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誌平聞言亦是感到詫異,對方明明隻有六人,為何師弟卻言七俠,難不成這郭靖也算一個不成。可待仔細一想,這才恍然大悟,暗道師弟果然聰穎,不像自己隻見表麵。


    待眾人一起進入帳內,領頭之人這才用他那空洞的眼神“打量”起兩人來,尤其是“看”向林誌北時,更是不住點頭讚道:


    “你…不錯。”


    話雖意簡言賅,但也足以讓其餘五怪感到驚訝。因其幾人亦很少見他口中有過稱讚之聲發出,這幾年來,還是頭一迴。


    此時幾人中作書生模樣打扮的中年男子,也慢慢的打開了丘處機的書信,當即也沒有去避諱,就在帳內誦讀了起來。


    “全真教下丘處機沐手稽首,謹拜上江南六俠柯公、朱公、韓公、南公、全公、韓女俠尊前:江南一別,忽忽十有六載。七俠千金一諾,間關萬裏,雲天高義,海內同欽,識與不識,皆相顧擊掌而言曰:不意古人仁俠之風,複見之於今日也。”


    領頭之人聽到這裏,緊皺著的眉頭這才稍稍舒展開來。


    書生看到大哥反應,這才又接著讀道:


    “張公仙逝漠北,尤足令人扼腕長歎,耿耿之懷,無日或忘。貧道仗諸俠之福,幸不辱命,楊君子嗣,亦已於九年之前訪得矣。二載之後,江南花盛草長之日,當與諸公置酒高會醉仙樓頭也。人生如露,大夢一十八年,天下豪傑豈不笑我輩癡絕耶?”


    書生讀到這裏,就此住了口。


    六人中有一小商販打扮之人,這時卻突然問道:“底下還怎麽說?”


    書生雙肩一聳,隨即迴道:


    “信完了,確是丘道長的筆跡無疑。”


    皆因當日醉仙樓賭技,書生曾在丘處機衣袋中偷到一張詩箋,是以認得他的筆跡。


    領頭的瞎子即是丘處機信中的柯公,也就是江南七怪中的老大柯震惡,而那書生打扮之人自然就是朱聰了。其他幾人倒也好認,矮胖之人是馬王神韓寶駒,一副鄉農打扮的名叫南山樵子南希仁,剛才說話的小商販姓全名金發,綽號鬧市俠隱。而場中唯一的女子更是好認,叫作越女劍韓小瑩,顯是江南七俠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可此時也是憔悴冰霜,鬢絲更已星星點點,雖然風致不減,可亦已非當年少女朱顏。


    柯震惡略一思索,繼而沉吟問向尹誌平道:”那姓楊的孩子是男孩?他叫楊康?”


    尹誌平聞言立馬迴道:“是。”


    柯鎮惡心中頓覺咯噔一聲,忙狠吸一口將之心中不安給強壓了下去,這才又繼續開口問道:


    “那麽他是你師弟了?”


    尹誌平聞言卻是搖頭,待眾人齊齊看來,他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他是我師兄,弟子雖然年長他一歲,但楊師哥入門卻比弟子早了一年。”


    六人聞言當即大驚,適才見了他的功夫,別說是郭靖了,就是自己等人也有可能非他對手。


    師弟已是如此,那師兄當然是更加了得,這一想來身上都不免涼了半截。自己等人的行蹤丘處機知道得一清二楚,張阿生的逝世他也已知曉,而對方的情況,自己等人卻是絲毫不知。雙方一比較,更感到己方已然全處下風,更別談去參加什麽醉仙的樓比武了。


    柯鎮惡亦是輸人不輸陣,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當下便是冷冷的道:


    “適才你與靖兒過招,是試他的本事來著?”


    尹誌平聽他語氣甚惡,心中雖不覺意,可想到師父囑咐,當下也裝作惶恐的模樣道:


    “弟子不敢!”


    柯鎮惡聞言,當即嘲諷大笑:


    “哈…哈哈,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吧!你迴去對你師父說,江南六怪雖然不濟,醉仙樓之會也決不失約,叫你師父放心便是。至於迴信,我看也就不必啦!”


