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些話,嶽秀才的身體都開始顫抖,連嘴唇都開始打顫,他的心被揉碎之後無情的踐踏,他太喜歡秀姑了,可是聽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對他說出這樣的話,那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我....我.....我不想失去你!我的心裏是愛你的!秀姑!你等等我,再給我一次機會,等到八月過了鄉試,我一定會考中舉人的,等我有了舉人的身份,我就可以做官,我就什麽都有了!”嶽秀才歇斯底裏的央求著,他跪在了地上,低三下四的臉最後的尊嚴都不要了。


    然而秀姑卻越發的瞧不起他。“哼,中舉人,哼哼,功名乃是國家名器,是你想中就能中的嗎?我不會再信你這種虛無縹緲的承諾了,我的青春經不起折騰,女人的花期很短,我不可能拿自己的一生幸福賭你的明天!”


    嶽秀才含著淚,用手在地麵上猛砸,他羞憤懊悔,他不知道為什麽上天如此折磨他?為什麽他明明已經很努力了,數十年寒窗苦讀,至今落榜無數次,始終隻有個秀才的身份。


    為什麽別人輕而易舉就能夠高中,開衙建府起居八座?為什麽別人一出生就含著金鑰匙,一生榮華享之不盡?為什麽自己卻要過上這淒苦清貧的生活?


    遙想當年,他在廢都城通過縣試,得了秀才的身份,那時候的他是多麽的洋洋自得,他騎著馬,躍馬揚鞭,圍著廢都城跑了整整一天,廢都城古名長安,而嶽秀才也在那一天誌得意滿,一日看盡長安花。


    那時候的他是多麽的年少輕狂,滿腹的才情,功名利祿似乎就在眼前,他信心滿滿的認為,過不了幾年,自己就可以中舉人,中進士,最後拔貢九卷到都堂,天子欽點朱批,拔萃翰林,封爵拜相。


    嶽秀才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夢想,曾幾何時,他也幻想過,有朝一日能夠如張太嶽那樣成為內閣的首輔閣揆。


    然而現如今,多次的鄉試落地,早已經磨平了他的棱角與豪氣,嶽秀才已經在無數次的失敗中變得心無鬥誌老氣橫秋,他最大的目標也隻剩下中個舉人了,哪怕做不了官,隻要有個舉人的身份,也不至於如此落魄。


    秀姑長歎一聲。“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你我之間緣分已經盡了,再無瓜葛,從今往後,你走你的獨木橋,我過我的陽關道,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


    嶽秀才哭的是那麽絕望與悲慟,可是他越是如此,就越無法挽迴一個女人的心。


    “秀姑,我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可以中舉人的,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我這次絕對有把握!”嶽秀才目光殷殷的望著秀姑,然而秀姑都不打算正眼瞧他。


    秀姑隨手掏出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扔在了嶽秀才麵前,冷笑著說道:“這張銀票你拿著,迴去把你家裏那漏水的瓦片也修補修補,剩下的,再扯些布料,給自己做幾件新衣服,別整天穿的破衣爛衫,也不嫌寒磣!要是再有餘錢,就買些好吃好喝的,也權當我資助你了,這就是我對你的情分!”


    秀姑說完話,扭頭就走,嶽秀才在身後苦苦唿喚央求,然而秀姑卻連頭也不迴。


    其實秀姑轉身的那一瞬間,她心裏也難受,這麽多年的感情,終究是敗給了現實,可她必須這麽做,因為人活著就要過好日子,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這個男人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那就幹脆一刀兩斷,一別兩歡。


    嶽秀才撿起地上的五十兩銀票,攥在手裏,那股巨大的屈辱感撕裂了他那千瘡百孔的心,他咬牙切齒的發泄著憤恨,將那張銀票撕成了粉碎,之後便擦幹淨眼淚離開了竹林。


    離開王家,走到大門口,望著那兩個象征著官宦世家的石獅子,嶽秀才有些絕望,他突然不想活了,像他這樣的人,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呢?


    生死總在一念思量,嶽秀才想要自盡的舉動被李長生給看到了,若非那一聲唿喚,恐怕此時他已經血濺當場了。


    聽完了嶽秀才的講述,李長生也不由得撓了撓頭,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裏不由的一陣同情,仔細想想,嶽秀才的境遇雖然悲慘,可那秀姑也並沒有什麽不對,雖然言語不中聽,可每句話都占著理。


    李長生有些感同身受,想當初那王錦樓也曾追求過葉楚紅,李長生心裏也擔憂過,吃醋過,不過葉楚紅是個狐妖,她對於自由看得比金錢要重要的多,李長生能給她的,恰恰是這位公子哥王錦樓最缺的東西,這才因此有了那吃燒餅時的一段對話。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娶妻娶妻,挨餓忍饑。


    李長生心裏不由得慶幸,幸虧葉楚紅是個女狐妖啊,若她也是個尋常女子,又怎麽會看得上他這個窮郎中呢?


