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遠嚇了一跳,但仔細一看,那女人通體是半透明的,身上還有不少的血液和傷痕,瞧著就不像是個正常的活人。


    而且,正常人哪能從老夫人體內鑽出來。


    一旁的張真人,看見這一幕,微微眯起眼來,抬頭望向宋時蘊。


    此時屋子裏,站著不少人,就連宋思文和謝如故,也在聽到屋子裏的動靜後,走了進來,隻不過他們隻站在門口,沒有湊得太近。


    但這樣並不妨礙,他們將屋裏的一切,瞧得真切。


    謝如故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女人,目光很快便落在宋時蘊身上。


    宋時蘊瞧見那女人,手裏的桃枝,啪的一下,扔到了女人身上。


    緊接著,眾人便見那桃枝好像活了一樣,連帶著上麵的符紙,嗖的一下,變成一道繩索一般,一下子捆住那個女人。


    “別打了,別打了!”女人趴在地上,痛苦地蜷縮成一團,慘叫著求饒,“我受不了了!我,我不是有意想要害人的,況且我剛才也是幫你出了一口氣,你不能這麽對我!”


    宋時蘊聞言,微微眯起眼,“幫我出氣?”


    女人痛得倒吸一口涼氣,艱難道:“對啊,她嘴上不幹不淨的,明明自己是個惡人,卻指責別人,我折磨她,也等於是在給你出氣啊!”


    宋時蘊打量著她,這時候才發現,女人的腹部,竟然有些隆起,是個即將臨盆的婦人。


    再看她身上,怨氣深重,像是含冤而死似的。


    一屍兩命,最容易成厲鬼。


    但好在這個女人,好像並沒有失控,被怨氣操控。


    再看她和老夫人之間,也沒什麽因果關係。


    應當不是老夫人害死了她。


    見此,宋時蘊眉心一沉,問道:“那你為什麽要纏著她?”


    女人聞言,氣憤地刮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夫人,咬牙道:“是她嘴上先不幹不淨的,怪不得我——”


    宋清遠看到屋子裏憑空出現這麽大一個鬼,本來嚇得不行,聽到女人這話,他忍不住嗬斥道:“你渾說!我母親近日都沒有出門,怎麽會……”


    “不是近日,是前一段時間!”女人轉過頭,狠狠地瞪著宋清遠,咬牙辯駁道:“前些日子,她和令夫人從宮內守孝迴來,路上遇到我的棺槨,嘴上不幹不淨,說我命中該死,說我沒福氣,還說我在這時節添了晦氣……”


    宋清遠聞言,不由一愣,急忙看向老夫人。


    但老夫人此時如同死過一場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見此,宋清遠隻能向一旁的徐媽媽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徐媽媽從方才的震驚和驚嚇中迴過神來,倏地想起來,“好,好像確實有這麽一迴事兒!老奴和老夫人、夫人,一道從宮內守孝迴來的時候,確實在路上碰到一隊送葬的,老奴聽他們說了一嘴,好像是禮部侍郎薛大人家的夫人,因為難產而死,但恰逢是時玉公主的喪儀期間,便隻能草草處理後事……”


    當時,老夫人聽聞這件事,嘴上確實嫌惡地說了一句晦氣,聽聞那人是難產而死的,也確實說了一句,沒福氣……


    不承想,這竟然就被盯上了!


    徐媽媽現在想起來,渾身便出了一層冷汗。


    宋清遠聞言,呆若木雞地看向女人,“你……是薛大人的夫人?”


    “我才不是他的夫人,薛振就是一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惡人!”


    女人聞言,咬牙切齒,滿眼厭惡地把薛大人狠批了一頓。


    眾人一聽這話,更加確認了她的身份。


    隻不過……


    看樣子,薛夫人和薛大人的感情並不好。


    宋時蘊打量著薛夫人,也看出來,在提到薛大人薛振的時候,薛夫人身上的煞氣,一下子增長不少,帶著強烈的怨恨。


    恐怕這位薛夫人的死,和薛大人脫不開關係。


    思及此,宋時蘊從袖子裏再次拿出一張符來,趁著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她嘴裏念了一道口訣,將那位薛夫人,嗖的一下收進符中。


    不遠處的謝如故和張真人,見此,眸光微微都起了一些變化,緊盯著宋時蘊,目光裏全是探究和打量。


    同一時間,眾人正沉浸在薛夫人的言語之中,便見薛夫人忽然消失了。


    宋清遠猛地一怔,愕然地問:“她,她人呢?”


