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長夏剛走出營帳,便發現來了許多天族人,他們身著統一的服飾,神色肅穆。定睛一看,就連那個討厭的仙君也在其中。


    隻見眾人正圍聚在一起,好像在聽著前麵的人說著什麽。不一會兒,他們便一群人整齊劃一地離開了。而妖界這邊,經過連日苦戰,眾人終於迎來了一次難得的休沐。


    長夏心中好奇,忍不住問身旁的屬下:“那些人幹嘛來的?”


    屬下趕忙恭敬地迴答:“將軍,這些人都是前來封印各方結界的。仙君還說,接下來沒有我們妖界的事了,讓我們迴去了。”


    長夏聽聞,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她微微皺眉,眼神中透著一絲複雜,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將軍,你在想什麽呢?”屬下見長夏許久未語,忍不住輕聲問道。


    “沒什麽。走,去喝酒!”長夏迴過神來,突然大聲說道,試圖用豪爽的語氣打破這略顯沉悶的氣氛。


    “得嘞,我這就去叫上弟兄們。”屬下一聽,立刻興奮地應道,轉身便跑著去通知其他人了。


    “去吧。”長夏看著屬下離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難得的輕鬆。


    夜晚,月色如水,灑在空寂的院子裏。仙君迴來後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心中突然湧起一陣莫名的沉默。


    這時,他拉住一個士兵問道:“將軍....們去哪兒了?”


    “他們都和長夏將軍喝酒去了.......”一個妖界士兵迴答道。


    “何處?”仙君一聽,立刻追問著,絲毫不讓那個士兵把剩下的話說完,眼神中透著急切。


    “春梅酒肆。”士兵如實答道。


    春夜,靜謐而溫柔,酒肆四周遍植桃樹,仿佛一片緋紅的雲霞棲息於此。


    微風輕拂,撩撥著枝頭的繁花,花影搖曳生姿,似在翩翩起舞。


    那滿樹的桃花,紛紛揚揚飄落,灑下一地的嫣紅。


    今夜恰逢十五,澄澈的天際之上,掛著一輪圓盤似的明月,灑下銀白的清輝,與這粉白的桃花相互映襯。


    酒肆之中,濃鬱的酒香與落花的芬芳相互交融,隨著微風陣陣飄蕩。


    他聽聞消息後,匆匆趕到此處。


    踏入酒肆,隻見一片狼藉,一整個酒肆的人,東倒西歪者有之,已然離去者亦有之。唯有長夏與她的一名屬下,仍在角落裏摟著拚酒,舉止豪放,絲毫不顧形象。


    他神色一凜,大步流星地走過去,二話不說,伸手便將兩人硬生生扯開。


    長夏此時已然醉意上頭,眼神迷離,看到他的時候,腦袋好似一團漿糊,好半晌都沒迴過神來。


    “....你,仙君?你來這幹什麽?”長夏舌頭都有些打結,含糊不清地問道,眼神中滿是疑惑與不解。


    他沉著臉,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說道:“將軍這樣做未免也太過於懈怠了,如今魔氣還未除盡,就如此放縱自己......”


    “老子是醉了,不是失憶了,前些日子的魔氣早就除得幹幹淨淨。你要是對我有意見,咱們大可光明正大地打一架!莫要在這裏囉囉嗦嗦,到處找老子的不痛快!”


    長夏一聽,頓時來了脾氣,酒勁上頭,讓她的膽子也大了幾分,全然不顧對方的身份,大聲反駁道。說罷,她還用力扒開眼前這個礙手礙腳的仙君,然後一把拉住她的屬下,嚷嚷道:“繼續喝!不要管他!”


    然而,她話音未落,下一秒,自己便被仙君一把拉住,強行往外拖去。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長夏一邊掙紮,一邊大聲叫嚷著,雙腳亂蹬,試圖掙脫仙君的束縛。


    男人一臉清冷,平日裏波瀾不驚的臉上此刻隱隱浮現出一絲怒色。


    桃花紛紛飄落。


    身旁的長夏掙紮了一會兒後,突然不再掙紮。他心中一愣,下意識扭頭看去,卻見她紅著眼睛,眼神中滿是羞惱,正惡狠狠地看著自己,那表情之上,寫滿了屈辱與憤怒。


    “你.....你怎麽了?”他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禁開口問道。


    長夏鼻尖紅紅的,像是被氣得不輕,她直接狠狠地攥著他的衣襟,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敢不敢與老子打一架!”


