。


    劉協也同樣盯著曹丕,劉協覺得這個看起來普通的孩子,他的眼神裏卻有著與常人不同的光采。


    “陛下,你剛才為何要答應曹操啊?咱們若是去了許縣,曹操就能為所欲為了啊。”董承焦急地詢問道。


    “朕不答應他又有何辦法。”劉協苦笑著迴答道。


    “這曹操分明就是想做第二個董卓。”董承很氣憤地說道。


    “官職和名望我都給他,希望他是真心想做大漢的忠臣……”劉協歎了一口氣,他轉身迴到了宮殿內,劉協的背影在董承看來是那麽的淒涼和無助。


    八月十八日,天子劉協下詔讓曹操領司隸校尉並錄尚書事,並處死了有罪的尚書馮碩,衛將軍董承在內的十三名肱股之臣被封為列侯,因為李傕而死的沮俊被追贈為弘農太守以示哀思……


    劉協討罪臣、賞功臣和旌死節的一係列操作自然是有著曹操的推動,不過曹操本人倒是沒有這麽繁忙,他將這些事情都交給了董昭與郭嘉,自己則是帶著兒子們去祭拜舊友蔡邕。


    蔡邕才華橫溢,是有名的書法家和文學家,他與曹操是忘年交,曹操很敬重他,死去的董卓亦是如此。


    在劉協被迫還於舊都的那些日子裏,蔡邕一直在盡可能地製約著董卓的暴行,然而在董卓死後,蔡邕因為憐惜董卓的下場而被王允下獄,最後死在了牢獄之中。


    曹操來到了蔡家舊宅,他每逢經過一個地方都會傳來長籲短歎的唏噓之聲,曹丕有些奇怪。


    其實曹丕一直都覺得曹操並不是這麽一個矯情或者說是多情的人,如今看來自己還是沒有完全了解這個黑臉的父親。


    曹操是複雜的,他時而自信時而自卑,時而多情時而無情,就連曹操自己也不清楚哪一個曹操才是真正的自己。


    灰色的天空籠罩著雒陽城的上空,整座城市是壓抑的,曹操等人並沒有在這座城市待太久的時間。


    八月二十七日。


    雒陽的內城中,所有的官員正在收拾著行李,他們的行李不多,大抵是一些書籍經典之類的物什,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心中默念,希望這次遷都不要出現什麽差池。


    宮城內,劉協在皇後伏壽的攙扶下走上了車輦,皇帝出遊一般是隆重的,但這次的天子親巡更像是在逃難,如今的雒陽城還不在曹操的勢力範圍內,所以曹操需要快速將劉協帶迴許縣才能安穩局勢。


    在董昭的運作下,楊奉被曹操哄得樂得逍遙,他絲毫聽不進去韓暹的勸告,急得韓暹隻能急跳腳。


    “你說我們何時才能迴到雒陽城中?”車輦之上的天子劉協望著殘破的雒陽城詢問著身邊的伏壽。


    劉協上一次離開雒陽城時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了,他本以為這次迴到雒陽以後就再也不會離開,沒想到自己在此待了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又要再度顛沛流離。


    “陛下不用擔心,我們以後還會迴到這裏的。”伏壽看到劉協黯然的樣子柔聲說道。


    “……你認為曹操是忠臣嗎?”劉協撇了左右之人後輕聲說道。


    伏壽沒有迴答,她緊緊握住劉協的手,劉協明白了伏壽的意思,他輕撫著伏壽的青絲,將伏壽攬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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