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除夕,從大年初一開始,和往年一樣,給街坊鄰居們拜拜年,離得近的就走走親戚,一如既往的熱鬧,也一如既往的沒有出什麽大事故。


    安安穩穩的到了十三這天,許老四迴棠州了,同行的除了許崇、許峻和許岱三個侄子,也順利的完成了許禾年前的囑托,將家裏除了出嫁的秀慧,剩下的姑娘,秀麗、秀紅還有秀娥都帶了過來。


    許老四一貫的作風,來了棠州,先往許禾家裏去,這次也是,一時之間許禾家裏就更熱鬧了。


    守大門的尤大爺別看人老了,眼神好的很,大老遠就看到了許老四一行人,趕緊打發孫子尤樹安,“去告訴東家,四舅爺帶著表少爺表小姐他們來了。”


    尤大爺是見過許家一大家子的,見了麵也能認出來。尤樹安自然也看到了,他爺爺一吩咐,就往裏跑。


    等許禾帶著宋瑜宋瑾出來迎接許老四一行人的時候,剛好許老四的牛車也停在了大門前,幾個侄子侄女紛紛下車往門口跑,嘴裏喊著:“姑姑,新年好,給您拜年了!小瑜,小瑾,你們也新年好。”


    “四舅舅,給您拜年啦!”宋瑜和宋瑾一邊扯著嗓子給他們舅舅拜年,一邊跑上前去接表哥表姐,“表哥表姐們,新年好呀!”


    孩子們雖說不常見麵,但也並不陌生,很快就玩作一團,許老四指揮著年紀最大的許崇,兩人從牛車上卸下來不少東西,許老四開玩笑,“哎喲,這是,你們一家三口是聞著味兒出來的吧,知道我帶了好東西!”


    許禾笑著呸了他一下,“要是你來,我才懶得出來呢,我這是想我侄子侄女們了。”


    許老四喜笑顏開的,也不介意許禾的話,將東西放在了門房裏,讓尤大爺先看著,自己跟著許禾一行人先進去了。


    進了正院,許禾就給侄子侄女們發新年紅封,許崇三個倒是知道姑姑的習慣,沒有推辭,但秀麗、秀紅和秀娥三個女孩就不好意思了,尤其是摸出來紅封裏的不是小數目後,還是許老四點頭,才收下,十分乖巧的和許禾道謝。


    “難得來姑姑這裏一趟,拿個新年紅封,哪用得著道謝。”許禾拉著最小的秀娥,這孩子是許老三和已經去世的三嫂何穀苗的女兒,還未滿十二歲,臉上還帶著嬰兒肥,不是特別漂亮的長相,圓圓的眼睛,肉肉的鼻子,有著小女孩特有的可愛,“好在往後去女學讀書,休假了就到姑姑這裏住著,跟小瑜一起,你們表姐們也能互相作伴!”


    幾個女孩都不是話多的性子,更沒有八麵玲瓏的手段,許禾也擔心她們尷尬,就主動聊起了女學的事情,“我知道你們也跟著家裏的長輩讀過幾本書,不是不認字。女學這邊入學後也會考慮學生的水平,根據個人的不同水平去分班,別怕跟不上夫子。”


    秀麗年紀大些,再過一年就及笄了,父親許老二和親娘李金花都是精明人,這孩子也被她爹娘教的很懂事,知道姑姑是特意給她們說這些的,便搭話:“姑姑,四叔和我們說了一些女學的事情,來之前,祖母和爹娘也囑咐了,讓我們好好學,能學上一門手藝最好。不過,我們都不知道要學什麽。”


    “女學目前開設的技藝課,有紡織、刺繡、印染,廚藝也細分了紅案、白案、製酒、製醬等,還有醫學,目前醫學分了接生、針灸、推拿這些……”許禾很認真和三個孩子說著女學的一些課程,遇到她們不懂的詞,也會細心解釋,見三人都點頭表示明白後,才停下來問,“這些技藝中,有沒有自己喜歡的,想做的?”


    來之前,家裏的長輩都說了,不拘什麽手藝,能學就學。不過,經過姑姑這麽一分析,三個孩子卻各自有了不同的想法。


    秀麗隨父母,內秀,往常就愛做針線,雖說農家小姑娘也學不了什麽高端的刺繡絕活,但小小年紀,能做到針腳平整細密已經很不錯了,關鍵是她自己也能坐的住。所以秀麗當場就表示自己大概會選刺繡去學習。


    許禾點點頭,鼓勵她:“刺繡是一門非常需要耐心的手藝,你的性子愛安靜,又能坐得住,之前你四叔帶了你給我做的衣服,我看那針腳,還是有些天賦的。到了女學之後,不隻是在繡工上,在繡樣上同樣也可以多學習,往後便是隻想學刺繡,也分出一些時間去聽聽插花、書畫等課,不一定要學得多精深,但可以培養你的審美。”


    秀麗被姑姑說有天賦,內心也更自信了,紅著臉用力點頭,“我到時候一定會認真跟著夫子學習的。”


    許禾笑眯眯的拍拍她的手,又問另外兩個,“秀紅,秀娥,你們有沒有自己喜歡的手藝?”


