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鄭慶仁也有疑惑,分田到戶之後,摸到田地的農民恨不得把土地抱在懷裏,公社時候窮怕了,種植出的產品,也都急於變現或者易物,怎麽這麽團結和民主統一銷售了?


    為了驗證心中所想,鄭慶仁問道:“你們藥材準備賣什麽價?”


    “現在銷售這批藥材,哪能輪到我們要價格啊,這得藥商什麽價格收購,隻要不是太離譜的壓價,我們都沒意見。”


    曹旺見到鄭慶仁還在關注,起了希望。


    鄭慶仁注意到曹旺說話時,眼神有些閃躲,便隨意的說道:“雖然曹村長急於賣藥材,不在乎價格,但心裏也應該有個底價吧?”


    “其實價格低一點我到沒什麽,主要是村裏的人可能會有意見,前些時候,有藥商聯係我們,對我們的藥材出價,當歸一級貨,給了兩塊錢一斤,二級貨,給了一塊七一斤,黨參一級貨給了兩塊二一斤,二級貨給了一塊九一斤。”


    “這個價格比集市上的價格低了些,但是那位藥商能夠一次性全部買走,我當時是同意,可村裏人不願意,覺得賣虧了。所以價格最好能比這個稍微高一些,我也能對村民有個交代。”


    曹旺說了一個價格。這應該是他心裏的想賣的價格,也算是報價,至於村民不同意,給村民一個交代,完全就是幌子。


    當歸一級貨,兩塊錢一斤,也就是四塊錢一公斤,二級貨三塊四一公斤,黨參一級貨四塊二一公斤,二級貨三塊八一公斤。


    這比張偉建議的收購價要高。完全就是二道商販的價格。


    以這個價格,曹旺在肅南縣很難賣掉。


    很可能這些藥材就是曹旺從村民手中收購的,分級囤貨,等漲價銷售,不過失手了,沒有在最高價的時候拋掉。


    鄭慶仁也不想拆穿,對這批藥材也沒了興趣。


    從曹旺剛剛報的價格看,曹旺還沒到痛心拋貨的地步。


    吃飽喝足,穀詩和鄧斌的話也聊的差不多。散場之後,鄭慶仁跟在穀詩的身後,出了飯店,裝作很隨意的說道:“你迴哪,我送你?”


    沒等穀詩迴話,鄧斌交代了曹旺幾句,也追了上來:“穀詩,你是準備迴柳伯伯家嗎?我也好久沒去看望柳伯伯了,也想過去看看。要不我們一起迴去?”


    “鄧斌,要不你先過去,我還有些事,晚會才會迴去。”


    穀詩看了一眼低著頭看腳的鄭慶仁,歉意的對鄧斌說道。


    鄧斌沒想到穀詩會拒絕,瞥了一眼鄭慶仁,和氣的說道:“那好。我先過去。”


    等鄧斌走遠,緩慢步行的穀詩等了下速度更慢的鄭慶仁,說:


    “我在豪縣采訪的時候,聽說豪縣好多藥商都是從各個藥材的產地收購藥材,運迴到豪縣,經過加工包裝炮製,再銷售到全國,掙了不少錢,你也曾收購藥材加工銷售,也賺了些錢。鄧斌現在工作的地方,主要種植作物就是藥材。正巧他到西京聯係了我,我想著你也在西京沒有離開,介紹你們認識。”


    穀詩想到飯局中間,鄧斌一直和自己聊讀書時候的事,鄭慶仁插不上話,獨自吃喝,甚至中間還找借口出去了許久,還好有個正陽村的村長曹旺,和鄭慶仁聊上了幾句。


    有些後悔這個飯局了。


    因此拒絕鄧斌一同迴柳家的提議,和鄭慶仁壓著馬路,做出解釋。也想告訴鄭慶仁,並不是故意冷落鄭慶仁。


    鄭慶仁心裏一暖,問:“鄧斌和曹旺一起從甜肅省到西京的?”


    “不是,曹旺已經到西京兩天了,鄧斌昨天下午才到西京。”


    那就是了,鄧斌來西京完全和曹旺推銷藥材沒關係,可能就是得知穀詩在西京,就找了個借口來西京。這家夥對穀詩的賊心不死。


    “曹村長急於銷售藥材,你要是收購下來,運迴豪縣銷售,有沒有利潤?”


