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工坊放了假,許禾卻沒能閑下來,人才短缺的弊端在這個時候顯露出來,很多事情都需要許禾自己做。


    鋪子那裏葛大根處理的很好,許禾隻需要花上少量時間過一遍即可,但莊子和工坊卻隻能許禾自己來做年末總結。於是,年前,許家最常出現的一幕就是,宋瑜帶著宋瑾在桌案左邊看書寫大字,許禾坐在桌案右邊,下筆如有神。哦,不同的是,許禾用的是自製的墨筆,兩個娃就隻能用毛筆。


    今年的年貨不需要許禾自己去買了,量大的直接讓鋪子送貨上門,量小的就讓方嫂子直接出去采購,就連給許家那邊送的年禮,也都是許禾定下了清單,直接讓方嫂子出麵采買的。別看方嫂子沒有正經讀過書,但不妨礙人家有自己的記錄方式,以前她做女廚,也是要給辦理宴席的主家寫菜單的,所以許禾和她交接起來,絲毫不覺得阻塞。


    等到許禾在成衣鋪子定做的新衣服送上門來的時候,離除夕也就兩天了,許禾再是舍不得方嫂子,也隻能放她歸家團聚去了。過年期間,家裏又恢複了許禾自己做飯做家務的日常,這麽長一段時間不做家務活,猛不丁的要做了,還真是不習慣,許禾想,等搬新家了,得找一戶住家的幫工,最好是一家子都在一起的,過年也不用歸家團聚,可以直接在主家過年的!


    不說現代找個可靠的住家保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現在就更不容易了,所以許禾也隻能現在心裏想想。除夕的過年飯菜依然秉持著類目多分量少的原則,擺滿了一大桌子,看起來十分豐盛。不過,許禾家中日常吃喝就很好,孩子倒也不怎麽饞美食了,比起美食,更高興的是,從除夕開始連續三天總算不用被逼著寫字讀書了!


    除夕晚上熬夜守歲,大年初一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簡單吃了頓早午飯,兩個孩子就坐不住了,隔壁魏三郎往門前一喊:“小瑜,小瑾,看儺戲去了!”


    宋瑜和宋瑾眼睛都亮了,許禾也不知道年年都有的東西,怎麽就看不厭:“不能往人少的地方去,跟著魏家的幾個哥哥,不能單獨跑開,街上人多,也不要去街上玩,人多容易發生踩踏,說不定還有拍花子的壞人!”


    宋瑜宋瑾連連點頭:“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知道,許禾揮揮手,讓他們趕緊出門。


    本以為隻有孩子們才愛看儺戲,沒想到孩子們剛出去一會兒,好幾個平日裏相熟的主婦也過來喊她出門看戲去。


    許禾都驚訝了:“往年怎麽沒看到你們說要去看戲,今年這儺戲還能玩出新鮮花樣兒來不成?”


    吳慧雲有個秀才丈夫,消息到底靈通一些,笑盈盈的解惑:“聽文秀他爹說,今年的儺戲是衙門那邊準備的,說是為賀太後千秋,與民同樂,請了專門唱儺戲的伎人,花樣也更多,不是往年那些乞人唱的老花樣。”


    春節裏閑來無事,去看看倒也好消遣,許禾當即換了新衣裳,和主婦們一同出門了。出巷口的時候,正看到以魏家三個孩子為首的一夥兒大孩子,帶著巷子裏的小孩,大手牽小手的,在離巷子口不遠的街邊看戲,宋瑜和宋瑾也在裏麵,瞪著眼睛看戲。許禾瞧著,應當是沒什麽危險,也就放下心來。


    隻是這心放的忒早了點。和兜裏沒有幾個錢的孩子們不同,主婦們掌管著家中的財政大權,年節裏也舍得花用,不願意在大街上人擠人,特地在衙門搭的戲台子附近的茶樓裏,開了一間包廂,時不時的喝口茶,吃點點心,再點評點評台子上唱戲的伎人,快活的不得了。


    等台子上的表演結束,唱儺戲的伎人開始下台走街串巷,大家才散場,想繼續跟著的就跟著去看,不想跟著的就直接散場,另找樂子去。


    許禾懶得跟著伎人跑,悠悠閑閑的散步迴家,迴家後燒了水泡了茶,拿著書附庸風雅了一會兒,想起還沒迴來的宋瑜宋瑾,這兩個倒黴孩子不會是跟著唱戲的伎人跑街串巷去了吧?


