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天明,複始。


    清晨,微風輕柔帶起些許熱浪,死寂營地漸起生氣,輕言細語帳中起。


    紅日初現時,十二騎離營遠去,人聲,馬蹄,柔光,輕風,綠草,雀鳴交織。


    吱吱~群鳥臨空盤旋飛舞,顯然很不歡迎侵犯領地的陌生人,護窩護崽的天性讓它們攻擊性十足。


    早起本就讓張揚很不爽,更不爽的是還得騎馬顛簸幾十裏,本就不太高興的他,還被鳥兒啄了幾下腦袋,還啄出血了。


    捂頭跑出攻擊區,張揚迴頭看向吱吱喳喳歡慶勝利的鳥群,咬牙道“叫吧!過幾天我迴來就把你們的毛全拔光,把你們的蛋全下鍋。”


    一側並駕的關岩,嫌棄道“看著蠻大,其實沒什麽肉,鳥蛋也小得可憐,還難打。前幾天,我帶人轉了一圈也沒抓到幾隻。”


    張揚還是不解氣,一路飛奔,一路想著怎麽報仇,自己好歹也不看過不少動物紀錄片的人,就不信想不出辦法,治治這些無法無天的鳥兒。遠處城市已現,張揚撓了半天頭也沒想起什麽好方法,那些記錄片中就沒教過怎麽抓鳥下鍋。


    “有辦法了沒?”黃圖下馬後立刻詢問,他也被叮了幾下。


    張揚帶一臉不悅搖頭,真的確無能為力。辦法不是沒有,他想過給鳥群來個萬箭穿心,下個藥,放個火,晚上摸過去用漁網蓋…想了很多,又都被自己否決了。


    慘遭飛鳥偷襲的不止張揚一行,離城散心的陳曉也沒能幸免,那輛金金燦燦的四輪皇家馬車,布滿了糞便,味道衝就不說了,還白一塊黑一塊很惹眼。


    陳曉一臉晦氣走下馬車,抬頭便看到城門一側站著的張揚。


    別人的不幸總能給別人帶來開心,此時的張揚就是這樣。


    “太子殿下,何人如此大膽!竟敢羞辱皇家車馬!能否告知何人?”


    “將軍,不必動怒。事非人為,是些無知畜生所治,若有方法,吾必將拔其毛啃其骨。”


    張揚,陳曉兩人還算投緣,沒那麽多禮數,說話也隨意。今日境遇相同,竟讓一個王國諸君,一個掛名參將同仇敵愾,湊頭商議複仇大計。隨行人員表情抽搐中,會場漸近。


    名麵上說是會場,實則就是一個清空的庫房。四四方方的倉庫內物資一搬,隨便掃一掃,再擺上桌椅板凳就成了會議室。場中長桌,兩側各有十椅,對立分明。長桌首,尾處各有兩座。


    會場外圍嚴防死守,外設拒馬,三步一崗,四角立哨架弩。


    張揚黃圖穿過拒止帶往裏走,被半掩臉的衛士攔住。


    “將軍,你沒帶兵器?”


    張揚瞪眼“我身上就短褲短袖,能往那塞兵器?要不要我脫光跳二下給你看看?”


    衛士半掩著臉看不出他的表情,卻能看到微微上揚的眉毛。


    張揚見勢皺眉,這才盯著衛士一看,這一看他樂了,身前不知好歹攔路的人竟是陸鴻,於是沒好氣道“好玩?”


    陸鴻聳肩繼續裝,擺出公事公辦的態度,欠欠說道“會場禁止一切兵器,所有參會人員都必需接受檢查,若藏兵被發現,莫怪法不容情。‘將軍,請自重!’”


    黃圖懶得搭理,繞過兩人便往裏走,那些裝模作樣的衛兵,也沒攔著,就好像沒看見。


    張揚玩興上頭,眾目睽睽下,左手摸右腿,右手摸左腿,全身上下都摸了個遍。


    陸鴻牙庠時,張揚雙眼瞪大,好似自己一時疏忽大意,竟忘了身上還有利器。哎~歎息聲起,某人一拍大腿,從後兜中掏出了一枚銅幣。


    陸鴻拍開伸向自己的手“滾!”


    張揚一臉你玩不起的嫌棄“好滴!”可沒走出去兩步便迴頭說道“陸叔,有沒有多餘水果?我那些姐姐妹妹們要反天了!”


