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哭聲越來越大,幾乎要震碎人的耳膜。


    裴宴禮陰鷙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又刻意收迴,打開房門看向春哥兒:\"把她帶迴去。\"


    腓腓被侍衛抱在懷中,妃白色的小臉上掛滿了黏糊糊的淚痕,哭泣個不停,裴宴禮一把抱過他來,耐心的哄著,顛著孩子就要迴到書房。


    \"你把腓腓從宮裏劫來,又不讓我喂他,到底是想怎麽樣,害死他嗎?\"


    越容因想掙脫春哥兒的手,眼睛死死的黏在兒子身上,看著他哭泣目眥欲裂。


    裴宴禮讓人喚來乳母,餘光也不施舍她半分:\"既然你要拋棄兒子跟情郎走,那麽自然不必撫養他了,滿足你的心願。\"


    \"誰說我要拋棄腓腓,你根本就沒查清楚事情經過。當初阮青微是找過我,但是——\"


    \"關門。\"


    裴宴禮不聽她說完,簡而意賅的吩咐了侍衛。


    門\"啪嗒\"合上,完全杜絕了她的解釋。


    看著她神色鐵青,春哥兒從酒中清醒了過來,有些不解的勸說:\"娘子,竟然你同爺都有了孩子,就不要再想著離開了,留在這兒多好。\"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她也懶得和小丫頭廢話,氣鼓鼓的迴了院中閉門不出。


    書房中,新放好的嬰兒床華貴無比,是用金楠木打造。


    乳母喂完奶又把熟睡過去的腓腓抱到了嬰兒床中。待到所有人退下,青年才從窗邊走近,神情專注的凝視著伸手半截小指頭的嬰兒。


    這是他的兒。


    凝視著腓腓的眉眼,是像他,但...也像極了另一個人。


    心頭的恨意盤亙生長成了大樹,可孩子是無辜的。


    他摸了摸腓腓柔軟的鬢發。


    不可能讓孩子一輩子沒有娘親,可前提是,這個娘親真正的在乎他。


    深夜,侍衛敲響房門:\"爺,老太師要見您。\"


    \"知道了。\"


    裴宴禮合衣而起,讓乳母進來照看腓腓,隨即大跨步的披星戴月離去,後院的側門處停了輛隱蔽的馬車。


    裴宴禮來時,車簾半開,須發皆白的老者帶著身居高位的稟傲之態,顫巍巍的走下馬車行了個禮:\"老臣參加太子殿下。\"


    裴宴禮扶起他,音色無奈:\"天子已死,太師不必這般喚我。\"


    \"您到底是先帝血脈,那位是臣子,臣子死了也是臣子。可惜讓他生前占盡了風光,如今臣子血脈又登基,簡直聳人聽聞,您是時候準備了。\"


    老者諄諄教導,裴宴禮頷首,尊敬的扶他坐在石凳上:\"我知道,現在民心未有起伏,貿然奪位也非民心所向。且看太子上位,昏庸自大,自然有失民心的那天。\"


    \"時機不等人呐。\"


    太師歎息,隨即突然看向他,眼神銳利:\"您莫非還在想著那個女子?聽聞院中新來來個娘子,不會是——\"


    見他毫不應聲,太師仰天長歎:\"殿下糊塗啊,莫要重蹈先帝覆轍。況且,既然放不下,那殿下就要想清楚,到底該如何對待此女子。拋棄您又穢亂宮闈,非未來皇後之風,勉強留著做個妃嬪,都是高抬她了。\"


    隨即,太師坐上馬車離開,車輒深深印在鬆軟的土地上,恰如心上抹不去的折痕。


    該如何對待她,殿下自己要想清楚。


    想著太師的話,裴宴禮看著月光,久久未能迴神。


    —


    深夜星子被烏雲遮住,燥熱隱去,隻留清涼舒爽。


    躺在床榻上,越容因久久未能入睡。


    不知腓腓睡得好嗎?乳母喂奶他還習慣嗎?


    想著男子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枉她拋棄孩子,莫名的火氣又湧了上來,渾身燥熱的很,她索性拖了裏衣,自顧自的起身倒了杯涼茶,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自以為是的偽君子。


    喝完茶,她忍不住開口淬罵了幾句,誰料門外傳來一聲嗤笑。


    \"誰?\"


    夜裏的聲音格外清晰,她打開門對上張有些尷尬的臉。


    男子顯然躲閃不及,臉上難得帶了點張皇失措的怒意。


    \"你有病?這麽晚不睡,扒在我門前做什麽?\"越容因忍無可忍,香豔的雪肩半露著,月光下白皙動人。


    見裴宴禮瞄準了自己的肩頭,她順勢一看,\"登徒子\",罵完就要關門。


    \"看你還想夜裏偷會情郎嗎?\"


    裴宴禮絲毫不讓,懟著她,可神色卻極其不自然,帶了點羞赧的澀意。


    \"有病,這裏隻有你。\"


    越容因毫不客氣的懟了迴去,突然意識到變相說了他就是自己的情郎,腦袋怎麽短路了。


    困意來襲,她懶得再搭理男子,就要合門,\"哢\",門被一隻青筋凸起的手擋住,裴宴禮長臂擋住門,神色沉沉的看著她。


    \"殿下要想好,此女子究竟要放在何種位置,才能不影響您的大業。\"


    \"因因,待到你假死脫身,我也會尋個由頭辭官陪你隱居。\"


    太師和自己的話環繞在耳畔,他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人。


    時移世易,當初的承諾永遠都不會再兌現了。


    不如放手,讓她迴到行宮,這樣也不妨礙自己籌謀已久的計劃。


    就當...從未相識。


    心裏總算說服了自己,可是他的手卻像黏在了門上,難以掙脫。就像冬日裏動物的皮毛沾住冷石,即便是掙脫開,也要蛻掉一層皮,血淋淋的疼。


    \"你到底要幹嘛?\"越容因不耐煩的凝視著他。


    對啊,自己要清楚,到底最重要的是什麽?


    裴宴禮反問自己,手慢慢的鬆開,可就在女子即將關門的那一刻,他猛的攔住門框的合並,手被夾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我要你。\"


    迴答她的問題,也迴答了自己。


    他認輸到五體投地。


    這輩子既然逃不開她的羈絆,那麽他死都不會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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