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天剛蒙蒙亮,林誌北就夥同紫霞宮的一眾道士,將郝大通一行人送出了山門。


    郝大通此行倒也不愁沒人伺候,譚處端門下的王道明,丘處機門下的趙道堅、李誌常也都赫然在列。難得有人帶隊曆練,譚丘二人豈能不薅羊毛。


    待到郝大通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林誌北這才扛起大錘,跟隨董尚誌一行人返迴了長真宮裏聽候教導。


    大殿高台之上,譚處端高高在上,一旁站立著數十位頭發花白的老學道,俱都手拿帝鍾訓尺,麵目嚴肅。


    “今日就是門派大比之日,亦是考究你等道法、心境、武學之日,為師業不指望你們能夠占得鼇魁,但求你們也不要讓長真一脈竟惹笑柄即可。……”


    譚處端明顯就比郝老頭要囉嗦得多,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他非得又是動員又是開會的。


    待他訓話完畢,已經整整過去半個時辰之久了,太陽更是已經爬上長真宮殿的屋簷之上。仿佛知道自己多耽擱了門下弟子時間,譚處端這才大袖一揮,示意散會。


    早就兩腿顫顫的林誌北,此時拿錘的手都開始打起了擺子,更不論早就不知道姓啥的雙腿了。


    正當他勉強跟隨上師兄弟們的腳步,準備踏出宮殿之時,穩坐高堂的譚處端卻突然叫聲喊停。


    “誌北你且留步,其餘人等快去用過早餐,速去重陽宮前參加大比即可。”


    臥槽,譚老頭你這是殺人誅心,第一天就要給老子來下馬威是吧?


    由不得林誌北腹誹不已,他到現在還沒吃上一口呢!這一拖延,看來又是挨餓的一天了。


    “還站在那裏作甚,快隨我去匠房。”


    快走到門口的譚處端,待迴頭看著還在原地呆愣的孩童,不由的眉頭緊皺,隨即走迴去一腳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哦!誰打林北……原來是譚師伯啊!”看著眼前一臉嚴肅的譚處端,林誌北不由自主的撓頭訕笑起來。


    “快跟上來。”譚處端雙手向後一背,自顧自的向外走去。


    林誌北見此不由手忙腳亂,隨著一陣嘩啦啦的鐵鏈拖旮之聲傳來,提著兩柄大錘的他也隻能跑將了起來。


    “譚師伯你慢點,我不認識路啊!”


    長真宮與其他幾個宮殿不同的是,因為譚處端早年曾經是鐵匠出身,就是拜師過後也不曾忘本。當年修建宮殿之時,他還特意在宮殿之中的後山角落處,特地修了一間極大的鐵匠房。


    林誌北還沒走近鐵匠房,就聽見一陣叮叮當當的鐵器敲擊聲傳來。抬頭看去,隻見一間極大的鐵匠房呈現在了自己眼前。


    相比於一般路口隻有幾間草棚的屋子,長真宮的鐵匠房簡直可以稱為五星級的豪華設施了。剛走進這堪比大廳規模的打鐵房裏,迎麵就是墊著厚篤篤一層鐵屑煤灰。房裏有各種型號的鐵錘、鐵砧、風箱、爐子、水桶、切刀、長鉗。屋子裏十來個火爐邊架著風箱,小道士叭叭的拉著風箱,把空氣擠進火爐,使得爐膛內的藍色火焰謔謔直竄,風聲和烈焰聲基本同步。


    房子裏麵的門窗雖是大開大合,外麵的雪景更是依然如舊,可屋內的溫度就猶如炎炎夏日一般,不一會兒林誌北就開始渾身冒汗。


    十幾個壯碩的赤膊漢子,隻穿著短褲和套到胸口的粗布圍兜,左手握鐵鉗,翻動鐵料,右手握小錘,指點性地小打,正在有節奏的敲打著各種的鐵器,更不時的用長鉗從烈焰中快速取出鐵料觀察判斷,再移到大鐵墩上。


    牆上地上更是擺滿了各式各樣打好的農具,兵器以及林誌北叫不上名字的玩意兒。有耙子、鋤頭、鎬頭、釘子、鐮刀、菜刀、刨刀、剪刀、磚刀、鍋鏟等平民家常用的物什,也有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鐧、錘、戈、镋、棍、槊、棒、矛等等軍隊江湖常見以及不常見的兵器,甚至在一個角落裏,林誌北竟然還看見了一些鐵八卦、鐵香爐、暗器等玩意。


    “誌北,你可知道我為何帶你來這?”譚處端看到對方好奇的模樣,也不由笑了起來。


    林誌北聞言一愣,隨即立刻豎起了大拇指,誇讚說道:


    “師伯真是家大業大,不像我們落霞宮隻有幾塊菜園子撐撐場麵。”


    “咳咳,出家人一切皆空,又何有家業之說,誌北你以後也切莫說這些胡話。”譚處端臉色一黑,同時很是無語,他心中不禁暗暗埋怨了一下郝大通,給自己丟來這個活寶。


    “誌北知錯,定當謹聽師伯教誨。”林誌北何等人物,一看對方臉色不好,立馬裝慫認錯,畢竟鬼知道自己要在他手下待上多久呢!


