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隨著漸起的海浪,朝岸邊衝刷而來。


    隨著火雲族內鍾響七聲的警示,除了行動不便者,幾乎所有火雲族人都趕到銅鍾敲響之地,祠堂。


    雲非麵容肅穆站在祠堂前,身後百名精銳戰士個個卸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精壯結實的軀體,一臉肅殺之意。


    “族長,這是怎麽了?”一名老族人拄著拐杖,顫巍巍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稍安勿躁,索伯。”


    看到老者,雲非肅穆的麵容暫時斂去,安慰一句後,又恢複之前的神態。


    族人們從他們的神態中也察覺到了情況似乎不對勁,竟不敢發出任何喧囂之聲。


    密密麻麻的祠堂前,呈現出詭異的寧靜。


    “雲非,你這是想幹什麽?為何要敲響最高的警示鍾?”


    一名外貌看似中年,麵容瘦削的男子帶著五名老人在一群護衛的簇擁下,緩緩走了進來。


    走過之處,族人們紛紛恭敬行禮。


    “見過族老!”


    “族老們萬安!”


    類似的問候聲此起伏彼的響起。


    若是以往,雲非見到他們定也要如同族人們一樣,恭身行禮,以示尊敬。


    但今天不同,突然的發現讓他內心紛亂不已,連帶著看向六名族老的眼神裏都充滿了警惕與審視。


    “既然大家都來了,那便請先生出手吧!”


    雲非隻是簡單與六人點頭示意,便把目光轉向了申公豹。


    申公豹也沒廢話,右掌向上一握,一條條如同蛛絲的網絡便自眾人眼中出現。


    “這是什麽東西?”


    見眼前突然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絲線,火雲族人皆驚異萬分。


    中年男子眼神微眯,冷冷道:“放肆,雲非,你這是什麽意思?”


    “煌老,稍安勿躁,我正要向族人們解釋。”


    雲非從容不迫,臉上卻滿布殺意,朝一眾族人沉聲大喝道:“族人們,你們可知這些如同蛛網狀的東西是什麽?”


    “族長,我們怎麽會知道呢?”


    “是啊,族長,有什麽事情您就說,我們都聽著呢!”


    “小非,這人是誰?為何他能讓我們看見這些東西?”


    眾人議論紛紛,也有人對申公豹起了疑惑之意,出聲質詢。


    身為六大族老之首,雲煌臉色陰沉:“雲非,我記得剛才我已經潛人去捉拿這兩個外來者吧!


    現在你卻讓他出手迷惑我們,你這是想幹什麽?”


    雲非沉聲道:“煌老,我已經說了,稍安勿躁。


    雲洪,你上前來!”


    雲洪依言上前,申公豹笑了笑,當著眾人的麵逼出了潛藏於他體內的忘塵蠱。


    忘塵蠱隻有指甲蓋大小,如同青團一樣,在空中隨意變換著形狀。


    而被寄生的雲洪在忘塵蠱被拿出來後,整個人突然痛苦的嚎叫出聲,伸出手朝忘塵蠱再次衝了過去。


    “這是我的,把它還給我,好痛苦啊——”


    眾人驚異萬分,雲非悄然示意十名移山境界的戰士上前阻攔,卻被他爆發出來的力量直接轟飛。


    “好強大的力量,雲洪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


    “不對,你們看,洪叔的修為好像在下降了!”


    “是嗎?啊,對,好像還變老了!”


    戰士們被轟飛後,一群族人自發的上前阻攔他,卻被他一一擊傷,眼見便要得手時,一道人影朝他衝了過去,卻是六族老之首的雲煌。


    雲煌一出手便是殺招,右掌十指如火刃,直指雲洪腦袋。


    感受到生死危機,雲洪厲叫一聲,整個人燃燒起火焰,如同猿猴一樣,撲向了雲煌。


    “哼!畜生!”


    雲煌怒喝一聲,速度愈疾,有五道火焰利箭自其掌中激射而出,瞬間便洞穿了雲洪的身體。


    雲洪遭受重創,卻似乎沒有任何感覺,依舊狂怒著掙紮而起,想要拿迴屬於自己的東西——


    一旁的申公豹見時機差不多,把忘塵蠱重新放迴雲洪體內。


    頓時,雲洪如同被人格式化的機器人一樣,突然怔在原地。


    見雲煌殺來,他驚駭欲絕:“煌老,我是洪兒啊,你想殺了我嗎?”


    火焰巨掌在雲洪麵前兩米處突然停滯住。


    雲煌神情驚疑:“你這是怎麽了?剛才還六親不認,現在卻說我要殺你?”


    雲洪一臉茫然,見周圍圍著許多族人,丈二摸不著頭腦:“大家怎麽都在這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他發懵的神態極其自然,讓眾人一時也麵麵相覷。


    “族長,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是那青團一樣的東西操縱了雲洪叔嗎?”


    “不可能,我族乃赤帝後裔,百毒不侵,邪祟不能近,怎麽可能被毒操控!”


    “對,索伯說得對,肯定是雲洪入魔了,處死他!”


    “安靜!”


