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也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漫長到她感覺已經度過了好幾個滄海桑田。


    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熟悉的帳幔,以及耳邊漸漸響起的鳥鳴和碗盞相碰的聲音。


    視覺,聽覺都沒有問題。


    慢慢的鼻腔之中彌漫出來的苦澀的藥味,嗅覺也沒問題。


    身上的那些傷口處傳來的疼痛疼的她咬了咬牙。


    痛覺感官也在。


    蝕骨釘拔出來了。


    那,她的靈力也會恢複麽?


    這個時候緊接著的是一聲輕輕的歎息:“長夏,你就是這般過日子的麽?”


    聲音溫柔卻有點點的低沉。


    等到她扭頭看去時,卻隻看到九和正在倒著藥。


    是她的錯覺麽?


    可是為什麽.......


    罷了罷了,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


    “九和。”


    不錯,都迴來了。


    九和一聽聲音,平常不會露出的焦急擔憂的神色,現如今看到長夏醒過來。她顧不得手上是多麽滾燙的東西,直接放下後跑了過來。


    “王爺,王爺,身體可還有何不適之處?”


    長夏搖搖頭:“扶我起來。”


    長夏坐起後,看來眼屋子:“我睡了多久?”


    “半月了。”


    她心中猛然一駭:“半月!?”


    那元川曇豈不是,早就逃之夭夭了?


    “元川曇呢?妖界如何?天界沒有責罰妖界吧?陛下呢,陛下在何處?”


    九和耐心地迴答道:“元川曇已經被天界的人帶上去了,妖界一切安好,天界也並未多說什麽,他們也沒有刻意為難陛下。”


    聽到這裏,長夏才鬆了口氣,這時她才問道:“趙家近日如何?”


    九和神情一肅:“王爺交代之事,我已辦妥,趙老夫人的近日身體每況愈下,趙梔柔的婚期卻一延再延,而趙懷晉那邊早就將與元川曇勾結的證據盡數銷毀了,我們沒有找到證據。”


    長夏眸色緩緩幽深:“趙懷晉向來不信人心,找不到證據也正常,或許.....咱們可以換一個誘餌。趙懷晉或許要的並非是趙氏一族的掌勢之權。”


    九和靜靜地聽著長夏說話,她眼中隱隱出現的是對長夏的心疼,以及無盡的擔憂。


    “王爺......”


    長夏聽到九和一叫,愣住:“怎麽了?”


    九和立刻垂眸,然後搖搖頭道:“沒,沒事兒。”


    長夏看出了她的反常:“發生了何事你就說。”


    九和抬眼之時,她的眼眶之中竟然彌漫起了淚水,她問道:“你為何這般拚命?”


    長夏被她一問,愣住了。


    一時間她竟然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


    “阿辭,你醒了。”她還沒說出口的,趙扶桑的聲音響起。


    她抬眼看去,就看到趙扶桑一臉如釋重負地跑了進來,緊跟其後的是阿尋。


    趙扶桑笑著半跪在她床前:“身體如何?傷口可還會痛?”


    長夏點點頭:“好很多了,區區小傷,修養幾天便好。你來的正好,我有話和你說。”


    趙扶桑一愣,看著長夏,又有些緊張地看了看旁邊的九和:“不....現在說,不好吧。”


    長夏不解他說的話,然後接著說道:“你在說什麽呢?我是想問,西荒如何了?”


    趙扶桑眸色緩緩變黯淡下來。


    阿尋一聽,眼底之中的讓人不易察覺的情緒一閃而過:“李盛年執掌西荒,將那些叛賊盡數消滅。”


    長夏點點頭:“那便好,通知敖雙他們,時刻注意好邊境的情況,有任何事情及時來報。。”


    阿尋答應著:“我知道了。”


    該交代的事情盡數交代完後,長夏唯獨留下了趙扶桑。


    阿尋一頓,眸色微微變深,他迴頭看了眼兩人,而後才離開。


    趙扶桑明顯緊張了:“阿....阿辭。”


    長夏喝著藥,她擰緊眉頭:“這藥當真是苦得很。”


    她索性幹脆不喝,直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看著趙扶桑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便詫異地對他說道:“你站著作甚?坐吧。”


    趙扶桑不明白長夏要和自己說什麽,是要對自己的那些表白拒絕麽?還是說......她.....