    秀紅這孩子像她爹許老四,性格比較外向,許禾問了,她也很直接的表示:“姑姑,我就愛吃,我想學廚藝,做飯做菜就算了,我要學做點心。我爹說了,我學出來了,就給我開一家點心鋪子,就是嫁了人,也給我當陪嫁!嘿嘿,以後我就能自己做想吃的點心,不用去點心鋪子買了!我爹娘將我的壓歲錢都拿走了,我零花錢都不夠買多少點心的。”


    秀紅的話一落,坐著的一群人就笑了起來,許老四這個當爹的當場就瞪他姑娘,“家裏的夥食足夠好了,你看看咱們村子裏,其他家的孩子哪有你們享福!再比比你和你姐妹的樣子,再多吃點心,走都走不動了。這壓歲錢拿到我和你娘還貪了你的不成,以後還不是都給你。”


    許禾就有話說了,“我說四哥,秀紅這孩子就是圓潤了點,哪裏有你說的那麽誇張。這姑娘們各有各的不同,纖細是一種美,圓潤難道就不可愛了?”這孩子確實不至於到肥胖的程度,就是那種帶點肉的微胖,並不影響身體,再看看孩子臉上紅潤潤的,就知道身體底子很好,許禾滿臉笑容的看著秀紅,“別聽你爹的,你這樣剛剛好。不過,點心大多放了糖,糖吃多了對身體確實有影響,往後想吃點心,就選那種不放糖的,或者少放糖的。”


    秀紅才不介意她爹說她胖呢,他說他的,她該吃還是吃,不過她也知道姑姑的好意,笑嗬嗬的點頭,“放心吧,姑姑,往後我自己學了做點心的手藝,就專門做不放糖的給自己吃,嗯,鹹口的點心,我也愛吃。”


    貪吃的小模樣惹得一夥人大笑不已,這孩子還真是的心寬體胖。


    秀娥年紀小,也是最內向的,見兩位堂姐說了,她才有些小聲的說:“姑姑,我不知道,我還沒想好自己要做什麽。我針線活做的不好,也不愛下廚。”


    三嫂何穀苗去世,不僅是讓許老三成了鰥夫,也讓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沒了娘。這有娘沒娘,對姑娘家的影響是很大的,看看許岱和秀娥這同胞姐弟的性格,就知道,女兒家對母親的依賴,遠非能跟著兄弟叔伯混的男孩能比。就算許家其他伯娘嬸子不是刻薄人,可畢竟隔了房,很多事情關注不到,就是許老娘,年紀也大了。許可這一刻突然就理解了,許老娘堅持想讓許老三再娶的原因,不僅僅是為了許老三,也是為了孩子,心裏憐惜秀娥這個小女孩,許禾的聲音就更溫柔了,“沒關係,咱們秀娥現在還小,進了女學不急著學手藝,可以跟著夫子們先學兩年六藝,等過兩年,說不定就知道自己喜歡什麽了。”


    秀娥聽姑姑這麽溫柔的和她說話,心裏也放鬆下來。秀麗和秀紅一直都知道小妹的性格有些內向膽小,倒是沒多想,宋瑜近兩年跟著沈夫子學習,又日常和比自己大的姐姐們作伴,很懂的一些人情,見狀便上前來拉著秀娥的手,“秀娥表姐,那到時候說不定我們能一起去上夫子的課,我也還沒想到自己要學什麽呢。”


    秀紅感覺到小瑜表妹的善意,也安慰她,“沒事的,小瑜你比我還小,還能多讀好幾年的書,這麽長時間,總能想到的。”


    許禾也知道孩子們好動,一直陪著他們大人坐著說話也難熬,就讓宋瑜帶著她表哥表姐去外麵玩。


    等孩子們走了,許禾才問許老四,“我看你剛才就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現在孩子們都不在,你就直說。”


    “其實也沒什麽事,這事兒你應該也知道,”許老四說的顛三倒四的,許禾都糊塗了。


    “我說四哥啊,這可不像你的性子,有話你就好好說。”


    許老四抓了抓腦袋,歎氣,“也不是不好和你說,是不好和阿岱還有秀紅說。”


    許禾頓時就知道了,“三哥的親事訂了?”


