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伯萬的傷勢雖然重,可畢竟有李長生的移瘡挪病法,索性已無大礙,隻是失血過多,而那茅丘青被殃氣襲擾,雖然時不時仍有知覺,可情況卻十分危險。


    相比戚施當時的情況,茅丘青被殃氣侵襲的位置在脖子上,而這裏距離心脈太近,殃氣發作也會比戚施迅速的多。


    雖然李長生有辦法將那殃氣拔除,但是現如今正值盛夏,他自己又去哪裏采買冰塊呢?


    就在這時,李長生突然想到了王錦樓,這個秦渡鎮的首富闊少爺,他的家中別說是一塊冰,就是從地窖裏掏出一座冰城都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裏,李長生轉頭朝著街口跑去,直奔那王家宅院。


    李長生一邊走一邊想,先前那王錦樓從家中地窖裏取冰鎮西瓜時,一點都不含糊,像他那樣的家世和實力,想來在地窖裏取出一枚大冰塊來應該不是難事。


    走到那王家宅院門口,李長生看到一個衣著樸素的男子就站在王家大門口那對石獅子跟前,那男子神情恍惚,眼眶泛紅,看上去頗有幾分心灰意冷的感覺。


    那男子盯著那對石獅子發呆,猶猶豫豫的晃動著身體,看樣子是想要幹傻事,那男子一臉的生無可戀,咬了咬牙就要把頭朝那石獅子上撞。


    千鈞一發之際,李長生連忙上前唿喚道:“這位老兄!”


    李長生這一聲輕喚,直接就把那男子從生死的一念之間給拽了迴來,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那集市上擺書攤賣字畫的嶽秀才。


    隻不過嶽秀才跟李長生並未打過照麵,隻是在集市上和葉楚紅王錦樓兩人有過一麵之緣,之後葉楚紅和王錦樓也從來沒有提起過他,李長生與他不相識,也是自然。


    嶽秀才恍惚間迴過頭望著李長生,李長生尷尬一笑,並未點明,隻是這種事情曆來不能明說,彼此心照不宣,嶽秀才也隻好拱手衝著李長生行禮。


    二人寒暄了一陣,嶽秀才隻好將自己為何來到王家大門外,尋死覓活的事情如實告知,李長生聽罷也是唏噓不已。


    原來那日冒著酷暑,精心梳妝打扮來到王家的那個秀姑,近幾日已經常住在王家了,嶽秀才見自己的未婚妻遲遲不歸,於是就跑來王家要人。


    王錦樓安排他和秀姑見了一麵,而秀姑現如今的一番話,聽的嶽秀才幾近萬念俱灰,是生無可戀。


    早在幾個時辰前,嶽秀才就來到了王家,趙管家也沒有為難他,隻不過現如今秀姑已經成了王老夫人的貼身婢女,十分得寵,趙管家也在那秀姑麵前說不上話。


    秀姑雖然已經成了王老夫人的貼身婢女,可享受的卻是主人的待遇,那些勞神的活計都不用她去幹,每日隻是陪著老夫人賞花散步說話,老夫人對她親切的也猶如自己閨女一般。


    王家上上下下所有家丁婢女,包括那趙管家,也要看秀姑的臉色。


    秀姑這段時間對王少爺王錦樓十分殷勤,變著法子的親近王錦樓,也對王老夫人照顧的十分體貼,知道的,明白她是老夫人的貼身丫鬟,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王家的孫媳婦呢!


    嶽秀才等了許久,一直都沒有見到秀姑迴過家,兩人雖然還沒有成親,可畢竟有指腹為婚的名分,嶽秀才咽不下這口氣,畢竟自己打心眼裏還是喜歡秀姑的。


    來到的王家門口,嶽秀才敲了敲門,家丁一聽是來找秀姑的,也自然不敢耽擱,就索性將這件事甩給了趙管家,趙管家因為上次殺貓取血的事情犯了忌諱,這段時間壓根兒就不敢在王老夫人麵前晃悠,隨後趙管家就把這件事稟報了少爺王錦樓。


    王錦樓一心念著葉楚紅,雖然已經知道葉楚紅是個狐妖,可始終還是揪心不下,整夜整日朝思暮想,還特地找到當地一個有名的薑姓畫師給葉楚紅畫了幅肖像畫。


    若是心有思念,王錦樓就會打開那幅《雲紗狐女圖》看一看,聊表相思。


    聽到趙管家說有自稱秀姑未婚夫的男人來找她,王錦樓一聽就知道是那嶽秀才,本來這段時間王錦樓就煩這個叫秀姑的女人,想著法子挑刺,想要把這個女人趕出去。


    可是無奈那王老夫人不願意啊,礙著自己祖母的庇護,王錦樓心裏一萬個厭煩,但也不能再說什麽,畢竟自己祖母喜歡她,硬要是趕出去了,豈不是寒了祖母的心,身為孝子賢孫的王錦樓可幹不出這樣的事兒。


