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貪生怕死朱祁鎮


    “羅通人品敗壞?”


    “此話怎麽講?”


    朱祁鈺表現出驚訝的神情,他這是在故意裝糊塗。


    朱祁鈺深知,王直用個人道德來批判政敵,這一招古今皆有。


    “這個羅通,乃江西吉水人,是永樂十年的進士。”


    王直在整理了一下思路後,這才開始說了起來。


    “他曾經在交趾擔任知府,期間平亂有功,朝廷又讓他和靖遠伯王驥一起巡撫甘肅。”


    “羅通在甘肅平定當地胡人作亂之時,曾與王驥的愛將蔣貴爭功。”


    “王驥彈劾羅通貪汙,朝廷查證後屬實,因此又把他給降職。”


    “正統九的時候,都督僉事曹儉推舉羅通,說他有文武才,請求朝廷再次啟用。”


    “老臣因為羅通的過往斑斑劣跡,力主不啟用羅通。”


    王直不愧是當了多年的吏部尚書,就連羅通這樣一個之前不入流的雜官,王直對他的履曆都是記得一清二楚。


    “老臣認為,羅通雖然有才華,然而他的本性已壞,不可大用!”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一個人的性格是經年累月養成的,不是那麽容易就改變得了的!”


    “民間戲稱主政一方的官員為父母官,要是父母官貪贓枉法,百姓會深受其害。”


    王直這次更是搬出來了一個大道理,可以看出他對羅通很不認可。


    “大伴,你曾經在居庸關和羅通共事過。”


    “對於羅通其人,你怎麽看待的?”


    朱祁鈺轉頭問起了成敬。


    “內臣以為,功是功,過是過。”


    “羅通之前因為貪腐,已經被貶官數年,已經接受過懲罰。”


    “如今正是國家多事之秋,羅通也算得是一個文武全才,正好可以為朝廷所用。”


    “居庸關下血戰,也算得上是羅通將功補過。”


    成敬雖然不滿陳循吃相難看,不過對於羅通倒是挺有好感的。


    “內臣覺得羅通已然痛改前非,可以給其一個為朝廷分憂的機會。”


    成敬這話隻是說羅通可以一用。


    至於是不是要調羅通迴京師,成敬卻是閉口不提。


    成敬之前在居庸關和羅通合作愉快,兩人之間存在同袍之誼。


    套用後世的一段描述。


    天下哥們有四鐵,一起同過窗,一起分過贓,一個嫖過後,一起扛過槍。


    “朕心中已然有了決意。”


    在聽取多方意見後,朱祁鈺知道自己該表態了。


    “我大明軍隊,土木堡之變後精銳損失殆盡。”


    “瓦剌去年冬季之時退出塞外,看似我軍將其擊退,實際則是瓦剌人的自行撤離。”


    “瓦剌當初兵臨城下之時,是想借著太上皇聖駕敲開京師大門,他們千裏奔襲而來,攻城器械基本等同沒有。”


    “也先戰前準備不足,再加上我大明上下一心,故而沒有給瓦剌人以可乘之機。”


    “瓦剌人的撤退,是也先在看到破城無望,權衡利弊之後的一種保全主力行為。”


    朱祁鈺對於京師保衛戰的情況十分清醒,沒有被勝利衝昏了頭腦。


    “瓦剌主力損傷不大,他們還有再次南下之力。”


    “在這個北國邊關局勢吃緊的關頭,就應該抓大放小。”


    “為大明,朕當不拘一格用人才。”


    朱祁鈺起身走到了王直身邊。


    “朕想來,這個羅通今日受此國恩,他必定不敢辜負朕和朝廷的信任,他必定會盡忠報國的。”


    朱祁鈺這是用自己的皇帝權威來壓製王直這個吏部尚書,也是用自己天子名頭來給羅通擔保。


    不過對於老臣王直,朱祁鈺還是表現得十分的尊崇。


    “當初羅通前往居庸關鎮守,是於、陳兩位卿家聯名舉薦。”


    “於、陳兩位卿家,都是信得過這個羅通,而且羅通也守住了關城,沒放瓦剌一兵一馬通過。”


    “如此說來,便是說明於、陳兩位卿家沒有看錯羅通,羅通也證明自己可以托付大事。”


    朱祁鈺嘴裏的“於、陳兩位卿家”,指的就是於謙和陳循。


    朱祁鈺這是在告訴王直,要是反對羅通入京,就是在說於謙和陳循沒有識人之明。


    “此一時,彼一時也!”