    許老四點點頭,“訂了,就是村裏姓張的那姑娘,春耕後就進門,沒有聲張,也就家裏幾個兄弟嫂子知道。”


    許禾作為外嫁的妹子,對兄弟再娶這事兒是沒什麽意見的,再說,看了秀娥的情況,她覺得,如果進門的繼母是個好的,對秀娥來說也不一定就是壞事,“其實這事兒吧,孩子們可能一時之間會有點難以接受,但如今阿岱跟著你常駐棠州,秀娥往後也在棠州上女學,迴家的日子少,和進門的繼母相處的時間就更不多,隻要張家姑娘不是個傻的,孩子們迴家了好飯好菜招待著,有心了就給孩子做兩身衣裳,其實兩邊互相影響並不大。”


    “希望如此吧,”許老四也不是看不慣他三哥再娶,事實上,他作為一個男人,對自家三哥能為三嫂守這麽些年,是非常佩服的,男人是個是麽鬼樣子,他還能不知道?再說了,往常他和他媳婦打嘴仗,看著吵吵鬧鬧的,但顯活氣啊,不像他三哥,沒個媳婦陪著,過年守夜都是一個人啃瓜子,瞧的他心裏也難受。可阿岱和秀娥都是他看著長大的侄子侄女,都說十個後娘九個壞,他也怕她娘看錯了,三哥娶錯了,最後最受折騰的就是孩子。


    許禾也知道許老四的想法,事實上,家裏人擔心的都是兩個孩子,隻能安慰他,“那姑娘,我也聽娘說了,是個好姑娘,咱們也不能先就把人給想的那麽壞。再說了,就說萬一看錯了眼,家裏娘還能做主呢,幾位嫂子也不是吃素的,還能看著阿岱和秀娥被欺負不成!”


    “那秀娥那裏,你和她說,你們姑侄兩親香。”許老四趁機甩鍋,“我怕我這人不會說話,給秀娥說哭了,我可不會哄孩子。阿岱那裏,我去說,男娃子,又不等著親爹喂飯,怕什麽後娘。”


    許禾白了一眼許老四,也沒拒絕,秀娥這孩子看著性格是有些敏感內向,她還真要想想怎麽和她說,“葫蘆巷子那邊,你們幾個大男人住著,怕是也沒收拾的太仔細,幾個侄女就先住我這裏,我這個當姑姑的,好歹比你會教女孩子吧。”


    許老四也知道他和幾個侄子過得糙,還真不怎麽合適養侄女,便也不爭辯了,女孩子嘛,嬌養些也沒問題。”


    許老四的鋪子是打算十六再開張的,這兩天除了睡覺,就帶著是那個侄子賴在了許禾這裏,有吃有喝的,不用操半點心。


    宋瑜去年滿九周歲後,就自己搬出了院子,堅持要一個人睡一個院,許禾不放心,就讓金斯美陪著她一起。如今許家三個侄女來了,剛好搬到宋瑜的院子去,房間多,也不怕沒地方睡,一人一間屋子都有多餘。


    許禾當晚就拉著宋瑜和秀娥一起睡,宋瑜就猜到她娘肯定是有事情和秀娥表姐說,洗漱完乖乖躺在床上玩九連環,就聽她娘說了三叔要再娶的事。


    宋瑜心裏閃過“秀娥表姐不會要哭鼻子吧”的念頭,就僅僅盯著她表姐看,果然,秀娥表姐的臉頓時就白了。


    許禾安慰這孩子,“往後你和你哥哥都在棠州,其實迴家的時候也不多。你爹爹再娶的那個人,你祖母和伯娘嬸娘幾個都打聽過了的,是個好人,不會對你們不好的。”


    好像說的太絕對了,許禾又改口,“再說了,有我,還有你祖母他們看著,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和你哥哥的。”


    十一二歲,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年紀,許禾不願意哄孩子一樣騙秀娥,就跟她仔細說了為什麽她爹要再娶,還有張巧芬那姑娘的事情。


    秀娥雖說性子內斂了一些,但也不是不知道好歹,也知道姑姑今晚是特意和她說這事兒,現在更是耐心安慰她,心裏其實也沒那麽抵觸,臉色漸漸正常起來,小聲迴應她姑姑,“其實,我見過她。”


    許禾眨眼,愣了一秒反應過來,秀娥說的是張巧芬,“是嗎?你和她打過交道嘛?你覺得她人好嗎?”


    秀娥想了想,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我跟著姐姐她們去山上挖野菜,不小心迷路了,是她送我迴去的。我給村子裏的孩子分糖吃,張添得了,她讓張添送野果子給我。”


    許禾從秀娥的描述裏,對張巧芬這姑娘又有了不一樣的看法,以小見大,對待孩子能有耐心,就不會是多壞心眼的人,家裏貧窮,卻沒彎了脊梁,處事有自己的原則。說不得,這還真是一門好親事。


    秀娥雖然忐忑與她爹再娶,就是許岱也有些不自在,不過他們兄妹的情緒也來不及發散,因為棠州今年的上元節燈會比往年更熱鬧。從十四開始,街上就張燈結彩,從未見過的許家幾個孩子,心早就飛到燈會上去了,完全沒有時間感傷,甚至連女學都拋到腦後了。


    許老四都拉不住,隻能跟著侄女和兩個外甥,就怕一個錯眼,孩子就丟了,三天的燈會,孩子們吃喝玩樂了整整兩天,他們是盡興了,許老四是看孩子看得精疲力盡,等十六那天,許禾帶著女孩們去女學報道,他和侄子準備鋪子開張,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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