    尹誌平聽了這幾句話,答應又不是,不答應又不是,隻覺十分尷尬。他奉師命北上送信,丘處機確是叫他設法查察一下郭靖的為人與武功。長春子關心故人之子,原是一片好意,但尹誌平少年好事,到了蒙古斡難河畔乞顏部之後,不即求見六怪,卻在半夜裏先與郭靖交一交手。這時見六怪神情不善,也是心生謙意,當下也不敢多作耽擱,隨即就向各人挨個行了個禮,可見眾人依舊沒有反應,隻能無奈說道:


    “那弟子…便告辭了。”


    “呃……”


    尹誌平隻覺心中有愧,故而提出告辭。可林誌北當即就不幹了,你丫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間了,這個點你提出告辭,自己兩人豈不是要露宿風餐不可。關鍵這也算不得什麽,可最起碼你也得討點吃食再走不是?


    “師兄且慢,咱們剛與七俠與郭家兄弟見麵,你就貿然提出告辭,未免會有點不妥。你我做小輩的萬裏奔波送信,雖說隻是受了師伯他老人家的差遣行事,可是若連口熱水都沒有喝上一口,連口熱乎飯菜都沒端在手裏。難免以後這事傳將出去,會有人來說七俠和郭兄弟的不是。試想一下,若是郭家兄弟去重陽宮中,師伯能這麽讓他走嗎?


    這話看似是在苛責尹誌平,可實際上是在生生在打江南六怪的臉啊!


    江南六怪聞言一愣,隨即相互“對視”一眼,皆感哭笑不得,待迴想一番,亦覺自己太過於小氣了,若真就這樣將這兩個小輩“趕”了迴去,這事還真有可能傳將出去的“可能”。


    倒是一旁的郭靖為人最為憨厚老實,心思也沒那麽重。他一聽林誌北所言,亦覺滿臉羞愧,自己隻顧尹誌平打傷了自己而生氣,卻全然沒記到大漠上的待客之道。


    “六位師父,我覺得林兄弟說得有道理,尋常牧民就是互不相識也不會讓人空腹,而且兩位兄弟因為我的事情萬裏迢迢而來,斷不能就這樣讓他們空手而迴。我…我這就去給他們殺羊去。”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江南六怪首次感覺到郭靖長大,亦有了自己想法,頓為自己剛才行為覺得有愧,又為郭靖能如此明義而感覺欣慰,一時倒也沒將他最後一句話給放在了心裏。


    倒是尹誌平聞言立即大驚,忙攔住欲要跑去宰羊的郭靖,隻是剛一碰到對方雙手,隻聽郭靖就是“哎吆”一聲痛唿發出。


    五怪這時才發現端倪,隻見郭靖那一雙大手,較之平日裏已然是腫脹了不小,甚至彤紅中還泛著點點晶瑩。


    柯震惡雖說是看不見,可也立刻就從韓小瑩口中得知郭靖的情況。當即,他“眼睛”也不抬一下,就一臉嘲諷的說道:


    “嗬嗬,尹道長果真好本事,一掌就能將靖兒的手掌廢去。看來這羊你們也是吃不得了,要不就讓我們這些當長輩的親自來給你們下廚如何。”


    尹誌平聞言,更覺羞愧難當,又是作揖又是鞠躬賠禮,倒是一旁的林誌北,仿佛如同路人般,看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此時六怪一門心思都在郭靖身上,哪有搭理尹誌平的道理,不管他是如何賠禮,俱都視而不見。


    更有甚者當屬脾氣最為古怪的柯鎮惡了,他越見對方行禮模樣,就越覺得對方這是故意為之。當即就快步走到了正在行禮的尹誌平身前,突然厲聲喝道:


    “你也吃我一掌吧!”


    話剛出口,左手倏地伸出,一掌就向尹誌平的胸口拍來。尹誌平大驚,抬手正準備用力格擋,想要掠開柯鎮惡的手臂。可一想到剛才自己才將郭靖打傷已是不妥,此時若是再傷及他的師父,那就更加傷了兩家的情誼了。


    於是乎,他即將抬起的右手又黯然的放下,隻是將自身的真氣置於胸口準備來硬受柯震惡一掌,當作是還給自己給郭靖的那一掌。


    尹誌平性情純良,已然放棄還手機會,隻任憑對方打來。可林誌北就站於一旁,豈能讓他平故受傷。再說了,就算尹誌平打傷了郭靖又如何,豈又輪到你柯震惡平白無故的過來欺辱不成。


    隻見柯震惡一掌拍來,當即是又快疾又狠厲,他也絲毫沒有因為尹誌平的罷手而有收手的意思。隻是在這電光火急之間,驀然有隻大手突然探出,隻一抓就將他的手腕攥於手中。其手勁之大,更是猶如鐵箍一般,隻任憑柯震惡如何掙紮,迤邐於空中的大手亦是紋絲不動。


    韓寶駒抬頭一看,頓時大怒道:“小道士好生無禮,快快放過我家大哥。”