    陸鴻沒迴頭,沒說話,豎起中指。


    張揚這一問屬於無奈,不問的話迴去,沒辦法向一眾女眷交待。結果不出意外,要是陸鴻說有才離了大譜,半荒蠻向星原上什麽都缺,水果就更不多說了。


    黃圖入場後,雙手插兜圍著場地轉了一圈,翻桌看椅把器具都檢查了一遍。如此查看,不是擔心藏有利器,而是擔心開會時,桌一倒,本一塌。若放平日這些倒是無所謂,可如今各方權貴聚首卻是不行,一點小問題都能無限放大。會議期間,身為中間方的同盟人可以坐得人仰馬翻,陳國,蒼狼國的代表卻不能出現這樣的問題。


    張揚走近問道“沒問題吧?”


    黃圖有點不確定“要不,你也看看?我有點不確定。”


    張揚無奈搖頭,隻能走向桌椅。


    張揚“表弟,你說這事什麽時候能結束?真不知道他們吵來吵去為了什麽,麵子上吃虧又不代表真吃虧,何必要一拖再拖。”


    黃圖“我隻敢說冬天前會結束,誰都不會拖到大雪漫天,其體時間就看雙方意向了。真不能給他們出點主意?多點財路的話,興許就能早點結束談判。”


    張揚“沒用,隻會越發混亂。不管怎麽談怎麽商量,蒼狼都不占優勢。產業越多,蒼狼越會覺得吃虧,我們就沒必要再添堵了。”


    蒼狼的處境,和昔日的同盟極其相似。


    同盟被三國圈在中間,南有死敵月國,背靠陳康。境內耕地本就匱乏的情況下,還迎來了人口爆炸。戰與不戰迫在眉睫時,礦產的發現和月水軍衰敗,給了同盟一線生機,若非如此,同盟便隻能硬著頭皮南下了。而北上,從來就不在選擇內,除非陳康兩國同時覆亡在即。


    蒼狼國,現在地廣人稀,不稀土地缺人口。而人口不是想有就能有的,需要漫長的積累。人口,人口,有人便有口,有口便需衣食住行,衣食住行會帶動錢財流動。蒼狼的現處境是有地沒人,東麵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啃其骨肉的府城,西南麵是半個盟友陳國,東南群山峻嶺後是個想接觸卻無路可走的康國。


    知道越多,越是無力,張揚的話黃圖聽懂了,卻找不到反駁理由。


    兩人布桌擺凳時,蠻開拖著輛蓋布的小車走了進來,瓜果特有的香味瞬間蔓延開來。


    攔都攔不住,罵沒有,打不聽,發瘋般的表兄弟不顧蠻開的口罵腳踢,強行過了把癮。好不好容易瓜果終於擺上了桌麵,蠻開卻是越看越頭痛,不管怎麽點都數目不對,指著身前隻有二橘二桃盤子,咆哮道“張揚!別逼我揍人!每個位置上必須放三個橘子二個桃,少一個都不行!”


    張揚不忿道“那二個橘子很大,二個比三個的分量還多!”


    蠻開擼杉,門口處陸鴻探頭,張揚瞬間服軟,磨磨唧唧從自己的坐位下的垃圾桶中拿出水果,重新布置。布置時,口中念念有詞,一副受了委屈樣。


    人員逐一到場,張揚再次領略了,無時,無鍾,無表的痛苦。由於沒有統一的計時方式,另外兩方代表有早有晚,同盟一方四人坐坐站站走東走西也沒能把人等齊。


    滴答~滴答~某人閑著無聊以心跳計時。


    “蒼狼旗主到!”


    “陳國太子到!”


    黃圖聽聲,忍不住笑了,‘陳國太子到’一語中了笑點,陳曉和他們一起進城,一起來的會場,卻礙於麵子一直傻傻呆在外麵等人。


    人員齊,蒼狼十人,陳國十人,同盟四人,一通假情假意的寒暄,眾人方才落座。張揚黃圖的座位於長桌未端,靠近門口處,兩人分工明確,張揚觀場看桌負責打水端茶統籌飲食,黃圖執筆研黑記錄雙方達成一致內容。


    前場雙方主力你爭我奪,禁區裁判蠻開、劉鵬細觀耳聞一刻也不敢放鬆,竭盡全力中岔轉移話題雙方對立嚴重的話題,免得有人拍桌擼袖上武藝。


    前場戰事正嗨,後場亦不清閑,張揚左右皆敵,左側狼庚,右側方撼,三個竊竊私語聊得起勁。


    “世兄,不久後記得多關照關照小弟,若是錢多無處安放,小弟必將傾盡全力為兄長排百憂解難。”


    方撼淡笑搖頭,歎息道“弟之言語傷盡吾心。你我二人雖是異父異母,卻似手足早君難分,莫要再說生分話。”


    黃圖木著臉忍住不笑。


    狼庚小聲插話“你們就不能認真的?扯文嚼字有意思?有話直說別文來文去。”


    方撼左眼眨右眼跳,故意氣對麵狼庚。


    照常理,以方撼狼庚兩人身份地位不應該坐於未尾,無奈的是兩人都會常駐羊城,為免語言衝突影響以後相處,雙方主事人都很沉默的把他們排除出了主議營容。


    “千戶,聽說貴國男子可娶妻無數,是不是真的?”