    “趙扶桑。”


    “嗯?怎麽了?”


    長夏看出了他緊繃的神態:“你那麽緊張作甚?”


    她無奈地搖搖頭,絲毫都沒有想到趙扶桑心底現如今所想的是哪方麵的內容。


    她繼續開口:“你母親近日身體可還好?趙懷晉沒為難你吧?”


    趙扶桑聽到是這件事,才緩緩放鬆下來:“我母親近日身體還算好,趙懷晉暫時還沒找我的麻煩。”


    長夏點點頭:“那很好,此次煞氣封印異動之事與趙懷晉有關,他可能還勾結了元川曇。但是在我們迴來之初,他就已經將這件事情有關的所有人都殺了。你又在他身邊,我擔心他會對你下手。”


    趙扶桑明顯一怔,眸底之中是徐徐的意外:“你....你擔心我?”他眼底的意外轉而被所有的欣喜所占據。


    長夏無奈一笑:“我說了這麽多,你是不是就隻記得住這些東西?”


    趙扶桑開始靦腆地垂眸。


    長夏接著說道:“你今後小心點,特別是近日,我懷疑趙懷晉已經另想辦法了,你這幾日除了照顧你母親之外,也多照顧照顧趙家的主母,也就是你的奶奶,畢竟一切的錯誤都是趙懷晉的錯。”


    “那你呢?你不需要我麽?”


    長夏一笑:“我這好著呢,這點小傷養不了幾天就好了,你不必擔心。記住,對待任何人都不要心軟,他們能這樣對你,就打好了你不會反抗的主意。這一點,我在青柳鎮教你的不少了吧,”


    提到青柳鎮,趙扶桑的神色微微緩和,目光也跟著變得柔和下來,他看著長夏:“阿辭,若是今後一切皆平,你會迴青柳鎮看看我麽?”


    長夏微微愣住:“.....我考慮考慮吧。”


    屋內窗欞漏進幾縷碎光,知了聲悄然響起,伴隨著趙扶桑的聲音悠悠地在長夏耳邊迴響。


    “沒事,我會等你的。”


    接下來的幾天,長夏有了這幾個月一來久違的休憩時刻,阿尋帶著她踱步在院中,帶著她看尋迴來的新奇的寶貝武器。


    長夏看著從前那個隻到自己腰間,拽著自己稚聲喊著話的小孩,長成如今這般高大,玉樹臨風的樣子。心中不知怎的,一股自豪感緩緩升騰著。


    長夏摸著他的頭:“你何時長高的?”


    阿尋帶著點無奈,眼底是溫柔,他躲開長夏的手,轉而選擇去拉著她的手,半跪在她麵前,說道:“阿姐,不喜歡我現在這樣麽?”


    果然,那股撒嬌的勁兒還是一如既往地存在著。


    長夏哭笑不得:“喜歡啊,阿尋長大了,懂得照顧人了,不知道將來哪家小姑娘會喜歡。”


    聽到這裏的阿尋神情明顯愣住了,但是他很快收斂眼底的情緒,笑容依舊燦爛,帶著少年的朝氣:“阿姐這麽厲害,也不知道將來會便宜哪家小子。”


    “你也會取笑我了?”


    說到這裏時,長夏心中明顯苦澀下來。


    都過了這麽久了,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若是拿凡界的那些歲月來算,恐怕早就過完了一生。她聽說仙神曆劫需要喝下司命星君所準備的茶,喝完後便會忘記自己經曆的種種過往。


    他與她的種種過往,或許也隨著那杯茶水而消失得幹幹淨淨了吧。


    別人都不曾留戀,她又何必留戀?


    自己何時多了那麽的顧慮和多愁善感。


    蝕骨釘已除,自己現在的首要任務便是抓緊時間修煉。否則,如何忠君王,護族民。


    “阿姐?阿姐?”


    阿尋叫了她幾聲的,長夏才迴過神來:“怎麽了?”