    他一時間愣住了,沒想到她在這種情況下還想著打架。


    可是眼前的人身上帶著的酒氣與桃花香相互交疊,縈繞在他的鼻尖。


    他微微擰眉,冷冷地說道:“放開。”


    然而,長夏絲毫不怕,借著酒勁,大聲說道:“老子之前和你沒任何過節吧?你要這般對我?處處看我不順眼!今日我就不妨告訴你,老子瞧你更不順眼!”


    仙君眉頭緊皺,大手一揚,直接將她的手扯開,繼而向後退了幾步,拉開與她的距離,一臉嚴肅地說道:“將軍,請你自重,修行之人,怎會像你這般,凡事都隻會拿拳頭說事。”


    長夏頓時覺得委屈不已,眼眶泛紅,大聲說道:“是,自然比不上你們這些虛偽的正道仙家!今日老子就要揍得你心服口服!讓你再對我唿來喝去!”


    眼前的花影與他的身影在她醉意朦朧的視線中相互交疊,搖曳不定,讓她一時間連人的影子都定位不準。


    “你喝醉了,還是先迴去休息。”仙君看著她這副模樣,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


    “我不去!今日,你若是不承認你自己有錯,我就不迴去!”長夏倔強地說道,腳步踉蹌,卻仍死死地盯著仙君。


    看著她明顯是耍酒瘋的樣子,仙君微微一頓,隨後緩緩走近她,微微低頭,在她耳邊低語:“其實還有另一種不用拳頭解決的方法,足以讓我心服口服。”


    她視線模糊,酒意上頭,晚風之中裹挾著醉人的桃花香,那濃鬱的香氣,甚至讓她一時間有些迷亂。她分不清,這縈繞在鼻尖的,究竟是那灼灼桃花的芬芳,還是眼前這個俯身而下的人身上獨有的淡雅清香。


    春風漫漫,桃花醉人。


    一時間不知道醉的人是他還是她,他鬼使神差地望著她的眼睛,說道:


    “你與我結為仙侶,我便對你心悅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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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聲轟鳴聲震得長夏耳朵嗡嗡作響,她掙紮著醒過來,看著滿眼的珠簾,她竟然有些恍然。


    她又再一次夢到那些事情了?


    裏麵的人是她?那個仙君是槐序麽?


    他雖然有與槐序有七分相像,可是秉性那些卻截然不同。


    “小長夏,你終於醒了。”


    “阿辭,你怎麽樣?”


    長夏微微擰眉,移眸看去時看到了百裏嫣和趙扶桑。


    前者則是一臉的欣喜與如釋重負,感覺像是重重地鬆了口氣;後者則是一副擔憂的神情。


    “趙扶桑?你怎麽在這兒?”


    趙扶桑輕咬著下唇,像是在反複沉思,又好像對於他反複沉思後的結果的肯定,他抬眼就直接拉著長夏的手,說道:“阿辭,從今以後,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再離開你。”


    百裏嫣看了看趙扶桑又看了看長夏,笑了笑,緩緩退下了。


    長夏撐起身子坐起:“胡說什麽呢?”


    趙扶桑神情篤定認真:“我說的是真的,這幾日我想清楚了,想的很清楚,我是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喜歡你。我可以舍棄一切,我什麽也不要,我隻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再讓你受傷,再也不。”


    長夏被他像是宣示的表白嚇得一愣一愣的。雖然之前趙扶桑總是向自己明示暗示著心意,可是.......可是......


    她心裏還是有道坎,這道坎依舊過不去,她自己也糾結難受著。更何況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明目張膽地表白,旁人不是要和自己宣戰就是找自己的不痛快,這種感覺還是怪怪的。


    “趙扶桑,我.......”


    “你不用急著拒絕我,反正你現在已經與人和離了,就說明,我還有機會。”


    長夏一時間竟然有些語塞。


    她是和離了沒錯,可是.....這也不代表她可以轉眼就和另一個人培養感情啊。她又不是沒心沒肺的人,情絲封印之時她都沒有這麽糾結過。


    還有那個奇奇怪怪的夢。


    都是些什麽鬼?人家的桃花都是一枝一朵地開,偏偏自己的,以前連桃樹的影子也不見得,這一趟倒好,和離之後,那是直接給自己開了一整棵。看著趙扶桑這個架勢,想必是認真的了。


    她得趕緊轉移話題才好。


    “趙扶桑,你母親怎麽樣了?”