    “嶽兄,你也不要太難過,天涯何處無芳草,情愛之事皆由緣定,緣起緣滅也不過轉念之間,你也不要因為一個女子而做什麽傻事,大丈夫當立於天地間,窮則立心,富則為民立命,以自身學識為往聖繼絕學,開創萬世之太平。”李長生慷慨陳詞,豪言規勸道。


    嶽秀才苦笑著搖了搖頭。“嶽某已經沒有那雄心壯誌了,我現在每日思索的,無非是筆墨燈油,每日憂愁的,就是那柴米油鹽,為往聖繼絕學?哈哈哈哈,為萬世開太平?哈哈哈哈哈,我本俗世一蚍蜉,命如螻蟻,潛身縮首苟圖衣食罷了。”


    “唉,嶽兄也不能如此妄自菲薄,人活著總要有點盼頭,可不能徹底沒了信念,隻要你肯努力,我相信黃天定不負你,必然會有一番作為的。”李長生輕輕的拍了拍嶽秀才的肩膀。


    嶽秀才冷冷一笑,整個人也顯得沒有一點朝氣,隨後拱了拱手,無奈的發出一聲歎息。“唉,借您吉言吧!告辭了!”


    說完,嶽秀才轉身離開,李長生望著他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心裏也不由得惋惜,常言道,身處逆境,當靜極思動,待他日龍門一躍,一抖乾坤日月光。


    辭別了嶽秀才,李長生就走進了王家宅院,趙管家見李長生來了,嬉皮笑臉的跑來相迎,畢竟李長生是救過王老夫人的神醫,更是這王公子的貴客,再者先前在驛村也曾幫過自己的妹妹,這些好,趙管家自然都記在心裏,因此看到李長生也不免恭敬了些。


    “喲!李先生來了,快請快請!李先生是來找我家少爺嗎?”趙管家詢問道。


    李長生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隨後那趙管家便招唿他來到了王少爺的書房門口。


    “李先生,我家少爺正在跟一名畫師談些事情,您容我去通報一聲,您知道的,這些畫師舞文弄墨,很忌諱被打擾,我先去跟我家公子說一聲您來了,然後給你們重新找個涼快的地方說事兒,您看成嗎?”


    趙管家現如今也對李長生殷勤了許多,往常那些來客,哪個不是先被晾在太陽底下曬半個時辰,現在對待李長生的態度,那可是恭敬的不能再恭敬了。


    李長生點了點頭,那趙管家就轉身進去通報,沒多久,那王公子就扇著扇子走了出來,剛一出門,就大聲招唿道:“李先生!好久不見了!”


    李長生也笑著拱了拱手。


    這時從那王錦樓的身後走出了一個人,那人一身長袍,手裏握著丹青,李長生心想,這人莫非就是趙管家說的那個畫師。


    “哦,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廢都城最有名的一位畫師薑椽庭,是我的一位朋友,這幾日一直在我府上與我討論丹青。”轉身,王錦樓就對那畫師薑椽庭介紹道:“薑先生,這位是李長生李神醫。”


    薑椽庭拱手道:“李先生,薑某有禮了。”


    李長生還禮。“哦,閣下就是鼎鼎大名的青樓畫師薑椽庭啊?哎呀...幸會幸會!”


    “哪裏哪裏,虛名而已,薑某不才,整日浸淫於煙花之地,多描摹美人冰肌玉骨,久而久之,便得了這青樓畫師的諢號,叫李先生見笑了。”


    李長生一聽,隨即客氣道:“話也不能這麽說,春宮亦是畫,煙花柳巷也是春色盡收的風雅地,終日能與眾多佳人相伴,豔福不淺啊。”


    王錦樓吩咐趙管家去上茶,隨後招唿李長生進入書房,來到書房之後,隻見那書案上放著一幅畫,那畫中女子戴著麵紗,身姿婀娜,眉眼間風情萬種,李長生一看不免有些驚訝。“這不是阿紅嗎?”


    王錦樓一聽,有些尷尬,連忙解釋道:“呃,對,在下跟薑兄描述,由薑兄親自繪製的葉姑娘的肖像,想不到被李先生一眼就認出來了。”


    一旁的畫師薑椽庭卻說道:“認出來那是好事,說明薑某的畫藝精湛,能夠得到二位的認可,在下也就知足了。”


    李長生轉身對著那畫師說道:“栩栩如生,薑先生的畫功真是了得,李某佩服!”


    薑椽庭卻搖了搖頭。“薑某聽王公子說起這位葉姑娘,心中也是好奇,不免浮現出她那嬌媚的身影,隨手勾勒幾筆,既然入了二位法眼,那薑某也就算大功告成了,二位有事要說,薑某也不打擾,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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