    王直這是再說,特殊時期使用特殊手段。


    當時是因為戰事吃緊,所以才不得已啟用羅通。


    在邊關局勢初步穩定之後,就該恢複常態,就該對於官員的才能和品德同步考慮。


    隻不過因為王直一向很支持於謙的工作,也看中於謙的才華,所以王直反對調羅通迴京的語氣也就沒那麽堅決了。


    “老尚書這邊,不如就先把羅通給調過來,我們先試一試他?”


    “若是羅通能堪大用,那麽朝廷就用他。要是他不堪大用,則朝廷再換人也不遲。”


    朱祁鈺以一種溫和的語氣同王直商議,這是給足了王直麵子。


    “既然陛下已經決定,那麽臣也無話可說。”


    王直雖然心中不願意啟用羅通,不過既然朱祁鈺都已經發話了,王直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朱祁鈺這個皇帝的威儀,王直是必須要考慮的。


    “然而吏部和都察院會盯著羅通,他要是再犯貪墨之罪,還請陛下不要姑息才是!”


    王直作為吏部尚書,他是有這個底氣這麽說的。


    吏部本身就是負責文官考核任用,王直做了多年吏部尚書,在都察院有幾個門生也是可以理解。


    “還請老尚書放寬心,朕非是那麽容易被人糊弄!”


    朱祁鈺看出王直的不情願,知道他這是心中仍舊還有芥蒂。


    不過王直既然鬆口,就表示朱祁鈺的權威沒有被侵犯。


    “陛下,內閣和六科給事中那裏有最新消息傳來。”


    王誠從走進了禦書房。


    王誠剛才出去了一會,因為司禮監下麵的一個小太監特意前來迴報。


    “六科給事中駁迴陳閣老的奏本之後,陳閣老親自去了一趟六科解釋。”


    “陳閣老表示,如果羅通今後枉顧天恩、有負社稷,他甘願受連坐之罪。”


    王文身為司禮監掌印太監,幾乎每天都要同內閣、六科給事中們打交道。


    為了方便政務的及時處理,司禮監在內閣和六科給事中那裏都設置得有坐堂太監。


    一來,可以隨時呈送奏章。


    二來,還可以監督內閣和六科給事中有沒有懈怠。


    “陳閣老這樣說,可算得上是立下了軍令狀。”


    “陳閣老連舉薦連坐之法都說出來了,足見他的一心為公和對被舉薦人的信任。”


    朱祁鈺這裏是在吹捧陳循。


    朱祁鈺說陳循的一心為公,多少會有一點昧心。


    陳循這個人在大是大非不會出錯,可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陳循也會用上一些小手段。


    不過朱祁鈺對比,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因為身處中樞重臣的,沒有一個是善男信女,都是一群精通權謀之輩。


    “畢竟,陳閣老不可能拿天下安危和個人榮辱來開玩笑。”


    “而且羅通迴京之後,有禦史們盯著他,他又會收斂很多。”


    朱祁鈺說話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投向了王直。


    “老臣是了解陳循的,平時可沒見他這麽上心!”


    王直嘀咕了一句。


    隻不過王直這句話,裏麵表達了更深的含義。


    王直這是在告訴朱祁鈺,陳循很重視羅通,也十分渴望羅通迴京後能夠助力和鞏固陳循為朝中的地位。


    “陳閣老也是為了京營大計。”


    朱祁鈺隻能打哈哈。


    就在君臣相談的時候,一個宮廷太監進來向朱祁鈺稟報,說是於謙在午門外求見。


    “宣!”


    朱祁鈺知道,於謙沒有要緊的事,不會輕易前來。


    “啟稟陛下,大同方麵有緊急軍報呈上,事關於瓦剌軍情!”


    於謙行禮過後,掏出了一份軍報。


    “瓦剌又來了?”


    朱祁鈺麵上陡然閃過一絲慌亂,然後很快的被他給壓製了下去。


    “於尚書,說一說吧。”


    朱祁鈺接過軍報後,示意於謙給眾人講解。


    這樣的舉動,示意朱祁鈺同群臣共治天下,也示意朱祁鈺把在場眾人當成國之棟梁。


    “駐守大同總兵郭登來報,說也先日前曾經脅迫太上皇的聖駕,前往大同城外挑釁。”


    別人提起郭登的時候,估計會把朱祁鈺給郭登等的“定襄侯”排在總兵官職之前,以示郭登的榮譽。


    不過於謙一向不巴結權貴,所以他隻是稱唿郭登的官職,對郭登的侯爵提都不提。


    “大同總兵郭登,本來已經秘密派人和敵營中的太上皇取得聯係,並且派出了死士前往營救。”