    這麽一想,心裏就愁了起來,放下書正打算出門看看,隔壁陳嫂子就過來了:“許妹子,趕緊的,我家大郎剛迴家來,說是那些個孩子都跟著伎人跑了。我家大郎不放心,趕緊迴來讓人去領孩子迴家。”


    說起這個,陳嫂子也是生氣,罵罵咧咧的:“我家老二老三這兩個憨貨,都這麽大個人了,還傻不愣登的,盡愛湊熱鬧!”


    許禾心裏咯噔一下,果然,這放心放的太早了,別說陳嫂子罵人,許禾也想罵人了,得了,先去找人要緊。


    魏大郎領著,陳嫂子和許禾,還有其他沒有出門看儺戲的家長們,都出門找自家孩子去了。好在除了魏大郎,還是有幾個靠譜的大孩子,爹娘死命叮囑了,不讓亂跑的,他們也怕迴家吃竹筍炒肉,到底忍住了好奇心,跟著伎人跑了一會兒,就怎麽也不肯動了,小些的孩子也被他們拉著,不準亂跑。


    饒是如此,等許禾找到自家孩子的時候,也不由得無語凝噎。出門的時候還是幹幹淨淨的,現在這兩個,新衣服被撕破了,紮得整整齊齊雙髻也七倒八歪的,小碎發雜亂的散在小腦袋上,臉上沾了灰塵,活生生兩個小乞丐。


    宋瑜看到她娘,先是眼睛一亮,而後想到自己做了什麽,嘴巴一癟,拉著弟弟垂頭喪氣的走過去。


    許禾沒有在外邊教訓孩子的習慣,看著其他孩子有人領著了,便和陳嫂子他們說了一聲,帶著宋瑜宋瑾迴家去了。


    進了家門,兩個倒黴孩子非常識時務,不等他們娘親問責,就齊刷刷說道:“娘,我們錯了!”


    許禾眉眼絲毫不動:“錯哪兒了?”


    許是許禾聲音過於溫和,宋瑜抬頭偷瞄了一眼,見她娘不像生氣的樣子,就誠懇認錯:“沒有聽娘的話,上街亂跑亂玩了!”


    姐姐帶頭認錯,弟弟也很知好歹:“娘,我們是不小心跑開的,魏家哥哥們都在跑,我和姐姐被他們拉著,就也跑了……”這話似乎不像是認錯,宋小瑾不由得越說越氣虛。


    許禾眼睛一瞪,這小屁孩兒,還會找理由了:“你們互相看看,新衣服才穿不到一天就被撕壞了,頭發也亂糟糟的。”


    兩姐弟互相瞧瞧,著實有點亂糟糟的,不等許禾繼續訓話,宋瑜猛地抬頭,又立即低頭看向腰間,左看右看的,見姐姐如此作態,宋瑾也意識到了什麽,也看向自己的腰間,許禾看兩人終於意識到了,便換了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說道:“哦喲,出門掛著的小荷包呢?”


    這幸災樂禍的樣子,看著有點討打,姐弟兩癟著小嘴,委委屈屈的看著自家不正經的親娘:“娘,我和弟弟丟了錢,你怎麽還這麽高興呢!”


    看著兩張表情一模一樣的笑臉,許禾差點笑出來,咳了兩下,擺出嚴肅臉:“首先,往日裏我帶你們出門上街玩,是不是叮囑過,荷包要小心放著,不能直接掛在腰封上。其次,我是不是說了,人多容易發生踩踏?你們年紀還小,哪怕今年看不了完整的儺戲,等到長大後,還怕沒有機會去看嗎?為了一時的熱鬧,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往日裏的書都白讀了嗎?況且,別人跑,你們也要跟著跑嗎?明知有風險,卻不能阻止自己的好奇心,一味地跟隨他人,平日裏比誰都有主意,這個時候怎麽不能自己拿主意,知道危險,就不要跟著別人湊熱鬧,若是你說了,他們不聽,你就自己迴家,是不是這個道理?”


    說到這裏,許禾越發語重心長:“最重要的,今天你們隻是被偷了荷包,撕壞了衣服,撞亂了頭發,隻要人好好的,一切都好。可若是有不懷好意的拐子隱藏在人群裏,趁著你們不注意,將你們抱了去,你們姐弟兩還這麽小,抱走了也不費力氣,人多,要是一時半會兒那些大孩子沒有注意到你們,等到娘知道,又該怎麽辦?棠州城就這麽大了,天下就更大了,我要去哪裏找你們姐弟呢?”


    似是想到了孩子被拐走的後果,許禾不由得紅了眼眶:“當然,娘也有不對的地方,不應該將你們的安全交給其他人,但我以為,你們都是聽話守信的孩子,答應了娘的話,一定會做到,可最後你們食言了!”