    狼庚輕點頭笑道“這點和貴邦倒是相同,旱的旱死澇的澇死,並無多大區別。我們兩國間區其實有很多,青樓,仆從,鑄造,管轄,計量…”


    ‘青樓!’黃圖眼一亮,瞬間暗淡,失落道“貴國,讓人向往呀。”


    狼庚如見同道中人,給了個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笑容,“錢到人自來,黃少身強體壯多金多財,必會群芳緊隨。”


    黃圖呐呐不搭話。


    張揚暗笑,笑黃圖有心沒膽,兩人平日閑著時沒少往男女之事上扯。


    方撼細聲問“你們那真沒青樓?紅閣?”


    黃圖搖頭。張揚組織下語言,才說道“明麵上沒有,就算有也沒人敢公開,各族間的盟約不是鬧著玩的。”


    方撼想起了自己曾聽說過的事,不禁頭皮一麻。流言中,同盟父兄會因家中女眷赴塵而痛下殺手,並屠滅一庒的事有點誇張,現在看來多半是真的。


    說話多了廢口水,會議進行沒多久,張揚便往外跑了二次,都是空壺出,滿水歸。


    啪~終於有人拍桌了,會場氛圍瞬間拉滿。


    向南肅聲道“對半是底線!若是不成便無需再議!我們蒼狼現在人少地多,賺不賺這些都一樣,至少不會餓死。”


    向南坐下後,場內依舊無聲。蠻開靜等許久,不見有人迴應便提議暫時休息,並征求雙方意見,許君帶笑點頭,陳曉靜思片刻也點頭同意。


    蒼狼先行離場,陳曉依舊靜坐,他不起床,陳國的人便隻能靜坐陪侯。


    “張揚,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實話實說那種。”


    半邊屁股已挪窩的張揚聽能重新坐好,看到陳曉一臉認真不像開玩笑,苦笑間思緒數轉,方才點頭。


    張揚一點頭,眾人的目光便從其身上移開。這時陳曉開口了“就一件事,我想問該怎麽和蒼狼國的人相處,戰,存,得一便可。”


    張揚對陳曉的好感瞬間消失,表情數變,並看到蠻開黑臉點頭後才,嗤笑道“太子殿下,你怎麽想我不清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是戰,是存,你心裏明白,沒必要拖上我,你們國內的事我同盟不想參與。星原上的糾爭,我沒興趣。”


    張揚說完,不等迴應,不要求許可轉身便走。黃圖本能跟上,幾步後才驚醒迴頭,還沒說話便看到蠻開揮手示意無礙。


    兩人離場後,會場內死寂良久,陳國代表你看我睇,多數不清楚太子殿下為何如此,為何要與同盟交惡,隻少二個得知個中原由。


    “方撼留下,其他人先退下。”


    陳曉發話,數息人員退去,場內僅餘四人,蠻開一臉黑,劉鵬老樣子木著臉,方撼震驚未消有點不知所措。


    “蠻將軍,我在這先說聲對不住了,這事我沒辦法解釋,也不能解釋。蒼狼國的要求我代表皇族全都同意了,餘下的事務交由方撼負責。”


    “另外,我需要貴部秘密護送我迴國境,無需深入送至風雪關便可。”


    方撼先喜後驚,急忙跪地低頭,雙手觸地依舊在抖。


    蠻開怒氣一消,看向身側的劉鵬吩咐道“去外麵把正將找來,這裏的談話不許透露出去。”


    腳步遠去,陳曉扶起方撼並與其細語幾句,方撼不住點頭。


    陸鴻入內,蠻開闡述先前事件,陳曉靜立不言。不久後,方撼離開,剩下三人交頭密議。


    午過,一臉不爽的張揚收到通知,說會議暫停。


    夜間,陳曉甩開隨行官員,隻帶十名親士離撼而去,城外十裏處千騎靜立。


    次日,陸鴻於星海營地找到張揚,一句話便讓其無聲歎息。


    原話是“陳曉留在王城的親信錯過了二次傳信時間,陳帝有可能病危或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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