    “隻是太上皇擔心會生出禍端,所以才沒有和死士們冒險。”


    於謙為了京師和邊關信息往來通暢,特意從軍中挑選騎術精湛的士卒,歸入兵部車駕清吏司麾下。


    車駕清吏司,兵部四司之一。


    車駕清吏司其中之一的職能,就是驛傳。


    明代繼承發展元代的急遞鋪製度,建立輻射全國、縱橫交錯的驛傳網絡,作為傳遞軍情、轉運軍需的中轉站。


    “皇兄無恙便好!”


    朱祁鈺表麵關心朱祁鎮的安危,實際卻是擔心朱祁鎮提前迴國。


    朱祁鈺這是擔心自己穿越,引發曆史改變。


    當聽到郭登營救朱祁鎮的事情失敗後,朱祁鈺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皇兄既然已經和大同郭登取得了聯係,不該就這樣放棄這次機會!”


    “朕以為,皇兄也是錯過了一次歸國的絕佳機會。”


    “也先見到郭登派人創營,必然知道郭登是為了救出皇兄。”


    “吃一塹長一智,今後也先必然會對皇兄的看守更加嚴密,想要再次營救皇兄隻會難上加難。”


    朱祁鈺的這些話,表麵是在說朱祁鎮浪費機會,實際是在拐彎抹角的罵朱祁鎮貪生怕死。


    在朱祁鈺心裏麵,不由得更加的鄙視這個“大明戰神”!


    朱祁鎮,爛泥扶不上牆!


    朱祁鎮,簡直就是貪生怕死到了極點,全無一個帝王該有的氣節!


    朱祁鈺在“惋惜”的時候,還偷偷的打量起在場眾人的臉色。


    吏部尚書王直的臉上,滿是歎息和遺憾的神色。


    王直是覺得失去了一個絕佳的,營救朱祁鎮的機會。


    對此,朱祁鈺知道王直這是心懷舊主。


    一眾內廷大太監們,臉上則是有著一絲很容易就察覺的鄙夷神色。


    很是顯然,他們對於朱祁鎮的貪生怕死,也是覺得有失帝王風範。


    朱祁鈺心裏很清楚,自己培養的這些親信爪牙們,都巴不得朱祁鎮永遠不要迴來。


    而於謙,臉上波瀾不驚。


    之所以如此,朱祁鈺以為有多方麵的原因。


    一來,於謙比在場眾人都要先知道這事,他早就過了驚訝的階段。


    二來,於謙隻忠於天下,而不忠於特定的君王。


    朱祁鎮迴不迴來,於謙其實無所謂。


    至於皇帝是不是朱祁鈺,於謙還是無所謂。


    朱祁鈺又把注意力轉移到幾個內廷大太監身上的時候,他發現了一些更有趣的事情。


    王誠等人的臉上,隱隱多了一絲開心的神色。


    之所以這樣,朱祁鈺認為可能出於兩種情況。


    第一,朱祁鎮迴不來,朱祁鈺和他身邊親信太監就會安然無恙的繼續手握權柄。


    第二,這些太監是在表現自己對朱祁鈺的忠誠。


    察言觀色、揣摩聖意,這是作為一個臣子的必備技能。


    太監們就是要讓朱祁鈺知道,他們不想看到朱祁鎮活著迴來。


    “瓦剌此番在大同城外受挫,必然會惱羞成怒。”


    “朕以為,也先定然會前往宣府故技重施。”


    “朕去年大戰之後,將楊洪調迴京師編練新軍,朱謙走馬上任宣府總兵的時間才沒多久。”


    “借著新舊交替之時,也先極有可能前往宣府碰運氣。”


    朱祁鈺隻是做出推斷,就算也先不這麽做,對於朱祁鈺的名聲也不會有負麵影響。


    “請陛下放心,朱謙不會上當!”


    成敬對著朱祁鈺一禮。


    “去年土木堡大敗之後,內臣曾經前往宣府安撫。”


    “朱謙曾經對內臣說過,他知道孰輕孰重。”


    成敬當初明麵上是去土木堡祭拜戰死的亡靈,實際是受命前去視察居庸關和宣府一線的戰備。


    對於邊關將領的考察,也是那次成敬的主要任務之一。


    “臣,也是信得過朱謙的!”