    雲非製止了族人的胡思亂想,沉聲道:“雲洪身體裏的東西名「忘塵蠱」,是一種來自幽蠱蛇族的珍奇蠱蟲。


    這蠱蟲有種奇異之處,每發作一次,便會忘卻一次記憶。


    最可怕的是,若由下蠱者在背後操控,想讓你忘記哪一部分記憶,便讓你忘記哪那一部分。


    族人們!”說到這裏,雲非一直隱藏著的憤怒終於爆發出來,“而我族大部分族人身上,都有忘塵蠱之毒,你們知道嗎?”


    “什麽?這可不能!”


    一眾火雲族人驚唿出聲。


    “沒什麽不可能的!”


    雲非沉著一張臉,目光巡弋著眼前的族人,沉聲道:“如大家所知,我族乃赤帝後裔,除了天生的血脈之外,就連修行的功法也以火係為主,乃是毒物邪祟的克星,根本不可能有蠱蟲在體內寄生這麽久而不自知。”


    “族長說的對,但這又是怎麽迴事?”


    “雲非小子,你莫不是在危言聳聽吧!”


    這時一名身形佝僂的族老站了出來,目光審視申公豹,以陰沉沙啞的語氣說道:“老夫倒覺得是你勾結外人,想要引起族人的恐慌!”


    雲非冷冷道:“鍾老,我乃是火雲族之長,如此做對我有何好處?”


    “誰知道你是為了什麽,或許隻是想借此奪我們這些族老的權罷了,誰不知道你雲非野心勃勃,屢次試圖讓我族擴張而不可得!”


    雲鍾冷笑連連,竟直接當著族人的麵數落起雲非來。


    他的話隻引起了部分族人的懷疑,大部分人皆是臉露怒意,似乎並不讚同他的話。


    雲非深知雲鍾這位三族老的性格,也不與他爭辯,沉聲道:“鍾老不要扯開話題,我懷疑族內有叛徒,才會讓我族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當中!”


    “族長,此話怎講?”


    “據我所知,此蟲培養不易,且以我族的特性,想要讓蠱蟲遍布全族,若沒有內應幫忙,幾乎不太可能!”


    “族長,大家一筆寫不出兩個雲字,哪個族人會這麽狠,竟以全體族人的性命開玩笑?”


    雲非沒有迴答,目光注視著封印化蛇地麵的東北角,突然問道:“有人可知火鹿丘陵最近有什麽動靜?”


    “火鹿丘陵?族長,那裏不是我族圈定的生態保護地嗎?除了日常有限的狩獵活動外,能有什麽動靜?”


    雲非沒有迴話,一旁的雲蘅已經騰空而起,朝丘陵所在之地發動了一次攻擊。


    偌大的火焰附著於一柄寬厚的長刀之上,朝丘陵的一角斬了過去。


    砰!


    讓火雲族人意外的是,長刀並沒有斬入不遠處的丘陵山丘之中,而是在離丘陵剛剛百米之時,便被彈了迴來。


    雲煌見狀,眉頭緊皺,厲聲道:“這火鹿丘陵什麽時候增加的防禦陣法,本族老怎麽不知道?”


    其餘族老神情各異,紛紛搖頭,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雲煌目光轉向雲非:“別廢話了,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如我之前所說,我們族中出了叛徒。”


    雲非沒有迴避雲煌迫人的目光,不緊不慢道:“我剛才帶著申公先生去地底加固封印,申公先生告訴我,在地底的不遠處有一處靈晶礦場正在開采。


    靈晶礦場之上,對應的便是火鹿丘陵。


    而我們這段時間以來感受到的震動,並不是因封印鬆動所致,而是因為有人正在我們眼皮底下,肆無忌憚的攫取屬於我們的資源!”


    “這不可能,礦場開采動靜肯定極大,我們怎麽可能沒有人察覺到?”


    雲煌根本不相信雲非的解釋。


    這時一位名為丘的族老幽幽開口道:“煌,你著相了。非不是說過,我們大部分人身上都有所謂的忘塵蠱之毒,若是對方每次開采一次,都要讓我等失憶一憶,或借此改動我們的記憶,我們如何能得知?”


    “丘老說的也是本族長想說的!”


    雲非聲音越說越高亢,情緒極其激動,“族人們,我們必須把這叛徒找出來,否則一旦等我們體內的蠱毒越發成熟,到時我們必將成為別人隨手可翻弄的傀儡,生不如死!”


    一眾人族人終於恍然,很快群情激憤。


    “到底是誰這麽惡毒?竟敢操縱我們的記憶!”


    “大家都是同根同源,究竟是誰如此狠心,想把我們都煉為傀儡?”


    “找出來,殺了他,祭祀給祖先,隻有這樣才能平息對先祖的褻瀆。”


    就在眾人群情聲討之時,一聲極不合時宜的聲音突然鎮住了眾人。


    “雲非說了,你們就相信了,要不要這麽天真?”


