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蘊感覺到,有一道目光一直盯著自己,抬頭看過去,便對上一雙桃花眼。


    謝如故對宋時蘊微微一笑。


    宋時蘊眉梢微動,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去。


    謝如故見此,無聲地一笑,心想,倒是個慣會騙人的小騙子。


    ……


    宋時蘊沒在慈安堂久留,跟宋清遠告罪一聲,便走出了慈安堂。


    但她前腳剛出來,後腳便有人追出來,攔住她。


    “二妹妹且慢。”


    宋時蘊轉過頭去,便見謝如故和宋思文、宋時柔三個人,全部追過來。


    方才那一聲二妹妹,便是謝如故喚的。


    謝如故徑直走到宋時蘊麵前,桃花眼尾彎彎,眉眼帶笑,仿佛一個天生骨子裏帶風流的公子哥兒。


    宋時蘊記憶中的謝如故不是這個樣子,她不由一愣,“世子有什麽吩咐?”


    “吩咐談不上,隻是方才見二妹妹如此厲害,便想請二妹妹,為我看看卦,算算命。”謝如故笑吟吟地望著宋時蘊,琥珀色的眼裏,卻帶著幾不可見的探究。


    他當真是在宋時蘊身上,察覺到一絲熟悉的感覺。


    並且這感覺,愈演愈烈。


    宋時蘊聞言,望著謝如故,緩緩地一眨眼,瞬間淺笑開來,“世子何必來刁難我呢,您是天潢貴胄,命格之貴重,貴不可言,哪裏是我這個隻學了點皮毛的小丫頭能看得了的?我真的累了,想要休息,世子爺若需要逗趣,去找別人便罷了。”


    語畢,宋時蘊福了一禮,提步離開。


    謝如故望著宋時蘊的背影,這次倒是沒有追上去。


    方才那麽一瞬,他有些懷疑,自己的感覺是不是錯了。


    他記憶中的那個小丫頭,最是喜歡裝成小大人,永遠一副死板守禮的模樣,好像從來和旁人都不親近,也不屑於和旁人親近。


    隻有在陛下麵前,偶爾會冒出來孩子氣的一麵,像是個活人。


    對外人一向一板一眼,口齒遠沒有這麽伶俐。


    可方才宋時蘊為老夫人看診時、抓鬼時的一舉一動,都像極了……


    “如故兄。”


    謝如故正想著,宋思文走過來,見他一直盯著宋時蘊的背影看,宋思文微微皺眉道:“如故兄本就是天機門的外門弟子,應當也會些術法才對,不需要二妹妹幫助吧?”看書喇


    謝如故聞言,迴過神來,彎了彎唇角,“思文兄高看我了,我隻不過是個掛名弟子罷了,從小在京中,哪裏正兒八經的學過什麽。”


    宋思文一想,好像也是。


    方才他還以為,謝如故那麽糾纏宋時蘊,是……有別的意思。


    現在看來,應當是自己想多了?


    宋思文迴想起宋時蘊方才的舉動,撓了撓臉皮,“如故兄,你覺得我這個二妹妹怎麽樣?她……之前跟我說的話,會是真的嗎?”


    謝如故意味深長,“你說呢?”


    宋思文心裏打了個突。


    一旁,一直未開口的宋時柔,偷偷地看了看謝如故,心髒狂跳了一下,心情複雜。


    ……


    宋時蘊從慈安堂內出來,徑直迴到雅軒。


    秋白和霜重,正守在門口,眼巴巴地等她迴來。


    方才她和宋清遠去得急,沒帶上兩個丫環。


    瞧見她過來,秋白和霜重遠遠地就迎上去。


    “二小姐迴來了,一切都好?”


    秋白拿出手上的大氅,披在宋時蘊身上。


    宋時蘊淡淡地嗯了一聲,“已經沒事了。”


    霜重跟在她身邊,往雅軒內走去,“那老夫人可還好?”