    穀詩退後了一步,正好和鄭慶仁並排。


    一道香氣襲來,讓鄭慶仁心猿意馬。


    心裏默默計算了兩次,才算出大概,說:“有利潤。”


    而且利潤不低。


    何況張偉還以豪縣市場價格預定了四分之一。豪縣市場和曹旺的報價,每公斤有近一塊五的差價,就算除去運費和損耗,每公斤也有一塊錢以上的利潤。


    “那怎麽看你在飯桌上表現興趣不大?如果是缺少資金的話,我可以幫你想辦法!”


    穀詩認真的說著。曹旺說價格的時候,穀詩也留意了一下,也知道鄭慶仁絕對拿不出這麽多錢做這筆生意。


    鄭慶仁淡淡的道:“曹村長不實誠。”


    當然,鄭慶仁也缺少資金。


    但肯定不會接受穀詩的幫忙。


    上一世的黃立明也是,處處都想證明自己的能力,縮小和穀家的差距,極盡全力的不用穀家的資源。


    現在鄭慶仁才明白,黃立明雖然不願意用穀家的資源,可從和穀詩結婚之後,也在處處享受作為穀家女婿帶來的福利。


    憑黃立明的能力,或許能成為知名律師,過著小康的日子,可成不了富豪。


    也有可能最後打的那一場官司上,就翻不了身。


    穀詩有些不理解鄭慶仁說的曹村長不實誠什麽意思。


    一個帶領村民致富,為了幫村民把藥材賣價更高,奔波四五百公裏找銷路的村長,哪裏不實誠了?


    往鄭慶仁身邊靠了下,不明所以的問:“你不是剛和曹村長見一次麵,憑的什麽說他不實誠?”


    肩幾乎挨著肩,穀詩轉著臉對鄭慶仁說話時候,嘴裏唿出的熱氣,還能觸到鄭慶仁的臉上。


    踩上路邊的秋葉的吱喳聲音,像是一道道重擊鼓聲,配合急速心跳的旋律,讓鄭慶仁進入上一世青澀約會時的迴憶。


    “你從哪發現曹村長不實誠?”


    鄭慶仁沒有及時迴答,急著等答案的穀詩又靠近鄭慶仁的耳邊,問了一遍。


    “啊……”熱氣吹的耳朵癢,鄭慶仁條件反射的挪開了半步,慌張的迴答:“你想啊,正陽村剩餘四十多噸藥材沒有銷售,應該是去年或者更久的陳貨。藥材的生長周期在一到兩年,農民就等著藥材收獲變現,維持生計,怎麽可能等一年不銷售?”


    鄭慶仁也是農民,自然知道農民期待收獲,就是為了更好的生活下去。在這個土地收支勉強維持生活的年底,等一年銷售,就是要餓上一年。何況,還有一筆不少的公糧要交。


    有幾個真正的農民等得起?


    穀詩有些明悟:“你是說,曹村長說的藥材不是他們村民的?”


    鄭慶仁搖搖頭:“是他們村民的,應該是曹村長一個或幾個,在去年產新的時候,低價從村民手中收過過來,再請人進行挑選分級,等藥材價格上漲後銷售。這兩個品種的藥材,在幾年五六月份確實達到一個高價,之後價格一路下降。”


    “這不就是投機倒把嗎?”穀詩氣憤的說道。


    嘟著的小嘴,秒變成可愛風。


    “就算這是投機倒把,可這樣的投機什麽錯?村民本身就要銷售藥材!或許有錯,也是出現在故意壓價上麵,如果曹村長給的價格,不比藥材公司或者藥材販子給的價格低,那就沒有錯。國家已經把個體戶放開了,有些地區的企業也允許私人參與經營,或許不久,到處都是私人商販,私營企業,私人工廠,也不再有投機倒把罪。”


    “曹村長錯的地方,就是太貪心了,沒有見好就收,就到現在,也不願意放棄利益。”


    鄭慶仁說完,察覺穀詩火熱的目光看著自己,說道:“要撞倒樹了。”


    手抓住穀詩的胳膊,朝著路中拉了一步。


    穀詩的臉與路邊伸出的桂花樹枝擦著過去,也任由著鄭慶仁繼續拉著胳膊,說:“你真的是那個隻讀了一年初中的農民,遭受冤枉半年才認清後果開始喊冤鄭慶仁?”