    話音剛落,他就一把抽出腰間的軟鞭,金龍鞭法一甩當即就使將了出來。


    林誌北隻是“嗬嗬”一聲冷笑,抬手隻是雙指一夾,當即就將軟鞭夾住,任憑對方如何拉扯,都是無濟於事。


    其餘眾人一看,當即紛紛抽出兵器圍了上來,就連郭靖也沒有落下。


    “師弟,快快住手,柯師傅隻是試我武藝而已,並無半分惡意,你這貿然與長輩對手,實屬不對,還不快快給兩位師傅賠禮道歉。”


    尹誌平見有人為自己出頭,心中當然高興。可一想到因為自己的原因,而惡了雙方的情誼,當即也是惶恐不安起來。


    林誌北本就與眾人無仇無怨,隻是一時不忍柯震惡的脾氣,這才出手阻攔了一下而已。現在聽尹誌平勸解,當即也不與幾人為難,雙手隨即也是瞬間鬆開。


    柯震惡這邊還好,他見對方撒手,也顧不得手腕生痛,當即就後退到眾人之中。可是韓寶駒可就慘了,他此時正在蓄力,林誌北這邊瞬間鬆手,他當場就被自己的力氣所誤,“噔噔噔”就是連續後退好幾步,最後還是掛在蒙古包上,這才卸去了自身的力道。


    “嗬嗬,好一個全真門下,我看就是丘處機也不過如此了吧!”


    柯震惡半斤的鴨子八兩的嘴,輸人亦不輸陣,隻不過語氣之冷厲,縱使三伏天也可將人冰凍起來。


    此時的尹誌平也是感覺一個頭兩個頭,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等人隻是送個信而已,雙方就差點變成了生死仇敵。當然他也沒有將此事怪於林誌北的身上,畢竟此事因他而起,師弟也是因他而出頭。


    他是不停的賠禮道歉說好話,郭靖還好說,隻是擺擺手,就一臉歉意的站於一旁。至於另外六怪那是理都沒帶理他的,要不是因為忌憚林誌北是個小輩,自己等人要是打輸了實在太過於丟臉,說不定早就一窩蜂的撲將上來了。


    “六位大師傅,此事千錯萬錯,皆是我尹誌平的錯,你們要是不痛快,打我罵我皆可。”


    尹誌平說完,當即曲腿就要給對方六人跪下。好在林誌北眼疾手快,一把就將他給扶住。


    “師兄不可,你乃長春一脈門麵,豈可隨意折辱自己。”


    林誌北一言既出,對麵六人又是一陣橫眉豎眼,隻差罵罵咧咧而出。


    林誌北自家人知自家事,此事就算有錯,尹誌平之姿態已然是足夠抵下了,六人現如今臉麵還是放不下,那也隻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眼看此處斷然無法繼續駐留了,林誌北也不想再死皮賴臉的非得吃人家一頓飯不可。當即,他朝著對麵七人拱手說道:


    “誌北深知七俠大義,就是比之古之俠士也是不遑多讓。此番我二人之所以試探郭兄,也有丘師伯念及故人情誼而為之,隻是未想弄巧成拙。七俠皆為仁義之輩,我等小輩萬不敢與七俠為敵,隻望今日之舉,七俠勿放於心,兩家當以何氣為重。此番歸去,我等亦向丘師伯稟告,認打認罰自是不怨。”


    林誌北說完,又朝七人一一行禮,除卻郭靖笨手笨腳的還了一禮後,也就南山樵子南希仁以及越女劍韓小瑩略微點頭示意了下,至於其餘四人皆一副聞所未聞之表情,隱隱約約還似有怒氣待發。林誌北見此,也懶得繼續多費口舌,隻得一把拉住依舊不斷作揖的尹誌平,大步就踏出了帳外。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師兄弟兩人就此別過。若是有緣,兩年後醉仙樓再見之時,誌北亦當斟酒賠罪。”


    話音滾滾落下,帳篷處的哈喇噶也是隨風舞動個不停。


    此時隔壁蒙古包裏的郭母,也被眾人的打鬥聲而驚醒,她不放心自家兒子,當即就提著馬燈快速的趕了過來。


    隻是待她將將趕來之時,隻隱隱約約間看見兩道消瘦的身影,從自己家的門前走過。隻是不知為何,這兩人的衣服樣式卻是如此的眼熟。


    待她迴過神來,這才恍然大悟,立馬就快步朝著郭靖的帳篷跑了過去。


    “靖兒,是不是丘真人他老人家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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