    “我母親很好,我把你的事告訴她了。”


    完蛋,又繞迴來了。


    “你怎麽會在前輩這兒。”


    趙扶桑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微微蹙眉:“我去西荒找你,沒找到,就聽說王城之中妖界煊驕王帶兵降伏了叛軍,正巧我遇到了前輩,索性就跟她一起迴來了......阿辭,你莫要再轉移話題。”


    長夏愕然,開始微微窘迫起來,小心思被人戳破,還真是......丟人呐。


    這個時候百裏嫣開口:“小長夏啊,你的人緣還挺好的,又有人來找你了。”


    長夏還在疑惑何人時,就聽到了阿尋的聲音響起:“阿姐。”


    他們怎麽知道自己在哪兒?


    也對,還有瑞羽呢嘛。


    長夏撐起一抹笑意看著阿尋:“阿尋。”


    阿尋拉著她的手就開始自己掐起脈來,神色之中滿是擔憂:“阿姐,你的靈力怎麽弱了這麽多。”


    就在眾人還在詫異之時,長夏不動聲色地拿開手:“剛打完架自然要虛弱一些,放心,以我的恢複能力,不出三日就恢複了。”


    百裏嫣拿著藥出來:“你少來了,這一次你體內的蝕骨釘再一次異動,正巧能夠封印了你的五感,等你的觸覺消失之後,我就幫你把釘子拔出來。”


    趙扶桑一聽先是詫異,隨後一喜,接著是憂傷:“會很疼麽?”他擰著眉問著。


    百裏嫣哭笑不得:“你這個傻小子,當然疼了,隻不過沒有觸覺的時候感覺不到,這也隻能在你五感暫時封閉的時候動手。”


    長夏聽著,視線緩緩下垂,她盯著自己的手心。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若是真的能夠拔出這些折磨人的釘子自然是好的,可是當真的拔出的時候她又開始害怕起來。


    當初被釘入身體之時的恐懼萬念俱灰的痛苦再次一股一股襲來。


    阿尋溫熱的手撫上她的手,她抬眼看著他。


    阿尋的眼中是寬慰,是溫柔到極致的同情。


    這一切盡被趙扶桑收在眼底,他神色開始不安起來。


    拔除釘子比釘入釘子還要痛苦百倍千倍,甚至她躺在床上之時,那種恐懼感依舊還在不斷在她腦海之中遊蕩。如同巨浪似要把她給吞噬殆盡。


    接下來幾天,阿尋和趙扶桑相繼輪流出現,有些時候兩個人也會同時出現,一出現又是煎藥,又是要帶著她出去曬曬太陽。


    百裏嫣用靈力催動著她體內的蝕骨釘,她的五感也是隨著時日的不同而交替消失。


    昨日是味覺和視覺,今日是聽覺和嗅覺,明日又不知道是什麽?


    有些時候他們發現自己一整天沒有動靜,就會一直叫著自己,剛開始的時候她倒覺得沒什麽不妥,可是後來她開始沒有耐心,開始煩不勝煩。


    “今日沒有觸覺了。”何止沒有觸覺,甚至連聽覺,視覺也沒有了。


    這一刻她仿佛墮入了當年那些黑暗的歲月之中,恐慌,害怕,擔憂,心悸無數的情緒無盡地翻滾,就像是滾雪球似的,一遍又一遍地開始翻滾著。


    她感覺自己被困在一片死寂的虛無中,像是被整個世界遺棄。


    眼前濃稠得化不開的墨色,沒有一絲聲響能穿透這片寂靜,她甚至都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像是靈魂被剝離了軀殼,隻剩下意識在這混沌裏飄蕩。


    不知過了多久,一種奇異的感覺襲來,輕輕地觸碰到了她的妖骨深處。


    那是一種極其微弱的感知,在這死寂的世界裏,卻如同驚雷般清晰。


    緊接著,她能感覺到一股力量在拉扯著妖骨深處的某個東西,正試圖拔出深埋在她身體核心的異物。


    雖然沒有痛覺,但她能想象到那場景的恐怖。


    她的妖骨,那支撐她妖身的根本,此刻正遭受著前所未有的折磨。她仿佛能“看”到,那枚釘子深深地嵌入妖骨,周圍的骨紋因它的存在而扭曲變形。當它被緩緩拔出時,妖骨像是被撕裂的綢緞,發出無聲的悲鳴。


    她想要唿喊,想要讓這無聲的世界聽到她的恐懼與憤怒,可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一刻,她的喉嚨像是被冰封住,聲帶也仿佛失去了作用。隻能在這無聲的世界裏,獨自承受著這難以言喻的煎熬。


    隨著釘子的拔出,她感覺身體裏的力量在迅速流逝。就像一條奔騰的河流,被突然截斷了源頭,河水在幹涸,生機在消逝。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那些曾經的迴憶,如同破碎的紙片,在腦海中胡亂飛舞。


    後來,她意識逐漸模糊,就這樣活生生地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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