    “難道還會有另一個靈魂進入鄭慶仁的身體裏?在看守所的幾個月,發現裏麵個個都人才,說話又好聽,學到了不少知識。”鄭慶仁微微一笑,手也從穀詩的胳膊上移開:“可我不喜歡那裏,因為我沒犯罪。”


    穀詩一時疑惑了,看守所裏,不都是犯罪分子嗎?怎麽會都是人才。


    可在裏麵五個月,從裏麵出來後的鄭慶仁,倒有人才的樣子。


    穀詩目光落在鄭慶仁身上,又一次上下打量。


    不知何時,鄭慶仁黝黑呆愣的農村青年這一印象沒有了。穿著樸素,很風度的主動走到路外,讓穀詩靠著路邊走, 雙目炯炯有神,身體筆挺堅毅。


    有時說的話也有深意,身邊還有個才華橫溢寫詩的朋友。穀歌也曾說過,鄭慶仁唱過幾首以詩句為歌詞很好聽的歌,還想過讓鄭慶仁也唱給自己聽聽。


    咚咚咚……


    穀詩察覺到自己心跳的異樣,慌忙和鄭慶仁拉開了兩步距離——怎麽不知不覺的貼著鄭慶仁胳膊走路了。


    “我會讓人把你迴平和的車票,明天一早送到你住的招待所。”


    穀詩停住腳步,說:“你迴去吧,我就到這裏買些東西。”


    指了指路邊的一座百貨大樓。


    鄭慶仁點下頭,道了別,尋了下迴招待所的路,走了過去。


    走到百貨大樓門前的穀詩猛然迴頭,已經沒有了鄭慶仁的身影。


    十月二十一號,鄭慶仁一早就把行李收拾齊全,等著穀詩安排的人把車票送過來。


    和來時的行程一樣,坐下午西京到鄭中市的火車,然後轉車到兩省交界的歸德。第二天一早從歸德汽車站坐客車到平和縣。


    到了九點鍾,招待所前台敲門,說大廳有人找。


    以為是穀詩安排的人送車票過來,一到大廳才發現是昨天見麵的曹旺村長。


    看到鄭慶仁出來,立馬伸著手握了上去:“鄭廠長,不請自來。”


    鄭慶仁的手一觸即收。


    “鄭廠長,我一早聯係了穀小姐,才打聽到你住的地方,是真的有事找你。”曹旺察覺到鄭慶仁的不怎麽歡迎自己,搬出了穀詩。


    鄭慶仁蹙眉:“你又怎麽聯係到她的?”


    心中有所懷疑,不會穀詩昨天聽到自己說從曹旺手中收購藥材,運迴豪縣銷售有利潤,穀詩就暗中幫助自己吧?


    “實不相瞞……”


    “你之前說的話真的沒有相瞞?”鄭慶仁打斷了曹旺的話。


    此時曹旺也明白了,昨天在飯桌上說的話,被鄭慶仁發現了問題。


    “今天真的不瞞你!我知道穀小姐住在柳專員家裏,以前柳專員是我們肅南縣一把,又體恤民情,特別關照我們正陽村,即便調走了之後,還給我留了他西京家裏的電話號碼,讓我們有求助,可以找找他,所以我就打了柳專員家裏,找穀小姐問了你居住的招待所。”


    曹旺一臉誠懇的說道。


    鄭慶仁還是對這個真誠有所懷疑。


    “找我什麽事?我隻是賣三輪車的,真幫助不了你們銷售藥材。”鄭慶仁的語氣依舊不客氣。


    “鄭廠長,穀小姐說了, 你認識幾位豪縣藥材大戶……”曹旺把鄭慶仁拉倒一個角落的位置,繼續說道:


    “昨天我確實有所隱瞞,去年開始,我們村生產出來的藥材國家就不再收購,村民挖出來的藥材曬幹後,要麽拉到集市上賣給藥販,要麽等藥商來村裏收購,但是給的價格都不高,而且當時外麵藥商收購價格一直在漲。我就聯係了我們村種植藥材大戶,商量著把村裏的藥材統一收購,然後挑揀分級,隻保留質量好的藥材,等價格漲高一些再賣。”


    “資金不夠,我就聯係了鄉裏的信用社,我們幾戶聯合申請了一批貸款,比藥販稍高一點的價格,把村裏的藥材都收購了。之後這些藥材價格一直在漲,等到四五月份的時候,價格已經漲了接近一倍,我當時想賣掉,把錢拿到手裏,但是另外幾個人不知道從哪聽到的消息還會漲,就沒同意賣。結果就錯過了高價,六月下旬開始,這兩個品種的藥材價格一路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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