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碭山上的蒼鬆在冬雪的覆蓋下顯得格外的幽靜,曹丕眼前的景色倒是與記憶之中的“其顛有高廟,鬆柏鬱蒼蒼”的詩句不太相似,這裏據說是漢高祖劉邦斬白蛇的地方,不過曹丕對於天人感應的讖緯學說向來是不信的。


    曹丕在返迴鄄城的路途中已經開始學習騎馬了,一是曹操終於從戰時的忙碌當中清閑了下來,有空與自己的愛子待在一起;二是曹丕在李典的肩頭上見識了騎兵突襲的威力,對於騎馬殺敵有了一種強烈的向往。


    芒碭山下森林繁茂,周邊的湖澤都結成了冰,今日曹操帶著典韋與曹丕前來打獵純屬是碰碰運氣,這般寒冷的天氣能打到幾隻麅子已經實屬不易了。


    “主公,那裏有隻山雞!”在撐得快要崩裂的裘帽下,典韋黝黑的麵龐被寒風打得有些發紫,平日裏不離身的雙戟此刻也換成了一柄長弓。


    “噤聲!你喊那麽大聲會驚到它的。”曹操緊緊盯著不遠處的山雞壓低聲音說道,典韋聞言滑稽地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父親,我想試試能不能射中它。”曹丕盯著那隻正在覓食的山雞說道。


    “也好,你若射中了那隻山雞為父便答應你一個要求。”曹操聽到曹丕的話後,他將剛從背上取下的獵弓放下,激勵起了躍躍欲試的曹丕。


    曹丕目測自己與野雞有著十一二丈的距離,自己若是一擊不成,恐怕那隻山雞就會逃竄到樹林之中,於是曹丕很有耐心地張弓搭箭瞄準山雞,他在等待著風停雞止的機會。


    寒風淩冽,當鬆樹不再隨風搖擺的一瞬間,曹丕鬆開三指緊拈的弓弦,一支鐵簇雁羽箭破空而出,瞬間貫穿了山雞的胸脯。


    “公子好箭法,這可比俺射的準多了。”典韋拍手稱讚後,提著自己的褲腿朝著山雞屍體的方向跑去。


    曹操寵溺地摸了摸曹丕的頭,而曹丕卻聽見自己的身後傳來了幾乎微不可查的踩雪聲,曹丕猛然迴頭,他看見一獵戶打扮的男子提著一柄長劍,正站在曹操的身後幾尺的地方,劍柄上的精致流蘇正在隨風搖曳。


    “父親小心!”


    “曹賊納命來!”


    曹丕與那男子同時對著曹操大喊道,而曹操也在一瞬間意識到了危險的來臨,他轉過身體拔出腰間的佩劍,堪堪格擋下了那男子的斬擊。


    “叮!”二人對擊僅一合的功夫,曹操手中的劍就被男子擊飛,曹操本人也狼狽地摔倒在了雪地上,裘裝之上沾滿了地上的積雪,曹操沒想到這男子的劍法竟然如此高超。


    曹丕趕忙將手中的弓與背後的箭一股腦地全部扔向那持劍男子,他想要為曹操拖延哪怕那麽一瞬的時間,卻被那男子輕鬆揮劍格擋。


    “休傷我主!”曹丕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怒喝,緊接著他就看見典韋從自己的頭頂飛越,一記重腳踢中了那男子的右肩。


    那持劍男子踉蹌倒退兩步,勉強用手中的劍支撐著自己即將摔倒的身軀,他的嘴角流出一抹殷紅。


    “你是何人?為何要刺殺我?”曹操勉強支撐起身體對著那持劍男子詢問道。


    “你殺我師父,我自然要來找你尋仇!”那持劍男子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陰冷地說道。