    宋瑜和宋瑾也不是特別淘氣的孩子,隻是這個年紀正是好動的時候,也喜歡跟著比他們大的孩子行動,見往日裏笑容滿麵的娘親紅了眼,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齊齊撲在了許禾身上:“娘,我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在人多的街上亂跑了!”


    許禾也不會將責任全怪在孩子身上,宋瑜還未滿八周歲,宋瑾也還未滿六歲,指望這個年紀的孩子完全遵守家長的話,也不太現實。她這個當娘的,也確實心大了點,不過,大家都是第一次當娘當兒女的,互相體諒吧!


    但是,該懲罰的還是不能逃脫:“既然知錯了,那就要認罰,假期提前結束了,從明天開始,每天的大字,每人都增加兩篇!”


    宋瑜和宋瑾齊齊哀嚎,早知道不去看儺戲了!


    春節裏也不能逃脫學習命運的宋家姐弟,卻是巷子裏唯一一家逃脫了竹筍炒肉的孩子,等看到小夥伴們撅著小屁股出來放炮竹的時候,宋瑜和宋瑾都不由得慶幸,還好他們娘親動口不動手,講究言傳身教,不愛動竹板!


    上元節吃完元宵,春節也就結束了,棠州城各行各業恢複了營業,新工坊也開始了招人。許禾本想帶著孩子去桃莊的小院住些日子,也方便看著工坊的招人進度,隻是今年開春天氣依然有些寒涼,桃莊樹木掩映,實在不適合這個時節居住。


    好在劉小滿還是比較能幹的,在幾個牙人將挑好的女工帶到新工坊後,劉小滿帶著老工坊那邊做組長的幾個人一起,挑挑揀揀的,忙碌了三天,總算將名單確認了下來。


    名單確認好後,劉小滿就進了棠州城內找許禾匯報工作,這不是劉小滿第一次見許禾了,但依然有些緊張,尤其是在書房這麽一個位置,看著擺滿了書籍的大書架,劉小滿就更忐忑了。


    名單上記錄了所有錄取女工的個人信息,包括了姓名、年齡、住址、家庭成員,還有推薦的牙人,以及擅長的工作、愛好、是否識字等。除了女工名單,還有女工分組名單,以及分組管事的名字。許禾大概瀏覽了一遍,發現信息已經很全麵了,再多的,現在的技術也做不到,也就不強求了。


    “名單做的不錯,接下來的事情可有安排?”


    劉小滿正盯著書架上的書呢,聞言趕緊迴神,點頭說道:“已經安排好了,根據這些女工擅長的事情,已經做好了分工。


    開工期間,咱們是提供一天三餐的飯食的,廚房那邊依然是您之前找來負責老工坊夥食的劉大廚,還有他帶著的徒弟,問了劉大廚那邊,暫時不需要招新人,他們能忙的過來。


    這次招的女工大多是咱們桃莊附近村子的人,家裏離得不遠,隻有五個人申請了住咱們二樓的宿舍,都是未出嫁的年輕女孩兒。


    明天辰正,所有人會在新工坊前集合,先會進行咱們工坊的製度宣講,然後是契書簽約,因為考慮到很多人不會寫自己的名字,所以都是按指紋。


    等到契書簽約完成後,所有人按組,由組長帶領進行培訓,教他們做工。組長都是從咱們老工坊那邊暫時調過來的,新的組長,需要考驗一段時間,才能慢慢挑選出來。”


    許禾點點頭,這麽安排是合理的:“新老工坊的交接大概什麽時候能全部完成?”


    “老工坊那邊,也按照您的吩咐,進行了詢問,現有的工人們都選擇了留在老工坊,所以變動不大。隻等新工坊那邊慢慢上手,老工坊這邊就能過渡成為工料製作處,按照計劃,二月下旬,就能完成所有交接。”


    許禾又問了幾個細節的問題,劉小滿都有條不紊的迴答了,比起新工坊的開工,許禾更開心於劉小滿的成長,見她做事已經很有條理,便鼓勵她:“你做的很好,現在咱們工坊不缺女工,但是缺少管理女工的人,你之前在老工坊就是優秀女工,所以我現在打算讓你擔任產品生產這一個環節的管事,另外也暫時代理所有工人的管理。”


    劉小滿聞言,麥色的皮膚都激動得通紅:“您放心,我一定會做好的!”


    許禾見此,會心一笑,又鼓勵了她幾句,等到劉小滿離開時,已是躊躇滿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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