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靜林幽,初秋的節氣仿佛沒有感染長明寺,仍是仲夏鬱鬱的蔥綠,除卻已然帶了涼意的風,泄露了絲時間的秘密。


    安靜的院落,除卻嘰嘰喳喳坐落在樹婭上嘀咕的鳥兒,空寂靜謐。半開的木色窗欞裏,隱約可見天白青與梧桐綠交織的素紗帳幔,半透明的,床榻邊露了隻玲瓏玉足,如剝了殼的菱角,嫩生生的,隨著唿吸起伏。


    睜開眼皮從未如此困難過,像米糊黏住般,越容因醒來時,周邊已然是空空蕩蕩的。天光大亮,她的身上倒是潔淨如初,不複昨日渾身汗濕後的粘膩,想來裴宴禮已經替她淨身過。


    隻是,想到這麽個金尊玉貴的翩翩君子替自己清潔,難免紆尊降貴了些。可又想起昨日他恨不得生吞活剝了自己,她冷哼了一聲。


    某些人,平日裏滿口的清正古板、之乎者也,\"折磨\"起她來,卻毫不手軟。她以為,到了床榻上,這也該是個正人君子,卻沒想到他竟是這般...色欲熏心、不擇手段、為非作歹。


    ......


    此刻,某位色欲熏心的裴太傅,正著錦紅正袍,清貴秉正的上朝述職,滔滔不絕時卻突然打了個噴嚏。


    本還有些瞌睡的朝臣瞬間清醒,眾人將目光定在了這道貌比何晏的身影上,暗自上下打量。皇帝也重新換了個姿勢,神色關切:\"裴太傅可是昨夜著了風寒?\"


    著了風寒的裴太傅像鬆木定住,忽而想起昨夜自己濕汗淋漓的身影,還有半闔的窗子,大抵真是得了風寒吧。


    皇帝清晰的看著自家表兄瞬間臉紅,莫名的感覺一陣怪異,咳嗽了幾聲,又重新開啟了打斷的述職。


    ......


    越容因皺眉,在床上揉著酸楚的腿根,昨夜她可憐兮兮的,像個任人擺布的人偶。


    說好的一次,到了最後竟然成了三、四、五到數不清多少次了,她隻記得腿根酥麻的痛,快要暈過去時,終於求得了某人停下,他還精神頭很好的抱著自己沐浴,最後天也蒙蒙亮了。


    床榻邊擺著棗紅中單、夾綠繡金外衫,從前的衣衫不能穿了,她拎了起來,秀氣的眉毛皺成了一團。


    裴宴禮的審美......著實差了些。


    想起昨晚半夢半醒時,她嘀咕了句\"為何中春毒\",隻隱約記得紅浪浮沉中,裴宴禮含著她的唇,含糊的提了句是有人借了長公主的名義進了寺廟,在他素來住的禪房中埋了春毒。


    即便不說這人是誰,想來也隻有裴公的遠房親族,那位阿雲姑娘了。


    她努力撐著走到幾案邊,銅盆裏兌了些玫瑰汁子,也不知哪來的,淨了手,門口映了個黑影,逐漸貼近放大,低聲問道:\"娘娘您醒了,小廚房做了早膳,是新鮮的三鮮湯、肉絲糕、醋薑子,還有老嬤嬤打好的白蔥小餅。\"


    此刻肚子確實有幾分餓,今日裴宴禮應當上朝述職,她不必多留此地。


    \"迴吧。\"


    迴去時刻意避開了人群,可主仆二人還是撞上了偷偷躲懶藏在小道樹下吃著糍粑的小沙彌,見了女子,他嚇的嗆了幾口,怯怯的躲到了樹後。


    小光頭光溜溜的,和碧樹的顏色差別頗大,見此越容因低頭捂唇笑了幾下,附和他的心意,安靜直視的走過去,裝作沒看見。


    吃了幾口早膳後,她隻覺得醋薑太酸了些,這些老嬤嬤向來愛吃京州重味的一口兒,她早年在閩州,自然是日食清淡。


    可忽而,拿食箸的手頓住了一刹。寺廟外的大樹邊,似乎微陰又潮濕,不見日光,是中藥材熟地——茂盛生長的絕佳天地。


    如今裴宴禮予她子嗣福澤,雖然有孕不能強求,但事在人為,若吃些適量的補藥,自然能加大些概率。


    想著,她也沒了興致再吃下去,趁著天色尚早,連忙喊上福娘和如意,想借著出寺望風的名頭避開在前院和周邊開啟巡邏的侍衛,去叢林腹地處采摘。


    \"娘娘,後山偏僻,危險重重,最好還是不要冒險。\"