    眾人聲音戛然而止,目光看向了說話的人,卻是族中排行最末的族老雲孝所說。


    “孝老莫非有不同意見?”有族人不忿出聲。


    比起這些常年閉關,一出關就總對族中事務指手畫腳的族老,並不是所有的火雲族人都信服他們。


    誰對族中的貢獻最大,誰是真心為族人好,他們還是看得清的。


    見有人反對,雲孝眼裏閃過一絲不悅之意,冷哼道:“我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意見!


    但雲非身為族長,此事又是在他任內發生,本族老認為,他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此言一出,舉眾嘩然。


    雲蘅氣不打一處來,大喝道:“孝族老,大家因你年長,對族中有貢獻,才尊你敬你,瞧瞧你現在說的是什麽話?


    合著我父親自己舉報自己是叛徒,當眾承認自己暗害族人,如此荒謬之言虧你能說得出來!”


    “放肆,怎麽跟本族老說話的!”


    雲孝被一個小女娃指著臉罵,臉色頓時掛不住了,大聲喝斥。


    雲蘅冷冷道:“你先收迴對我阿父的汙蔑,我便道歉!”


    “嗯?如此目中無人,以下犯上,雲非,你身為一族之長,不作出表率也就罷了,連女兒也教不好嗎?”


    雲孝倒也沒料到雲蘅竟敢如此頂撞他,氣得胸膛起伏,胡子亂顫。


    “好了,孝,別說了,一驚一乍,胡言亂語,成何體統!”


    一名身材稍顯矮壯的老者拿著手中的煙鬥敲了敲他的腦袋。


    這麽大年紀還被人敲著腦袋教訓,雲孝臉色更加掛不住了,卻不敢發作,苦著一張臉道:“二哥,這是我的錯嗎?”


    雲雷雖老態龍鍾,眉宇間卻有著不怒自威之態:“閉嘴!爛柯草吃太多,腦子壞掉了嗎!”


    他目光看向雲非:“小非,你別理這老殺才,你看看,老夫體內可有這所謂的忘塵蠱?”


    “沒有,但孝鍾二位族老身上皆有,族人們九成以上也有忘塵子蠱的蹤跡。


    如此大的布局,沒有一定的時間根本完不成。”


    麵對態度溫和的雲雷,雲非的語氣也緩和下來。


    “可有辦法解了蠱毒?”


    “有!”


    “有?”


    “是的,有!”


    “這不可能!”兩人一問一答間,一旁的雲孝勃然出聲,“你之前說過這蠱毒乃珍奇之物,又牽連了這麽多族人,如何能夠解開?”


    聞得此言,在場之人都覺得詫異莫名。


    雲非淡淡道:“孝老,能夠解開不好嗎?”


    “不是不好,隻是蠱毒牽連如此之廣,若是一個不慎,很可能讓我們的族人遭受到重大的損失!”


    雲孝似乎也覺自己的話有些不妥,連忙解釋了一句。


    雲非微微頷首:“放心,有申公先生在,完全可以的。”


    “說了這麽久,小非,你就不為我們介紹一下這位是何人嗎?”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四長老雲塗出了聲。


    “申公先生來自大秦,乃是我族的恩人!”


    雲非簡單為眾人介紹。


    雲塗淡淡道:“為何他是我族的恩人?難道是他發現了族人們身上的蠱毒?”


    “是!”


    “你就這麽輕易就相信他了?要知道,他們可是異界來者!”


    “異界來者又如何?”


    見一眾族老不停質疑,雲非心裏也感一絲挫敗,眼底浮出深深的憤怒之意:“比起他們,吃裏扒外的叛徒是我族中人又如何?更該千刀萬剮!”


    “族長說的是!”


    “我們支持族長,一定要找出兇手!”


    雲塗莫名一笑:“你真能找出來?”


    這時申公豹站了出來,怪笑連連:“你們是不是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


    “你們?”


    這時不僅雲塗怔住,就連雲非也十分意外,他悄然以意識傳音問道:“先生,不是隻有一人?”


    申公豹搖搖頭:“我剛才又仔細思考了一會兒,覺得光憑一人恐怕做不出如此可怕的布局!”


    雲非心神俱震:“你覺得他們都參與了?”


    “詐一下就知道了!”


    申公豹輕笑一聲:“我說你,做了數百年的族長,也忒失敗了,一出事,還有這麽大的反對力量。


    六名族老中,我看除了一人,其餘五人基本都不太在乎你。”


    雲非自嘲一笑,眼裏滿是苦澀:“讓先生見笑了!”


    “還好,有的人做得比你還差呢!”


    申公豹拍拍他的肩膀,騰空而起,接著勢若奔雷,朝火鹿丘陵拍出了一掌。


    這一掌威勢深重,看似隻是隨手輕拍而出,卻讓在場的火雲族人感受到一股極為沉重的威壓。


    修為稍弱者,竟被掌勢帶起的狂風不斷向後吹去。


    “住手,你想幹什麽?那裏可是我族的資源重地!”


    雲孝見狀,怒不可遏,身形衝天而起,試圖阻擋申公豹發出的攻擊。


    “焰極化生!”


    濃重的烈焰自他掌中生出,與申公豹的掌勢狠狠撞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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