    宋時蘊道:“慈安堂已經安靜下來。”


    這意思,就是沒事了。


    霜重和秋白交換個眼神。


    她們也曾聽楊氏身邊的張媽媽說過,這位二小姐與眾不同。


    果然是如此。


    秋白覷著宋時蘊的神色,斟酌地說:“方才二小姐不在,夫人身邊的張媽媽來過,送了好些補品過來,也囑咐我們二人,要好好照顧小姐。”


    秋白這話,便是跟宋時蘊打個招唿,她們倆已然知道宋時蘊會點特殊的本事。


    宋時蘊瞥了她們倆一眼,“我這邊沒什麽難伺候的,少說話就是了。我累了,要休息,你們不必跟進來。”


    秋白和霜重聞言,齊齊應了一聲是,留在門口。


    宋時蘊徑直推開門走進去,一關上門,她便將收在拘魂符裏的薛夫人,放了出來。


    從拘魂符裏出來,薛夫人便掉轉過頭,朝門口撲過去。


    宋時蘊像是早有準備一樣,一張符啪的一下,搶先一步貼在門扉上。


    下一秒,薛夫人便砰的一聲,重重地撞在上麵。


    沒有如她預期中那樣穿牆而過。


    反而撞得她頭暈眼花,又砰的一聲,重重地砸在地上,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瞥她一眼,宋時蘊在桌邊坐下來,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要徒勞了,你逃不掉的。與其再浪費力氣,倒不如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死的?一屍兩命的,從古至今不算少,但像你這樣,渾身煞氣這麽重的,倒是難見,你的死有冤情?”


    薛夫人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做了鬼還會這麽疼,疼得她根本動彈不得。


    直覺告訴她,一定是宋時蘊在門上那張符上,做了什麽手腳。


    她咬牙切齒地看著宋時蘊。


    如若不是實力不允許,她恨不得將宋時蘊生吞活剝,更別說配合宋時蘊了。


    宋時蘊輕輕地呷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道:“你已經是鬼了,若是再死,便是徹徹底底的魂飛魄散,既然堅持到這一步,必定不想就這麽消散在世間吧?若你好好配合,或許我還可以留你一條生路,為你申冤也說不定。”


    薛夫人瞳孔一震,愕然地望著宋時蘊,似乎想問宋時蘊怎麽會有這麽好心。


    宋時蘊看穿她的心思,扯了一下唇角,“你我無冤無仇,我若是早想要殺你,你現在還能好端端地在這裏呆著嗎?”


    薛夫人愣了一秒,不得不承認,宋時蘊的話有些道理。


    她抿了抿唇,道:“那你想知道什麽?”


    宋時蘊淡聲:“我隻是想知道,你是怎麽死的?”


    薛夫人打量她片刻,見她認真,不像是拿她取樂,她深吸一口氣,苦笑一聲:“還能是怎麽死的?你不是都看出來了嗎?我是含冤而死的,準確地來說,我和我腹中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宋時蘊把玩著茶盞的動作一頓,“誰?”


    薛夫人知道她在問什麽,驀地握緊雙手,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個人名:“薛振!”


    宋時蘊微微一皺眉,“薛振?”


    薛振不是薛夫人的夫君嗎?


    前世,她雖然不怎麽參與朝堂,但也聽說過,薛夫人的爹,是前任太子太傅柳大人,而薛振是柳太傅的門生。


    看出來宋時蘊不相信,薛夫人冷笑道:“看吧,別說你們不相信了,在這之前我也不相信,可確實是他害死了我和我的孩子——”


    說這話的時候,薛夫人身上的煞氣,蹭地一下增長不少。


    宋時蘊神色一沉,道:“他為什麽要害你?”


    柳太傅雖然已經年老致仕,但在朝堂上還是說得上話的,薛振為什麽要害柳太傅的獨女?


    薛夫人聞言,雙目含恨,字字泣血。


    “還能因為什麽?因為他就是一個人麵獸心的騙子,因為他喜好孌童,卻被我發現!他怕我告訴我爹,怕我與他和離,毀了他的前程!”


    宋時蘊不由有些驚訝,“這……”


    薛夫人桀桀冷笑,說起薛振的罪孽,雙目通紅。


    薛振是柳太傅的門生,當時柳太傅已經致仕,但畢竟是前太子太傅,各方麵還是說得上話的。


    薛振那時家境貧寒,是外地學子,柳太傅有心提拔,讓他住進自己的家裏。


    彼時還是閨閣千金的薛夫人,在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相處之中,漸漸和薛振有了情愫。


    薛振也爭氣,一舉高中,在柳太傅的幫襯下,很快在朝堂上站穩腳跟。


    薛振和薛夫人的婚事,便也提到了日程上。


    本是佳偶天成,一段佳話,薛振為了薛夫人,更是遣散了府上所有年輕丫環,隻留下年輕的小廝伺候。


    薛夫人本也以為,兩個人是兩情相悅真心實意。


    婚後,她因身體不好,第三年才有身孕,為了穩固胎氣,薛振特意搬去書房住,唯恐打擾薛夫人休息。


    薛夫人感動不已,孕後期,她特意做了一碗湯,送去書房,慰勞薛振。


    誰承想,撞破薛振和孌童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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