    她剛要動身,卻被身披鐵甲的二等侍衛攔住,周身泛著粼粼鐵光,殺伐之氣稀薄了晨間的暖意。


    \"本宮想外出散散心,爾等也敢阻攔?皇上也未下旨本宮修行需闔門靜修,你又哪來的膽子攔著!\"


    侍衛退了步,可眉頭緊皺,警惕的盯著她,說著\"微臣不敢\",可眉宇間盡是警惕和探查之意。


    心中頓時疑心大作,越容因多掃了他幾眼,卻覺得有些眼熟,眉宇間微拱的劍眉濃密,眼眸的瞳光似山水墨染,都透露著江南秀氣的清傲之氣。


    阮青敷?


    她不由自主的在心間浮現起了名字,以至於心腔怦怦的撞動,震的耳朵發聵。


    福娘見主子本來淡然從容的步伐忽而急促了起來,像密密的鼓點,領著自己走進了叢林邊緣,手上采摘的卻是些野花野草之類的裝飾物,而不是熟地。


    \"娘娘?奴婢陪您摘這些黃菊。\"


    她試探的問出口,卻見主子神情恍惚,剛才的侍衛也湊近叢林處,躍躍欲試的想跟進來。


    \"嗯。\"越容因迴神,示意福娘深入叢林采摘,而自己則還在外沿的矮樹花堆裏摘著黃菊、青苗之類的花草和野菜。


    刻意避開不遠處緊緊盯著自己的目光,她手下采摘的動作有些雜亂無章。


    沒有想到,阮青微如何逼拗病態的安排了自己的親弟弟做侍衛,還甚至...安排了他來監督自己。


    她才不信這是偶然橫生的事。


    他這是癲狂到忘乎所以然了,一個寒門之子竟然也想沾染妃嬪。一想到阮青微深夜來窺視自己,又安插人手到了自己院外,簡直是無法無天,形如鬼魅。


    一時間,難以忍受的恐懼和不適湧上心頭,她冷冷的迴頭睨了一眼侍衛,接過福娘手中的熟地根,順勢埋在摘來的花草之下,假裝掃興的迴了小院之中。


    阮青敷見她沒有異樣,也恢複了如常的淡定,繞著周邊四處巡邏起來。


    就像張天羅地網蓋住了小院,越容因是進不得,出不得,隻好待在涼亭下。好在喝了熟地後,她的目的暫且達到了。


    可隻有一次哪有可能懷上呢,若是月餘的時間到了,想要迴宮後再有身孕,難於上青天。


    偏偏晦氣的一張臉,和他哥一個德行,瞧著清絕孤傲,實則一肚子壞水。


    總不能等著裴宴禮來尋自己,萬一撞上了,豈非兩人全暴露了。想來想去,她都得把這盯人耳根的人弄走。


    誰料,變故同時也來的突然。


    院門處停了輛小巧的轎子,站了兩個嬤嬤,穿的是宮裝熠熠,站在門口三寸處行了個禮:\"娘娘,您在此靜修多日,皇上感覺在心,特意命了奴婢們來送些吃食養身。\"


    說完,老嬤嬤們身後嵌了龍紋徽的轎子裏,有兩個宮女拿下來幾個螺鈿食盒,送了進去,同時嬤嬤還湊近了低語:\"皇上知道這些日子您在此處受委屈了,恰巧越夫人得了頭疾,皇上刻意安排了您迴府省親,也好休息些時日,直到迴宮之日便好。\"


    真是\"貼心\"啊。


    後槽牙幾乎都要咬碎了,她真是騎虎難下,這越府,旁人看來高門大戶的錦繡成堆,實則裏頭汙穢一團。


    她瘋了才要迴去,感受從前卑怯、暗淡的姿態。


    可轉念一想,如今在此處,怕是不定因素也太多,迴了越府看看她那患了頭疾的母親,也是極好不過的。


    不知是貌美精致的丫鬟讓她頭疾發作,還是阿姐所生的嫡子倔強著不願娶妻,更讓她發作痛苦。


    順便,阮青微此人,不除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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