    阿尋望著她,撫著她的手:“阿姐,你能不能答應我件事。”


    “你說。”


    “阿姐,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不管發生何事,你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因為.....我離不開你。”


    長夏更是哭笑不得,不過她也能夠理解,畢竟從小就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在那種險境之中九死一生,可以說無依無靠瀕臨絕望之時,自己或許出現得剛剛好。對自己有點依賴,也害怕被再次拋棄,這很正常。畢竟當初自己也是這樣熬過來的......不同的是......她當時身邊空無一人。


    她笑道:“好,阿姐答應你了。”


    少年眉開眼笑,靠在了長夏的膝上,帶著點撒嬌意味地蹭了蹭:“阿姐對我最好了.......對阿姐好的人也隻會是我,對不對?”


    長夏無奈地摸著他的腦袋,隨意地揉弄著:“知道了知道了,阿尋對我也最好了。”


    伏在她膝上的少年,笑容明亮,可是那眸底深處卻是暗裔無邊。


    此時,她抬眼看著院中的一片翠綠。


    還好,烏瑰盡早離開,否則,以當時的情況,說不定她真的會死,到時候他也死了,那可太不值當了。


    一個石仙,死了別人還記不得名字,這說出去得多荒唐。


    可是往後的日子裏就是少了一個可以拌嘴的人。


    不過,也少了樁傷心事。


    接下來幾日,她除了進宮如常地拜見君王,參與政事就是修煉,修煉。


    她的閉關之處在崖頂,那裏四季景象分明,景色宜人。


    在相繼著桃花凋謝,流蘇花飄落之時,長夏依舊沒有迴來的跡象。


    妖都王宮——


    “陛下,此次天族盛宴宴請四海八荒,我們妖族也在受邀之列,往昔都是三王前去,今年是否派六公主前去。”


    白發白須的大臣出麵開口進言。


    妖尊眼眸微抬掃了眼站在諸臣麵前的元川姌,接著身後的諸多大臣相繼開口:“臣附議。”


    “臣等附議。”


    “陛下,臣覺然不妥。此次盛宴乃是慶賀之宴,此次平叛煞氣,護城有功之人是煊驕王,臣認為,應派遣煊驕王前去,才能彰顯我妖族之威。”


    “臣附議!煊驕王之驍勇在四海八荒是出了名的。外界眾人眾說紛紜,言我妖界再無良將,煊驕王戰功赫赫,對四海八荒戰事皆有貢獻,此次盛宴理應由煊驕王前去。方能彰顯我妖界之能,亦能打破煊驕王戰敗死亡消息之假。”


    “臣等附議!懇請陛下命煊驕王前去!”


    “臣等附議!懇請陛下命煊驕王前去!”


    ........


    長夏拿著手中的燙金錦軸旨,一時間竟然進退兩難。


    “帶頭說這個決議的人是何人?”


    她麵色有些不悅,問九和。


    九和道:“趙懷晉。”


    長夏一笑:“怪不得呢,想看老子被天界那些人羞辱就直說。”


    她雖說是妖界的煊驕王,可是卻不姓元川,也不是妖界王室中人。那元川姌雖說眼界窄小,但是身份擺在那裏,在天界又有相熟之人,自然是什麽場麵都能夠應付的過來的。


    自己去會如何?她不知道,在她的印象裏,這天界的什麽盛會自己從未去過,甚至連這個天界南天門都未曾到達。


    此次亂了規矩是小,她去了代表的就是妖界的臉麵,妖尊的臉麵,萬萬不能出事。


    “為何妖尊不去?”


    九和迴道:“妖尊近日身體抱恙,不宜遠行。”


    長夏擺了擺手,再次看了看那道尊令:“罷了罷了,我倒要看看,這趙懷晉究竟又要作處什麽幺蛾子。”她將尊令放下後,想到什麽後:“元川姌現在肯定很生氣吧?”


    九和垂眸笑了笑:“對,瑞羽迴信說,她府中又有兩名侍從消失了。”


    她坐下,撚著桌邊:“這樣可不行.......”她思索良久,接著對九和道,“九和,你替我送封信到公主府,以....趙懷晉的名義。”


    九和微微詫異之時,長夏就已經起身,飛快地在信紙上寫著。


    寫完後,她並指一挑,將信交給九和。


    “記住,莫要讓侍衛知曉你的身份。”


    九和收好信:“放心吧王爺,我走了,王爺早些休息。”


    長夏點點頭,目送著九和離開。


    她看著那尊令,心中的某處開始一塊一塊碎片掉落。


    不會……遇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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