    “你師父又是何人?我何時殺了他?”曹操思忖半晌,他不知道那三十來歲的持劍男子所說的究竟是什麽人。


    “少在那裏廢話,我們遊俠向來有仇必報,那黑臉漢子趕快閃開,今日我隻殺曹操!”那持劍男子似是喪失了耐心,沒有再接曹操的話茬。


    “你不敢光明正大地找我父親尋仇,用偷襲的手段也好意思自稱遊俠?”曹丕知道那男子已然受傷,自然不可能是典韋的對手,於是便出言相激道。


    “你這尖牙利嘴的小童原來是曹操的兒子,今日正好送你和你父親一同去死!”男子聽到曹丕的話後果然怒不可遏,他提著劍不管不顧地朝著曹氏父子二人衝了過去。


    “你是當俺典韋不存在嗎?”典韋一記寸拳砸在男子的胸口,那男子隻覺得眼前一黑便暈倒了過去……


    刺殺曹操的男子感覺自己的四肢都被束縛,他的胸口有些酸疼,鼻間卻傳來陣陣烤肉的香味,他感覺自己的口水都要忍不住掉下來了。


    “喲,醒了?”男子睜開眼後發現自己被綁在曹操的營帳之內,他的麵前正是吃著烤山雞的曹操父子,男子的佩劍此刻已經淪為了曹丕的玩具。


    “我一定會殺了你的!”男子試圖掙脫開身上的束縛卻無濟於事,他隻能惡狠狠對著眼前發出嘖嘖聲音的曹操怒喝道。


    “老實點,主公問你什麽就答什麽。”男子感覺自己的屁股上被踢了一腳,正是那個黑臉漢子的聲音,就是這個黑臉漢子將自己打暈的。


    “老典,你也來嚐一塊兒,這山雞的肉就是比家雞的嫩。”曹操沒有理會在地上掙紮的男子,隻是徑直走到典韋身旁,他將盛著一大塊雞脯肉的瓷碗放到了典韋碩大的手掌上。


    “多謝主公!”典韋將冒著熱氣的雞脯肉一口吞下,即使雞肉很燙嘴,典韋的表情還是沒有一丁點兒的變化。


    “你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氏?”曹操慢悠悠地走迴自己的座位上,他一邊咀嚼著雞肉一邊用著輕蔑的語氣詢問道。


    “濟陰史阿。”史阿用無奈地語氣迴答道。


    “你說話明明是魯地的口音,怎麽說自己是濟陰人?”曹操聽著史阿的口音明顯就是魯國和任城附近的口音,他心想這叫史阿的死到臨頭了,也要撒下如此拙劣的謊言。


    “那些地主舉你為兗州刺史後我就離開家鄉了,我自然是不屑與你這般的人待在同一個地方的。”史阿有些憤恨地迴答道。


    “你說我殺了你師父,我倒要聽聽你師父叫什麽名字?這樣也好讓我活得明白,讓你死得安心。”曹操對於史阿的挑釁充耳不聞。


    “我師父是先皇的虎賁中郎,燕山王越。”曹操從史阿的眉宇間看到了他的自豪之情,曹操心想史阿的這句話應該是真話,隨後他開始迴憶起了有關王越的傳聞。


    “我倒是聽說過王越的劍法當世無雙,他不是很早之前就辭官遊曆天下去了嗎?我與他從未謀麵,又是如何加害於他的?”曹操繼續追問道。


    “自然是有高人指點。”史阿倔強地說道。


    “你說的高人是袁公路還是陶恭祖,總不會是孔文舉吧。”曹操噗嗤一笑,他從史阿毫無城府的臉上已經得到了答案,這史阿就是被那些恨自己的人忽悠過來的。


    “你是怎麽知道的?”史阿驚訝的表情再次確定了曹操的猜想。


    “你師父現在不知在什麽地方還活著好好的呢,倒是你這個孝順的笨徒弟被別人給利用了。”曹操不屑地解釋道,“我曹操在外征戰多年,結怨之人自然不在少數,你所謂的高人可曾被我手下的精兵良將打得落荒而逃過?”


    “是袁術讓我來的。”史阿猶豫片刻後麵如死灰地說道,他的眼神之中滿是被欺騙和利用的悲傷。


    “也就是袁公路能做出如此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了。”曹操看著魂不守舍的史阿略有憐憫地說道,“可惜你這麽好的劍術了,王越知道了也會為你感到可惜的。”


    曹操擺了擺手,典韋會意後就拽起癱在地上的史阿準備向營帳外走去。


    “父親,你今天說過答應我的一個請求,我想求你饒了他的性命。”曹丕放下手中的劍忽然開口道。


    “你為什麽想讓我饒他性命?”曹操好奇地詢問道。


    “他的劍法這麽好,我想向他學習學習。”曹丕認真地看著曹操迴答道。


    “為父也能教你。”曹操對於曹丕的理由不甚滿意,他舉起手邊的酒杯一飲而盡,神色之中甚是倨傲。


    “父親一合就被他打掉了劍。”曹丕臉上滿是不信任的表情。


    “咳咳咳……我答應你便是。”曹操被杯中的酒水嗆到,他咳嗽了半晌才緩了過來,“為父軍務繁忙,確實得給你們兄弟幾人找一個劍術老師。”


    曹丕用手中的劍割斷捆綁史阿的繩子,史阿知道麵前這個說話奶聲奶氣的小孩救了自己一命,於是他趕忙拍著胸脯,表示自己一定會對曹丕傾囊相授。


    “史阿,我兒子桓心存善念救你一命,以後我曹家子弟的劍法就由你來教授了,希望你不要辜負這孩子對你的期望,隻要你盡心教授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曹操之前的窘態一掃而過,他用著刻意慈善的語氣說道。


    “多謝使君!多謝公子!我史阿定不辱命!”史阿跪拜叩首,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這不易察覺的微笑沒有被在場的任何人發現。


    “老陸……我差點把命丟在這……希望這麽多年的蟄伏是值得的……”史阿接過曹丕遞來的長劍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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