    譚處端失笑搖頭,隻當他一個六歲孩童在胡言胡語,也沒放在心裏。現又見他誠懇認錯,索性就將對方剛才的妄言,皆都拋在了腦後。


    “師伯未出家前,曾在寧海做過一些年鐵匠,更兼乃是代代相傳的祖業,故而有些打鐵的絕技傍身,就是後來拜入全真門下,亦是不曾忘本。想當年……”譚處端也在訴說時,逐漸的陷入了迴憶之中。直到一聲鐵錘敲擊聲傳來,他這才慢慢恢複了過來。


    “師伯,你想起傷心事了嗎?”林誌北試探的問了出來,好想拉攏一下雙方的關係。


    “許是歲數大了,修道之心反而沒有年輕那會兒看的通透了吧。唉,你說我和你這麽個小人兒,說這麽多子做啥,哈哈。”


    譚處端自嘲一笑,隻是嘴角處卻掛滿若即若離的愁容。


    林誌北也是莫名一頓,鄉愁之感頓時就湧上心頭。“譚師伯真乃性情中人,咱倆一樣一樣的。”


    譚處端聞言嘴角不由的抽搐一下,複又正色道:


    “其實誌北你和師伯還真有相像之處,那就是天生力大,隻不過你的力氣比起師伯來卻要更勝幾籌,我也是到了十一二歲時,這才隻勉強舉起二石之物。”譚處端稍微祛除了心中雜念,走到火爐旁隻單手就隨意提起一柄三尺來長的巨錘,而且提的還是錘尾位置。


    “誌北,今日全真大比,師伯等會也要入場,你可得看清楚了,我今日也隻能教你一遍。”


    譚處端說完,就隨手拿起一塊生鐵,也不放入火爐中加熱,就直接放在了鐵氈之上。隻見他也不用鐵鉗去夾緊生鐵,直接就揚起手中大錘砸將起來,隻是在捶打之際,他的嘴裏亦是不停的複述著。


    “誌北,既然你選擇錘為兵器,當須知錘的特點、技法、步型以及步法。”


    譚處端隻是幾錘,生鐵就變形粘在鐵氈之上,他見此立馬又抄起一柄大錘,雙錘來迴揮舞敲擊了起來。


    “雙錘乃是軍陣殺戮之重器,凡持雙錘者無不是力氣迥然、以一當百之猛將,反而江湖廝殺多以靈活身法、小巧技擊,故而很少見到有人使錘。可若是雙錘練至大成,獨步江湖也不是空穴來風。據說當年嶽家軍嶽武穆之子嶽雲嶽將軍,他所使用的武器就是兩柄各一百八十二斤的亮銀錘,當年他就是憑此雙錘,收複無數綠林好漢加入嶽家軍中,若沒有這些江湖好手填充進軍營,嶽家軍又豈能搏得 撼泰山易,撼嶽家軍難 的美譽。”


    “一百八十二斤?那豈不是比我的錘子還要重一倍左右了?”林誌北很是驚訝,隨即又對自己的未來憧憬了起來。


    “哈哈,嶽小將軍雖猛,但也是少年成名,誌北你今年隻有六歲,若是少年之際,區區一百八十斤可不是你的極限。”看著眼前的孩童,譚處端感到很是自豪,全真六宮一脈本是一家,他此番倒是肺腑之言。(注:馬鈺、孫不二修道前,本是夫妻,修道後更是放下兒女私情,故而放下芥蒂合住丹陽殿。)


    譚處端雙錘揮舞有力且唿氣均勻,毫無半點吃力模樣。


    “誌北,雙錘特點講究的是身體平衡、剛勁有力,硬砸硬架,兇猛狠毒,粗獷豪壯,技法又分為:涮、曳、掛、砸、擂、衝、雲、蓋,步型有弓步、馬步、仆步、虛步、歇步、丁步等,步法更有跳、躍、過、蓋、行等。”


    他一邊講解,一邊將捶法技巧一一演練出來,絲毫沒有顧忌屋內的一眾匠師以及小道士的偷學。


    等這一番演示下來後,就將近長達半個時辰之久,一旁的眾人皆都圍攏過來,目瞪口呆得盯著那揮舞得眼花繚亂的兩柄大錘。


    “啪……啪啪啪。”


    也不知道是誰先帶的頭,眾人皆是一臉震驚的鼓起掌來。


    “好了今天就教你到這,誌北你上午就留在匠房自己摸索摸索,待到午飯過後,你再去重陽宮前觀摩大比即可。”


    譚處端說完,也不理會一臉崇拜的眾人,收拾一下自己的行裝,就大踏步的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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