    於謙站出來附議成敬的觀點。


    “京師保衛戰之前,也先就脅迫太上皇聖駕前往宣府城外。”


    “當初楊洪、朱謙和羅亨信一起,就已經拒絕過瓦剌詐開城門之舉。”


    於謙這是告訴眾人,宣府方麵在大是大非麵前,他們知道怎麽選擇。


    “朕還有一個擔心!”


    “朕擔心也先會氣急敗壞。”


    “也先若是再次被拒之門外,他必然會惱羞成怒,必然會發大兵進攻宣府和大同一線。”


    朱祁鈺並沒有因為大同和宣府將領不會聽信朱祁鎮的叫門,而有所放鬆。


    “也先在蒙古各部落中的威望,是在土木堡一戰後到達頂峰。”


    “然而京師城下的無功而返,又讓損兵折將的蒙古各部對也先生出不滿之心來。”


    “其一,我大明和蒙古隻要一天持續交戰態勢,則互市和朝貢就不可能恢複,草原上的物資就會一日得不到補充。”


    “如此一來,蒙古各部必然會民生艱難。”


    “其二,也先當初必然是許諾了諸多好處,蒙古各部才會協同出兵南下。”


    “蒙古各部南下進攻京師一戰,不但沒能獲利豐厚,然而死了不下一萬的青壯。”


    “各部的這些損失,也先不可能賠給各部。”


    “為了壓製內部不滿,為了宣誓也先本部的兵強馬壯,他必然會再次進攻我大明邊關之地。”


    朱祁鈺這是把自己放到了也先的位置上,以也先的視角分析問題。


    草原上隻服從強者。


    也先必須強硬,才能震懾潛在不服的敵人。


    一旦也先示弱,被也先收服和鎮壓的那些人,必然會尋找機會對也先反戈一擊。


    塞外草原之上,各部落為了繁衍生息,對內和對外都是一樣的殘酷無情。


    遊牧民族的內鬥,隻會比農耕民族來的更加血腥。


    “臣附議!”


    於謙對於朱祁鈺的分析,表示十分的認同。


    “臣以為,當加強邊關守備力量。”


    “宣府和大同在去年飽守戰火摧殘,軍中士卒多有亡於瓦剌馬蹄之下。”


    “兵部和五軍都督合議之後,認為當從內地抽調軍士前往,以此來補充去年大戰的戰損。”


    於謙抽調內地軍士前往宣府和大同,就是常說的移民實邊之計。


    於謙和石亨此時還在蜜月期,他們兩人還沒有鬧到兵戎相見的時候。


    石亨感激於謙對他的舉薦之恩,所以五軍都督府對於兵部合理的建議,都是持積極支持的態度。


    “準!”


    朱祁鈺點頭同意。


    “對於瓦剌,朕也以為當拒於國門之外,而不是再讓他們馬踏中原的禍害我大明百姓。”


    朱祁鈺這是從大局出發。


    給邊關增兵,有多個好處。


    內地的衛所兵們,在多年承平歲月之下,別說是上馬殺敵,估計連角弓都拉不開了。


    從內地調衛所兵前往邊關駐守,有利於明軍戰鬥力的恢複。


    邊軍的戰鬥力,從來都是比內地衛所高出不止一星半點。


    因為邊關時常爆發戰鬥,能活下來的百戰餘生的老兵,都是戰鬥經驗豐富的勇士。


    羸弱之徒,是不可能從激烈搏殺中存活下來的。


    還有就是,把戰事放在邊關,可以減少損失。


    戰火對於民生的破壞是巨大的。


    要是放任瓦剌馬踏中原,那麽大明百姓將會被屠殺,村莊會被烈火付之一炬,財富將會被洗劫一空。


    “不過朕以為,光是調兵邊關,還是不夠。”


    朱祁鈺想得更多。


    “邊關和內地的生活,猶如冰火兩重天。”


    “邊關之地,軍民都是把腦袋係在褲腰帶上,日夜受到蒙古人的威脅,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內地隻要不是動亂之時,生命所受到的威脅就要少得多。”


    “朕以為,內地衛所士卒會不願意前往邊關駐守,為了不被蒙古彎刀屠殺,說不得就會有士卒逃亡。”


    “所以,朝廷必須要保證士卒心甘情願前往,不然就是於事無補。”


    朱祁鈺這是從人心分析問題。


    畢竟沒有人願意放棄內地舒適的日子,而跑去邊關過刀頭舔血的日子。


    邊關之地,也被稱作苦寒之地。


    “陛下所思,臣之所慮。”


    於謙再一次表達了,他和朱祁鈺的看法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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