    王錦樓索性一想,既然人家未婚夫找上門來要人,自己於情於理於法都應該答應,但是為了不正麵與那秀姑交鋒,於是王錦樓就讓趙管家帶著嶽秀才去了後院,把嶽秀才交給了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也是個深明事理之人,她喜歡秀姑這丫頭不假,可秀姑有婚約在身,這件事王老夫人也是心知肚明。


    見秀姑的未婚夫找上了門,王老夫人也不好說什麽,就讓秀姑去竹林與嶽秀才見麵。


    現如今的秀姑已經穿上紵羅綢緞,頭上戴的發簪和耳環都是王老夫人賞的,簪子是鏤空金鑲嵌紅藍寶石的,耳墜也是瑪瑙,脖子上那串項鏈,那還是王老夫人自己的貼身物品,是當年她嫁到王家時的嫁妝,乃是一串珊瑚珠子,價值連城。


    秀姑穿金戴銀還不止如此,就連她現如今用的胭脂水粉都是南方那江南水鄉進來的,這待遇,可不是一般的丫鬟婢女能夠享用的。


    看到秀姑如今那脫胎換骨的模樣,嶽秀才心裏不由得一陣自卑,他愣了半天都沒敢說話,隻是伸手抻了抻自己已經發皺的衣領。


    “你還找我幹什麽?”秀姑眼裏充滿慍色,此時看到嶽秀才,就跟突然富貴之後遇到了窮親戚一樣,充滿了鄙夷。


    嶽秀才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迴道:“你一直沒迴家,我有些擔心你。”


    秀姑轉過身朝著那涼椅上一坐,側著臉不再看他,秀姑撩起衣裙,坐在涼椅上隨意的姿勢,就好像是坐在自己家的後院裏一樣自然。


    “哼,擔心我什麽?擔心我吃的太好,還是擔心我睡的太踏實?”秀姑言語間帶著火藥味,似乎故意說著反話來揶揄嶽秀才。


    嶽秀才咬了咬牙關,一股子強烈的恥辱感與自卑感油然而生。“你是我未婚妻,怎麽能待在別人家裏,這不合法度,也不合規矩。”


    “我呸!就你這落第的窮秀才也配跟我談規矩,考來考去一輩子連個舉人的身份都沒有,整天守著個書畫攤混日子,掙的錢連自己一日三餐都供不起,還在這裏腆著臉厚顏無恥跟我談法度,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窩囊無能沒本事的男人,就別指望能有女人陪你!識相的,自己滾迴去!少在這裏惡心我!我給你留麵子,解除婚約的約書讓你來寫!這也算是我給你這個大男人留的最後一點自尊!”


    秀姑這段話,聽起來是那麽紮心刺耳,別說是嶽秀才,就是聽到嶽秀才敘述兩人談話的李長生聽了,心中也不免一驚。


    嶽秀才一個大男人,雖不說才高八鬥,但斯文儒雅還是有的,聽了如此羞辱人的話,他的兩行眼淚都流了下來。


    “秀姑,你我從小一起長大,相好一場,怎麽能對我說出這般決絕無情的話?難道你心裏真的對我一點情分也不念及了嗎?”嶽秀才委屈的抹著眼淚,此刻他心中感受到的是一股絕望與悲涼,整個人都陷入了渾渾噩噩的狀態。


    秀姑也跟著紅了眼睛,她骨子裏並不是個惡毒的女人,隻是她活的比其他女人都要現實罷了,說道情分,這人並不是畜生,即便是畜生也是講感情的,更何況一起長大,曾經在豆蔻青春時也有過情愫,秀姑的心裏也不是不念舊情。


    “我告訴你,不是我秀姑不喜歡你了,我愛過你,可是又能怎麽樣?愛情能當飯吃?能讓你我過上好日子?能讓我有一天穿金戴銀高床軟枕錦衣玉食?你太可笑了,我嫁給你,難不成跟你過那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嗎?”


    秀姑深吸了一口氣,擦了擦眼角的淚痕。


    “我不希望我的生活沒有著落,我也不希望以後成了親,我的孩子過上跟我一樣的生活,那是地獄,那不是生活,苦了自己還不夠,難道連兒女也要接著苦嗎?你沒有這個本事,你也給不了我幸福,我隻能自己想辦法去追尋我想要的生活,我有什麽錯?”


    秀姑的眼裏泛出了怨恨,她起身朝前走了幾步,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你跟我談法度,好,那我就告訴你,依據大明律,你我指腹為婚,到了十六歲那年,你們嶽家沒有備好三媒六禮來迎娶我過門,過了時限,這婚約就廢了,現如今我跟你毫無瓜葛,我更沒有過門,你管不著我,我秀姑想要什麽生活,想要幹什麽,都與你毫無關係!”


    秀姑的言語中,透著一個女人深深的哀怨與執念,那種對於身在底層的不甘,與想要衝破階層桎梏,一躍爬上富豪生活的欲望,全部躍然在臉上。


    這樣的話,人聽了,縱然是想要辯駁,也幾乎無從開口,因為反駁這些話,需要的不是語言,而是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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