    宋時蘊收好符紙,淡聲道:“她跟老夫人的病症,已然沒關係了。您也聽清楚了,老夫人之所以被她纏上,確實是自己的問題,如今她離開,老夫人的病,自然也會好起來的。”


    宋清遠聞言,迴想著老夫人嘴上不幹不淨的話,神色頗有些尷尬,咳了一聲,問道:“那她不會再迴來了吧?”


    宋時蘊很肯定地說:“不會。”


    宋清遠這才鬆了一口氣,“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那你祖母沒事了吧?”


    “這不是還有大夫在嗎?”宋時蘊看向一側的大夫,“請大夫開些補身養氣的藥,慢慢調理著就是了。”


    大夫聞言,也從震驚中迴過神來,忙拱手道:“是,在下現在就去開藥,隻是,該開什麽藥?”看書溂


    他有些呆呆地詢問宋時蘊。


    宋時蘊失笑,“您是大夫,應該開什麽藥,您應該比我更清楚。”


    “哦,對……”


    大夫訕訕一笑,仿佛才想起來自己的身份,便走到床邊,再次確認老夫人的脈息,準備開藥。


    宋時蘊見此,向宋清遠福了一禮,“這裏沒我什麽事情了,我便先迴房休息了,告辭。”


    語畢,她便打算離開。


    張真人卻攔住她,“且慢。”


    宋時蘊轉頭,望著張真人,眉心微微一動,這位也是她的老熟人了。


    她以前還是時玉公主的時候,張真人作為天司局的供奉,便時常和她有所往來。


    然而,此情此景再見,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宋時蘊微微福了一禮,道:“您是?”


    張真人拱手迴禮,笑嗬嗬地道:“忘了同姑娘自報家門,貧道乃是天司局的供奉,蔽姓張。還未問姑娘是?”


    宋時蘊還沒說話,宋清遠便介紹道:“方才太亂,忘了同張真人說,這位便是我們平寧侯府上的二小姐宋時蘊,她今日也是剛迴來。”


    張真人早就聽說過,平寧侯府從外頭找迴來了一個女兒,聞言,他捋了捋胡子,麵上笑意不改,“原來是二小姐,是貧道眼拙了。方才見二小姐的身手,應當也是玄門中人,且沉穩老道,頗有些讓貧道熟悉之感,不知道二小姐師承何門何派?”


    玄門中人雖修習的術法都差不多,但因個人不同,無論是口訣手決還是符紙,都會帶著強烈的個人色彩。


    稍微了解一些的人,便可以通過使用術法、符紙不同,辨認出來,動手之人是誰,出自何門何派。


    宋時蘊方才沒有注意到張真人在此,忘了隱藏,自然會引起張真人的注意。


    宋時蘊現在懊惱也來不及了,腦海裏閃過一抹靈光,她快速反應過來,淡淡一笑,道:“我算不上有什麽正經門派,隻是在鄉下,結識過一位遊醫,出自道門,教了我一些簡陋的東西,登不得大雅之堂。不過我卻是聽他說過,他出自天機門,好像是個外門弟子,但並未將名號透露給我。”


    宋時蘊一番話,把張真人所有問出口的、沒問出口的疑惑,全部堵了迴去。


    若她隻說,自己無門無派,張真人勢必要問,她的術法有天機門的影子。


    倒不如將一切全部推給旁人。


    推給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張真人心裏再疑惑,再想要查,也查不出來什麽東西。


    張真人聞言,略有些詫異,卻也能理解,不少外出雲遊的人,都不願意輕易透露名號。


    隻不過……


    他感覺,宋時蘊的身上,不僅僅有天機門的影子,還帶著某個人的強烈色彩。


    就在張真人心裏疑惑時,一道目光緊緊地盯在宋時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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