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到底沒再給皇帝冷臉,眼見周元鶴的身子也受了打擊,順便讓長明殿的太監送去了些老參和抄錄的寶經。


    太皇太後與皇上的關係緩和,皇宮中最尊貴的兩座大山消弭了隔閡,底下的宮人們心情也鬆快了許多。


    至於裴宴禮...剛好了些,卻又在出宮後吐血重病。


    這也是周元鶴窩火的地方,他的好表兄在宮裏因和自己爭執不休而吐血重病,好不容易治的差不多了送出宮,迴到府裏當夜竟然又暈厥了過去,不省人事。


    \"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周遠鶴放下手中的奏折,對麵跪地的奴才連忙遞上了密探:\"微臣查探了一番,發現大約是因為看了些書信。\"


    \"是何書信?\"他本以為表兄又突發重病是因為身體未愈,沒想到竟然另有隱情。


    想到大臣們紛紛上書求他開恩,饒恕裴太傅僭越之罪,周元鶴便一肚子悶氣。


    當日為狩獵之事爭執到底是裴宴禮僭越了,後來他見表兄暈了過去,到底念在忠心耿耿的份上沒再多加計較。


    可偏偏裴宴禮出了宮又出了這檔子事,倒顯的他成了暴虐殘酷的商紂王了。


    血滴子連忙把藕綠秘袋中的焦黃碎紙拿了出來,呈上去,\"密探偷偷取來時已經被裴太傅燒毀了,裴府奴才衷心異常,嘴巴硬的很。不過這裏頭還殘留著些內容。\"


    周元鶴撚起一張被燒到熏成黃色的紙,隻殘留了依稀幾個字——\"曾有情,許婚約,後斷。\"


    低嗬聲從挺直的喉間發出,周元鶴勾起了抹意味深長的笑。


    沒想到,是為了兒女情長的小事。這位表兄,到底不是個冷清冷性的正人君子,原來是個求之不得的癡情種。


    想到自己妃嬪成群,如今因娘又有喜,難免帶了點幸災樂禍的情緒,周元鶴的眉宇都舒展了,對著血滴子的音色也暢快了不少,\"讓人繼續盯著,朕倒是要瞧瞧,哪家的貴女勾引的他魂不守舍。\"


    隨即,心情愉悅的天子又\"寬宏大量\"的命太醫院的人去太傅府診脈,顯出自己的天子氣魄。


    —


    狩獵最終避無可避的定在了晚秋十月,微涼颯爽的天氣更適合打獵,漠河一帶氣溫要比京州更冷,因而福娘替越容因收拾所帶衣物時,特意拿了幾件夾襖、棉衣和厚的小褥子。


    \"娘娘,狩獵一行難免顛簸,您何必要很碎而去呢,咱們留在宮中豈不是更好?\"


    如意不懂越妃的腦迴路,直性子的思路裏她隻覺得狩獵危險無比,難免會危害腹中龍子。


    然而看得見的危險,就不算危險。


    反而是宮內瞧起來平靜如水,實則暗流湧動。皇帝與諸多妃嬪出宮後,那下毒的罪魁禍首之怕會肆無忌憚的把目標瞄準了唯一有喜的妃嬪。


    越容因沒過多解釋,隻是讓如意把試毒的銀筷放入食盒中一起帶上。


    此番前去狩獵的除卻皇帝妃嬪、宗族親王,器重的朝臣家眷也可一同前往,因而聲勢浩大,人群數量極為可觀。


    具體的狩獵名單在內務府手上,她讓福娘借口拿月俸時,和總管太監交涉一番,看看具體前往的都有誰,不看不知道,一看竟然有許久未曾露麵的陳王與陳王世子,阮青微和裴宴禮也赫然在內。


    裴宴禮的名字列在最前頭,朱筆大字,格外顯眼。隻是她不明白,都病重成這個樣子,為何還要跟隨大部隊前去。


    瞥去心頭突如其來的煩躁,很快時間到了狩獵前往漠河行宮的日子,宮內由丞相暫代國事,太子等皇子皇女因過於年幼,也和太皇太後一同留在了宮中。


    皇帝與妃嬪的車隊位於前列,恰巧馬車行駛了一個時辰左右,到了京州與北州交界之地的驛站,由當地郡守安排享用午膳。


    驛站占地麵積頗大,前後占據幾百裏的地,通體建築為常見的灰白色,分主樓一座,左右兩側是配院,大約有兩百間屋舍有餘。


    馬車隊伍停下,排成長長的走龍一般。


    剛下馬車,耀眼的日光便落了下來,周元鶴已換了身淺嫩芽黃的常袍,居高臨下坐在太師椅上,聽郡守戰戰兢兢的講述當地政務一事,連帶著聽了馬屁一堆,見她下來,眸子瞬間亮了一瞬,上前扶住她:\"一路奔波,可還適應的了?\"


    不遠處柳貴妃一臉不耐的瞪了她一眼,轉身進了驛站中,她剛要開口迴答,卻見了不遠處,一男一女,夾竹桃粉與景德藍相交,俊秀與溫豔對比之下,一對璧人格外登對。


    兩人相攜而來,女子步伐如弱柳扶風,麵帶嬌羞怯意,隻是瞧著似乎腿腳有些不便,走起來時難免一高一低,卻不妨礙通體江南諸暨的柔弱美感。


    她垂下眼睫,淡淡迴答:\"臣妾沒事,路程尚遠,臣妾陪皇上用午膳吧。\"


    可周元鶴卻不如她的意,而是敷衍的握緊她的手腕,心不在焉的笑著:\"不急。\"


    男子的力氣大到可怕,周元鶴拉著她,以避無可避的姿態迎上對麵走來的二人。


    女子款款福身行禮,隻是彎腰時卻踉蹌了一步,被身側之人一把扶住,曖昧升溫,身高差蘇感滿滿。


    裴宴禮大掌有力,一把拉起蘇萍,難免的身體接觸讓女子雪白的側顏染上緋紅,見皇帝眼神促狹,他仍舊神色冷淡:\"微臣參見皇上。\"


    周元鶴目光來迴掃視二人,忽而笑了一聲,走上前大咧咧的拍了拍裴宴禮的臂膀:\"前些日子表兄不願來,如今佳人相伴,怕是要樂不思蜀了。待迴去,隻怕朕要下旨做迴月老了。\"


    說完,他看向越容因,隻盼著嬌妾附和自己說幾句,誰料因娘目色有些呆滯,眸子暗淡無光,直勾勾的盯著地麵。


    \"因娘?\"


    聽到聲音,越容因才從虛幻的光暈中聚焦到了麵前的兩人身上。


    郎情妾意,看起來格外般配。一路至此,裴宴禮都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隻覺得裴宴禮的臉色陰沉的可怕,不像前幾日落寞蕭瑟的如玉君子,反而像被奪了魂魄,裝著聖人皮囊的俊美羅刹。


    周元鶴捏了捏她的掌心,她有些無奈,\"有皇上下旨,這才算是金玉良緣。\"


    對麵的女子捂唇,羞澀不語,裴宴禮反而抬眉,高挺的鼻骨拔地而起,勾勒出寡薄淡影,露出幾分漫不經心。


    看向皇帝,似笑非笑,\"那臣先謝過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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